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離兒一睜眼就看到窗戶上映照的白雪光,再側耳傾聽,外麵院子裏有輕微的舞劍聲。嘴角勾起笑,連忙叫丫環準備洗漱用具。


    穿戴梳洗之後,她迫不及待的跑出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身形妖嬈而飄逸的梅沐楓。


    在外人看來或許奇怪,作為表親,就算再親密也應該和表姐一處居住,可偏偏她和這個表哥最親,最投緣。有時候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算是二十多歲的成人,還是五歲的孩童,而對這個梅沐楓……有著難以解釋的依賴。


    或許,原因來自於,他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個真正親近的人吧。


    “今天起晚咯。”梅沐楓戲笑著輕敲她的額頭,將劍交給身邊的丫環。


    離兒嘟了嘟嘴。昨晚躺在床上,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那日在王府聽到的對話,思來想去的,總也睡不著。說起來,她的擔心很自私,第一直覺反應就是怕梅沐楓有意外。


    “在想什麽呢?”梅沐楓奇怪的看著她,彎下身,“離兒,還記得我的師傅嗎?”


    “師傅?恩!”離兒點點頭,不解的問,“他怎麽了?”


    “我早上接到他捎來的消息,過兩天會路過這裏,順道來看我。”說著他拉起她的手,走進房裏,丫鬟們已經擺好了早飯,“今天姐姐要去寺廟上香,你去不去?”


    “好啊!”離兒忙點頭,雖然對寺廟沒什麽興趣,但能出去玩就好。說道梅映雪,她不由的又想起那件事,猶豫再三,佯作天真的說,“現在來看梅花的人太多了,可是他們的眼睛都盯在表姐身上,看來,表姐比梅花要漂亮。”


    “過幾年,他們就要看你了。”梅沐楓輕笑,把筷子放進她手裏。


    離兒嘻嘻一笑,喝了口蓮子粥,說,“表哥,你說皇上的妃子有表姐好看嗎?我聽人說,如果表姐入了宮,一定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你說是不是?”


    梅沐楓一怔,“離兒,你都是從哪裏聽說的這些話?”


    “我……”忽閃的眨了眨眼,她心裏卻微微歎息,想提醒他那件事,恐怕不容易。


    “以後這些話可不能亂說,知道嗎?快吃飯吧。”隻當她是小孩子童言無心,梅沐楓也未多想。


    “哦。”盡管早預料到這結果,離兒依舊難免失望。


    早飯後,太陽已經高掛,照在白皚皚的雪地上一片金光。下人們已經將馬車備好,大約在巳時初,出發前往潭溪寺。


    離兒掀開車簾,馬車後跟著幾個護衛,人數讓她不能生出安全感。小腦袋不時的左右張望,緊張兮兮的注視周圍一切情況,但除了道路兩旁如織的行人,一路風平浪靜,沒有半點異樣。


    或許,是她太多心了;或許,對方不會如她猜想的下手;或許……總之,她不能一直這麽疑神疑鬼,否則事情沒發生,她也要精神崩潰。


    “這小丫頭,總那麽貪玩,把頭縮緊來,也不怕吹了風著涼。”溫柔的女聲出自梅映雪的檀口,嘴角的笑,柔的像天際的雲。她伸手把小人兒拉回來,喜愛的摸摸那張潤滑的小臉,又看了看一旁的梅沐楓,水波般的聲音開起了玩笑,“離兒,你是不是很喜歡表哥呀,長大了嫁給表哥做新娘子好不好?”


    “姐姐,你怎麽……”梅沐楓知道是玩笑,可卻在別扭的表情下,帶著點不能理解的期待望著被詢問的人。


    黑溜溜的眼睛左右一轉,離兒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笑的像花兒開放。張開兩條手臂猛的撲進梅沐楓懷裏,小嘴傲然一翹,“我就是喜歡表哥,現在就要做表哥的新娘子!”


    梅沐楓一聽,丹鳳眼裏溢滿寵溺的笑。


    梅映雪半掩嘴角,笑著眯起了一雙好看的清亮眼睛,“看起來,你們很恩愛嘛!”


    “可是……”窩在梅沐楓懷裏的離兒伸出腦袋,小小的眉頭一皺,不高興的說,“表姐什麽時候做新娘子呀?如果表姐不做新娘子,那離兒也不能做呀。”


    “呃,這個……”梅映雪沒料到她來這麽一句,霎那臉一紅,竟訥訥的半晌開不了口。


    “鬼靈精!”深知她的性子,梅沐楓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想到方才姐姐的話,他的目光不由得又柔上幾分。他知道,爹娘都很喜歡她,早為他們定了娃娃親,隻是看著他們小,沒有明說。


    離兒抬頭,衝著他調皮吐舌。


    大約用了半個時辰,馬車到了潭溪寺。


    潭溪寺規模不大,但香火鼎盛,寺廟在去年才翻修過,殿內的菩薩羅漢也都重塑了金身。遠遠望去祥雲籠罩,金光乍現,加之潭溪寺位處潭溪山半山腰,綠樹叢林中,聲聲清亮鍾音,更顯得是個超脫凡塵之外的仙境。


    或許是天氣的關係,今天來寺裏上香的人特別多,梅沐楓緊緊拉著離兒的手,以防止她被人群衝散。離兒穿著一身珊瑚色的錦緞小襖,配著淺翠的暖披,白色貂裘中露出的小臉,倍樣惹人愛憐。加之梅家姐弟的出眾外表,來來往往的人難免要多看上幾眼。


    “沐楓,我去裏頭上香,你帶離兒四處轉轉吧。”梅映雪知道離兒貪玩的性子,所以不強求她一道。


    “好,我們兩個時辰後就回來。”梅沐楓點頭,拉著離兒走進人群。


    潭溪寺外的街道擺滿了做買賣的攤位,熙熙攘攘的人流,左張右望的離兒,不斷小心的梅沐楓,終究是在半個時辰後被人流吹散。


    “離兒!離兒!”梅沐楓慌張的喊著她的名字,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各種危險,手心出了一把冷汗。


    就在剛才,她說小攤上賣的彩色風車好看,於是他暫時鬆開她的手,拿錢買下那個風車。誰知,僅僅是一轉眼的功夫,身邊的人居然就不見了。


    “表哥!表哥!”這時候的離兒也同樣焦急,不是她故意亂跑,而是來往行人太多,她個子太小,力量微薄,被人夾著擠著,一轉眼就給帶出很遠。


    仰頭看著來來去去的身影,幹著急。


    思來想去,她終於冷靜下來,看到在潭溪寺的正門外有兩尊高大的白石獅子,有了主意。使出吃奶的力氣,花了十幾分鍾,終於擠到了右邊的大獅子旁邊。


    看著比她身高還高上十幾厘米的獅子底座,苦惱著沒有辦法爬上去。


    “好可愛的小娃,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這時,一個女人發現了她的異樣,詢問的同時忍不住伸手摸她的小臉。


    “姐姐,我要騎獅子!要騎大獅子!”離兒靈機一動,稚氣的抬手指著身邊足有兩米的巨大石獅,半是撒嬌半是央求。


    “這獅子可不能亂騎,萬一跌下來就不得了啦。”女人喜愛的抱起她,左右張望著問,“你的家人呢,是不是走散了?”


    “姐姐,我要騎獅子,表哥看到了就會來找我了。”離兒嘟著小嘴,淚眼欲滴。


    “這、可是……”女人一看就心疼,思考了一會兒,隻好說,“那好,你可要抓緊呀,姐姐在旁邊扶著你。”說完讓一名路過的男人幫忙,才成功的將她放到獅子的背上。


    離兒一坐到上麵,原本就熱鬧的寺廟裏外就更喧鬧了。


    所有人都好奇的望過來,使她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離兒沒心思關心別的,一雙眼睛拚命的在人海裏搜尋,果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在焦急的尋找,可不是梅沐楓嗎。


    “表哥!表哥!我在這裏!”離兒一高興,連忙揮舞著手臂大聲喊叫。


    “離兒?!”聽到熟悉的聲音,梅沐楓循聲一望,立刻發現了高座在石獅子上麵的人。快速擠開人群跑過去,小心翼翼的將她接下來。看到她毫發無上,慶幸的同時也忍不住責備,“你怎麽亂跑?萬一丟了怎麽辦?”


    “表哥……”離兒撇著嘴,可憐兮兮的抱住她。


    見狀,梅沐楓心軟了,歎息一聲,什麽也不再說,將她抱起來離開。


    “你怎麽想到爬到那上麵?真是個鬼靈精!”


    “那樣你才能找到我嘛!”


    “嗯,以後要是再走散了,你就站在最高的地方,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兩人漸行減遠,隱沒入人海。


    在寺廟的另一頭,一名冷峻的少年目不轉睛的盯著方才的情景,目若沉思。


    “少爺,你在看什麽呢?”


    少年沒有回答,隻是眉宇輕蹙。遠遠的看去,那個石獅子上的小人兒,真像那日在安王府所見的女娃娃。那日他返回去,她已經不在了,事後打聽過,結果卻是並不曾有哪家大人的小女隨行。


    想到那天的情景,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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