清浪沒再把手搭到雲采夜胳膊上,隻是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問道:“師尊,宇文猛將軍和你誰更厲害啊?”


    雲采夜一聽清浪問他這事,就立即把頭轉了過來,狀若桃花瓣的眼眸勾勾地望著清浪,挑眉道:“你逃課了?”


    “……”


    清浪渾身一僵,不知如何回答他師尊問他這問題,站在一旁“嘿嘿嘿”地幹笑著。


    雲采夜深知自己這三徒弟的性子,他要是在這罵他一頓,揍他幾下他反而會心中舒坦些,可他要是吊著他,不讓清浪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那他才是真會急得跳腳。


    於是雲采夜對燭淵青川幾人笑了笑,召出渡生道:“走吧。”


    清浪望著自家師尊師兄師弟拋下他離開的背影,瞪大眼睛講不出話,而與他共乘一劍的青釋道還沒走,心疼地走過來拍拍師弟的肩膀道:“三師弟,你莫急,師尊不告訴你,你還可以直接去問宇文猛將軍啊。”


    清浪聞言猛然回頭:“那還不如師兄你直接告訴我呢。”


    青釋看他的眼神更加心疼了:“你做夢。”


    “……”清浪召出自己的長劍,惡狠狠道,“我去問小舅舅!”


    .


    雲采夜與燭淵共乘一劍,他在其餘幾位弟子之前還帶著些笑,在燭淵麵前卻是完全卸下了偽裝,露出凝重的表情來。燭淵看了他一眼,隨後便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握住他的,開口道:“師尊,你很擔心嗎?”


    雲采夜沒有否認,說道:“我回來之後就立即給浮雲枝寫了信,問他雙靈之劍一事,他說這雙靈之劍確實無人能造,但……卻能由劍靈造出。”


    燭淵重問了一遍:“劍靈造劍?”


    這簡直和他在主星時亞猶龍造亞猶龍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雲采夜點點頭道:“其實也不算是造劍,隻是劍靈能把劍主的魂魄與自己劍身相融,以保劍主神魂不滅,如此便可成為雙靈之劍。不過這方法極為凶險,古往今來成功者寥寥無幾。”


    燭淵道:“畢竟這是逆天而為之事。”


    “他做了這麽多逆天而為的事,也不在乎這一件了。”雲采夜望著底下莽莽無跡的黃沙歎息道,“


    話是這麽說的,可清浪一到卞沙洲後,又挪到了雲采夜身邊磨他:“師尊,你就告訴我嘛。”


    雲采夜無奈地看他:“告訴你什麽?”


    清浪望著雲采夜擠眉弄眼:“你和宇文猛將軍到底誰更厲害啊。”


    “讓你平日裏不好好聽課。”雲采夜不痛不癢地罵了清浪一句,“宇文猛將軍比你小舅舅還年長,師父自然是不如他的。”


    清浪對於自家師尊貶低自己的行為很是憤懣:“可仙界比師尊你老的人多了去了,他們也不比不上師尊你啊。”


    雲采夜幾人禦劍而行,要比宇文猛及其麾下來的要早,隻能先在赤霞城城外等待仙軍天將,雲采夜聽到清浪這麽說,便轉過頭來教育他道:“仙家道法各有所長,我們雲劍門隻是在劍術上略勝一籌,若讓你去和歩醫上仙門下比較醫術,那你無論在雲劍門待多少年,都是勝不了他們的。”


    清浪還是十分不解,問他道:“那宇文猛將軍到底哪裏厲害?”


    雲采夜笑著不答,青釋歎了口氣,扯扯清浪的袖子為他解釋起來:“宇文猛將軍是鎮魔塔落成後,第一個通過九層塔的人。”


    清浪撇撇嘴,頗有些不屑:“咱們小師弟不也通過了鎮魔塔嗎?”


    “哎呀這哪能比呢?”青釋看了眼燭淵,對他笑了笑,“當然咱們小師弟也很厲害,不過那時鎮魔塔九層關押的是浮雲枝上仙,不是縛君天帝。”


    浮雲枝上仙曾是縛君天帝的帝師,又親手將入魔的縛君天帝鎖進鎮魔塔,這段曆史在仙界史冊中可是濃墨重彩的一筆,清浪對浮雲枝還是很崇拜的,聽到此處便了然道:“這樣啊……”


    仙界三門之主,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堪稱傳奇的身世,宇文猛鎮守著仙界第二仙門,又掌管著仙界大牢,整日裏要事纏身,除了四萬年前縛君天帝尚未墮天時的那場仙魔之戰,宇文猛從未下過界,如今為了對付一個劍靈鴉白竟是派出了他,清浪很快意識道,他的弦華小舅舅是欲將鴉白徹底絞殺的。


    “我們真要殺了他?”清浪瞠大雙目,看看站在他身邊的青釋,又轉而朝雲采夜望去。


    雲采夜不語,卻是緩緩點了點頭:“……帝君確實是這樣下令的。”


    “可、可師尊你不是說,他曾經救過很多人嗎?”清浪雖然好戰,但他向來都是點到為止,除非那人真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否則他也不會輕易奪人性命。


    “功不抵過,如何能赦?”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幾人身後響起,清浪轉身望去,隻見宇文猛麵無表情,眉目冷若含霜站在他們幾人身後,身上銀白色在盔甲在莽莽黃沙的昏紅烈日之下,反射出淡淡的血光,再往後,便是他帶來的二十萬天兵。


    “我.操……”清浪低聲罵了一句,以此來掩飾自己看到宇文猛就有些犯慫的行徑,轉頭朝青釋望去,“小舅舅都決定讓我們殺了鴉白了,那我們幾個還來這裏幹嘛?給鴉白舞劍教他劍術嗎?”


    青釋道:“帝君不是這個意思……”


    “那他是什麽意思?”


    清浪後麵一句話說得有些大,宇文猛聽到後便看了他一眼,說道:“罪不可赦不是非死不可,不然你來這作甚?”


    清浪被宇文猛噎了一下,抬手指著他說不出話。雲采夜把清浪的手拂了下去,對他說道:“帝君先前確實是這樣對宇文猛將軍下令的,但後來他又將我喚了過去,讓我們去和鴉白交涉,倘若他肯降,便將他鎖進鎮魔塔劍塚中去。”


    “可他會投降嗎?”清浪小聲問道。


    雲采夜頓了頓,才開口道:“大概是不會的……”


    他以前敢逆天救人,想來在他心中是把那些凡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還重,這樣的人,非到窮途之路不會輕易開殺戒,而一旦開了……便再也不會回頭。


    清浪聞言咽了咽口水,也不再多言。


    宇文猛見雲采夜把話說清楚了,便抬手讓他身後的二十萬仙軍下去,布陣將赤霞城團團圍起,頷首對雲采夜道:“有勞采夜上仙了。”


    雲采夜點點頭,將渡生劍收起,帶著燭淵幾人走到赤霞城門處站定,然而未等他們出手,赤霞城城門便轟然一聲緩緩打開,但雲采夜幾人反而卻忍不住往後倒退了幾步。


    那赤霞城從外麵看時,隻覺陰氣重重,黑霧繚繞,看上去除了有些森冷之外並未他感,而如今城門一開,竟是露出堪比十八層地獄的血腥煉獄——鴉白將整個赤霞城城中的居民屠盡,人們的鮮血浸濕了整座城池的地麵,城門一開,便有無數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城中溢出,在淡黃色的沙地上鋪出一條腥臭的血色之路,而城中屋簷巷角處,斷肢殘臂堆積如山,更別說那已然冒尖,睜著浸血雙瞳死不瞑目的人頭堆。


    青釋見到此景便立即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不斷低聲念著佛經。


    清浪睜大雙目,抬手將刺鼻的血腥之氣從自己鼻尖揮開,喃喃道:“師尊你說的對,他大概是真的不會投降了。”


    雲采夜蹙緊雙眉,先行踩上了紅色的血沙,對清浪青川道:“我進去,你們別去了。”


    “師尊!這怎麽可以?”清浪聽到雲采夜這麽說就叫了起來,“我們不陪師尊你去的話,還來這裏幹嘛?”


    雲采夜道:“那是因為我之前覺得他心中還存有一份善念,如今看來……怕是丁點都不剩了。”


    清浪胸膛快速起伏著,憤憤道:“不!我也要去!”


    燭淵也上前一步,拉住雲采夜的手道:“我陪你去。”


    雲采夜望著燭淵沉默了一會,隨後開口道:“好。”


    清浪聞言更加憤懣了:“師尊為什麽啊!我也要陪你去!”


    “不許去。”雲采夜頷首,示意青川青崖將清浪拖走,“你們在城外等我和燭淵。”


    青川青崖立即應道:“是!師尊。”


    清浪聽完雲采夜的話後,便立即抬步欲往赤霞城裏衝去,誰知卻被青川青崖;兩人,一人一邊鉗住胳膊,拖回宇文猛所在之處了。


    “我.操!放開我!”


    清浪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的,到了仙軍陣中還不安分,宇文猛冷冷的視線朝他一掃,冷聲道:“三個時辰。我們就在這等三個時辰,日落時分鴉白還不降的話——”


    “格殺勿論!”


    最後四個字宇文猛用上了仙力,出口之後恍若回蕩鴉白是仙醫朔茴那日,在破雲峰上敲響的仙鍾,響徹在整個赤霞城周圍。


    尚在城中的雲采夜聽到宇文猛這句話,雙眉蹙得更緊了,高聲喊道:“鴉白!回頭是岸!”


    而此時,鴉白卻坐在赤霞城城門之上,望著雲采夜的背影嗤笑一聲,低聲喃喃道:“格殺勿論?回頭是岸?”


    “主上……”


    鴉白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劍,出聲道:“怎麽?你怕了?”


    “不。”霜承劍微微震動,“隻是天道……”


    “天道?”聽到這兩個字,鴉白就像聽到了什麽巨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哈大笑起來,“霜承,你知道我最恨的事是什麽嗎?”


    “就算能知曉一個人的命運,一個家族的命運,一個國家的命運,甚至是整個天道的命運又怎樣?我終究看不透自己的命運……”鴉白持劍,從城牆上緩緩起身,“它既然恨我改了他的天命,我便把這亂了的天命,重新給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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