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魚在原本的世界中沉睡過去,蘇醒於這個陌生的世界。黑的夜,白的月,這個陌生的世界純粹幹淨得可怕。


    她的眼睛被冰涼柔軟的綢帶覆住了,所以她隻能感受到黑暗。唇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紗。她的手腳動彈不得,但做事的人似乎是考慮到了少女柔嫩潔白的皮膚,連綁住她手腳的布料都用了綢帶。


    蘇魚動了動身體,確認了自己此刻的處境。這似乎是一個狹小的空間,應該是某種長方形的盒子。而她被關在了裏麵。但是她並不明白,為什麽她身下是一片香軟之地?像是一團雲,鋪在她身下,令她整個身體深深陷在其中。


    深深地呼吸,她的鼻端隻能嗅到木頭的味道。蘇魚沒有感到害怕,隻是覺得奇怪。


    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蘇魚就聽見來自她身體上方的聲音,似乎是什麽沉重的、如蓋的東西被推開了。所以,她被發現了?


    一雙手穿過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橫抱起她。來人的雙手冰冷,沒有溫度,除了臂彎處柔軟的觸碰,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被渾身金屬的機械人運輸著。


    “蘇魚。”


    隨著這聲呼喚,她的腦海中也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悠遠而幽長。蘇魚聽著它告訴她此刻的身份。


    雖然她還是叫蘇魚,可是她卻成了一位人族公主。人族中最小的公主。隻是她的身份成謎、來曆不明,在人族皇宮中依靠著先王的庇佑。不過人族之王一薨逝,她就失去了唯一的庇護。隨著那個奇異的聲音的,還有這位小公主無數的記憶畫麵。


    蘇魚感同身受,仿佛身臨其境,仿佛自己就是她。


    於是,她成為了犧牲。成為了人族獻祭給血族親王大人的禮物。


    對,蘇魚現在的身份,隻是一件禮物。一件被精心裝扮呈上的禮物。


    來之前,他們就曾告誡過她。要乖,要聽話。不要為人族招來無端的滅頂之災。


    蘇魚始終不言不語,這種態度,似乎是惹惱了新王。他麵孔有些扭曲地招來兩位孔武有力的女官,強迫著她吞下了一顆藥。


    陰暗可怕的回憶被現實的話語暫時打斷。


    蘇魚的耳邊傳來陌生的言語,“親王殿下,蘇魚公主是人族最小的公主。若……”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被止住了。


    “噓。”


    是蘇魚上方的聲音。


    “她在睡覺。”低沉又動聽,如緩緩拉動的大提琴。


    起先蘇魚隻是感覺到熱,但她沒有深究其中原因。後來她就無法壓住胸口湧動的火了。男人抱著蘇魚不急不慢地走著,在沉寂空蕩中,他每每踏出的步伐聲,在她的耳中好像被放大了好幾倍。他就這樣抱著她走著,不知道走到何時才是盡頭。蘇魚想要他將她放下來。


    蘇魚覺得心口的火似乎越燒越旺了,被禁錮的手腳也得不到自由的釋放。她需要除去渾身上下的束縛,她要得到一種解放。


    時間走得極慢,他低下頭隻看見她的雙頰眼尾掃著淡淡的紅,又半闔著眼,乖順無比的模樣。


    懷中的少女身著繁複的純黑洋裝。衣服勾勒出少女嬌媚的線條,又不露出她半寸的肌膚。隻是她的手和光著的腳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她美好的事實。深色的衣服與發色,更襯得她象牙白細膩的肌膚瑩潤如玉。


    她鮮潑,幹淨,擁有著生命力。


    與他相反。


    他是枯老,嗜血,死氣沉沉。


    所以他渴望她。就像水之於魚兒,光之於人族一樣。他自然地渴望著,又怕這種小心翼翼的渴望會摧毀她。就像風暴摧毀鮮花,他明明不想殺她的,他怎麽忍心,可她卻因他而死。


    他動作輕柔地將她放下,她隨即感到自己又被另一種柔軟蠱惑了。


    “蘇魚,醒醒。”


    他俯/身將束縛著她的綢帶一一抽離。蘇魚在灼熱與理智間掙紮,周圍一片混沌,他指間的冰涼霎時驅散了這一片混沌,她的世界隻餘空白。


    直到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臉,描摹到他的眉眼。他臉上也同樣沒有溫度,蘇魚幾乎是循著本能、順從於*地摟上他的脖頸,雖然她仍然看不見。覆在她眼睛上的綢帶沒有被解開,她隻能一手鬆開他的脖頸,另一隻手去尋找別的宣泄口。


    他的眼眸深邃閃爍,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是默認了蘇魚的觸碰。


    少女最易受控製了,更別提這種卑劣的手段。


    驀地,他將係在蘇魚腦後的綢帶解開了。綢帶下落的瞬間,蘇魚隻來得及看見他霽紅的眼眸,脖頸處的刺痛頓時就令她清醒了過來。


    她全身沸騰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到了那一點。刺痛隻是短暫的感受,它消失得快得不可思議,幾乎讓她以為那一瞬隻是一個幻夢。男人依然鉗製著她,冰冷的獠牙刺破她薄嫩的皮膚,去汲取她身體中血色的溫暖。


    她絲毫感受不到痛苦。蘇魚覺得她此刻恍若身在雲端,輕飄飄的,有一種暢然的快意在她的身體中遊走。蘇魚閉上眼,不自覺地抓緊了身上人的衣袖。


    這個動作似乎是某種無聲的暗示。男人從不可自拔的迷情中清醒過來。他離開了這個溫暖的源泉,他沉默著,霽紅的眼眸注視著她脖頸處的傷口愈合後,才去看著她的眼睛。


    “蘇魚。”


    而後,世界的一切都在迅速地離她遠去。男人的麵容扭曲成黑色的漩渦,霽紅的眼眸化為了暗紅的星,掉落在她的肩頭。她被卷入其中,漸漸地被他吞噬。


    ——人族小公主不爭氣地暈了過去。其實這也不怪她。男人略一思索,一隻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就飛了進來。它站在了男人的肩上。像一團看不清形狀的影子。隻有一雙眸子,正同他的主人一樣,望著床上的蘇魚。


    “還沒走遠。”他還能聞到那種作嘔的氣味。男人走到窗前,望著鏡中他肩上的它,“吃素吃了這麽久,你果然轉性了。”


    它似乎是不服氣地撲棱了一下羽翼,隨即又飛了出去。


    男人的目光再度回到蘇魚的身上。他靠近她,出於本能地對她溫暖與血液的渴望。現在好了,從此以後,他光是聞著她的氣息,就是饜足了,都能夠滿足了。


    古堡仍然寂靜無聲,千年萬年來都是這麽安靜的。今夜太吵了。


    因為隨著男人的每一個步伐,蠟燭就由近及遠地燃了起來,火光四溢,溫暖明亮得似人間。他抱著睡去的蘇魚,他們融合在一起的影子在他身後的腳邊拖得很長很長,仿佛是一個人。


    他將她放入他認為的,最安全的地方。


    男人望著蘇魚,他霽紅的眸子,就是黑暗中燃起的火。


    “晚安,我的蘇魚。”他冰冷的唇吻過少女幹澀的唇。


    ……


    他支著下巴,“蘇魚。”


    少女從沉重古舊的棺材中漸漸轉醒。見到她有醒的征兆,男人又再度躺下,伸手去擁住她。


    蘇魚立即就感覺到了腰際的冷意,她的發端似乎還被某種冰涼卻柔軟的事物抵著。人族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抬頭,立即就撞入了一雙霽紅的眼眸裏。是眼前這個男人,在抱著她,與她同棺而眠。


    他一手輕摟著她的腰,一手伸入她柔軟烏長的發中。因為少女的嬌小,他能將她完全地容納在他的懷抱中。他抱著她,感受到她身上的溫暖,是那種血族夢寐以求的生命熱度。越是靠近,就越覺得她美好,血族古老的基因就在蠢蠢欲動,隱隱作祟著叫囂著,要他吃了她。可若是離開她,他已品嚐過她血的身體就會克製不住地下意識去尋找到她。


    那種上/癮般的瘋狂入魔的衝動,會令他失去理智,忍不住去要光她骨與血中的溫暖。


    血族就是如此的。血族的喜愛是,越發靠近,就越是渴望;越發遠離,就越要掠奪。


    他選擇了前者,選擇淺嚐輒止、飲鴆止渴。他雖然忍耐得痛苦,但也好過走火入魔地掠奪。


    她看著他,疑惑地問,“你是誰?”


    據說,她被獻祭給一位血族的親王。


    那個聲音告訴蘇魚,血族是一種美得不可方物的種族。他們神秘強大、無往而不勝,擁有幾乎不老不死的不朽生命,容顏美得驚人如神祇。但是同樣,背負強大無敵的同時,他們也擁有可悲的宿命。


    他們嗜血,並且是不得不嗜血。他們被神詛咒,不得在白晝出現,否則即將消失在燦爛中;他們隻能在黑夜中行走、哭泣。血族,一個既不屬於天堂也不屬於地獄的種族,這是一個被神所放逐的種族。


    此時此時,不怎麽清醒的蘇魚想確認她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男人霽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蘇魚,緩緩開口,“霍因。我叫霍因。”他低下頭,執起蘇魚的手,吻落在她的掌心。他依然維持著那樣的眼神,唇向上,停留在她手腕處。那裏薄而雪白的皮膚之下所散發出的血氣完全地惑住了他。


    蘇魚就這麽看著霍因的薄唇向上一勾,她感到了不祥,可是身體完全動不了,好像受了他的控製。他張開嘴露出一對尖銳森白的獠牙,如猛獸的利牙,然後毫不遲疑地,刺破她的皮膚,深入到她的骨肉,去汲取血中的溫暖。


    這一切,霍因都做得悄無聲息,安靜地掠奪著蘇魚生命的熱力,同時也嚐到她血液溫暖之中深深的恐懼、無力和掙紮。


    嗬,那又如何。隻要她是他的就好了。


    霍因半闔著眸子,如一隻饜足的獸,他的神情,溫柔又眷戀,隱約深情。


    他看著蘇魚的眼睛,或許是因為她溫暖的血,霍因的唇色泛出一種紅。好像是她的生命進入了他的身體中,令他暫時恢複了人類般的生氣。


    “早安,我的蘇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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