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突然現身的紐扣可能成為證據鏈上關鍵一環,但必須進一步證明周晉確實穿著那件襯衫到過現場,否則,就算雷子證實周媽媽做了偽證,周晉當晚的確外出過,也不明他去過案現場,就是犯罪嫌疑人。那麽當年的刑偵過程中,會不會有相關線索出現呢?這個念頭跳出的同時,青楚想起姥姥有個熟人在西塘公安局當政委,這也許是條捷徑。


    郎心平支持青楚的想法:“如果真能在刑偵報告裏找到跟這扣子相呼應的線索源,構成證據鏈,對周晉的指控就能合上縫兒,你就穩操勝券了。”


    樣旁聽案情分析時察言觀色,得出結論:“某些人心情肯定特別矛盾,於公於理呢,希望案情向著有利於你的方向展,於私於情呢,卻希望案情向著有利於他的方向展,擰巴呀!”


    青楚:“別侮辱我的職業性,我一向公私分明,從來不往一塊兒攪和。”


    樣:“我看這回你分不了那麽清楚,女人都是感情動物,你是女人吧?”


    青楚:“是,但不是一般女人。”


    樣:“嘴硬,我倒看看你怎麽不一般。”


    盡管承認樣的分析一針見血,但在她趙青楚世界裏,情感遭遇理智從來甘拜下風,更別一份萌動之初、前途未卜的情感。如果有必要,她不光嘴硬,心也可以很硬。至少現在,青楚這麽以為。


    再次來到西塘目標明確,通過郎心平介紹的關係,青楚順利拿到當年麥冬案的刑偵報告,報告裏一張案現場的線索照片直刺眼簾,一顆琥珀色帶紋路的紐扣,和雷子提供的那顆一模一樣。如果雷子的是真話,這兩顆紐扣應該屬於同一個人——周晉。從警方未公開的刑偵檔案中證實了紐扣的存在,形成指向周晉的完整證據鏈,這無異於對當年公訴方的釜底抽薪和對警方刑偵過程的否定。申訴案似乎撥雲見日,青楚的心情卻陰晴不定。


    次別後,石磊想到青楚可能還會來找他,但沒想到這麽快:“了解當年刑偵細節?你問吧,我能回答的盡量回答。”


    青楚:“過去隻要嫌疑人認罪就能定案,所以公安機關為追求破案率刑訊逼供的例子不是沒有,我想知道你們當年刑訊過程中有沒有強迫嫌疑人的行為?”


    “他是被我們刑訊逼供、屈打成招對吧?十年前他就這麽,法院要相信,他就不用坐牢了。對那些極其頑固死不認賬的罪犯,辦案人員可能會情緒失控,但我可以負責任地,屈打成招絕對是極少數。如果你聽信他一麵之詞,非這麽認為,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不能隻聽一麵之詞,所以才來聽聽你怎麽,麥冬他當晚到河邊是去約會,沒有傷害鬱歡的動機。”


    “約會?他自作多情!鬱歡跟周晉青梅竹馬,全西塘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會移情別戀。他以為有幾個錢就能買女孩子的心?白了,麥冬犯罪動機清晰,證據確鑿,而且有現場目擊證人指證,我上回就告訴過你,這案子當年定得很瓷實。”


    “還有一個問題,在案現場,你們有沒有提取到什麽特別的東西?例如這種紐扣。”青楚出其不意,亮出紐扣,隨即敏銳捕捉到石磊臉上的驚詫。


    石磊:“你從哪兒弄來的?”


    “對不起,這個不能透露,我要遵守職業道德,為當事人保密。現場現的紐扣跟它一樣,對嗎?你剛才沒有任何線索指向別人,那扣子是誰的?為什麽會遺落在現場?這麽重要的線索,警方追查過嗎?”


    “當然追查過,當時現場救人,圍觀的群眾一大堆,我們後來挨個查證,也包括周晉。西塘是旅遊景,每天來往遊客上千人,扣子可能是任何人掉的,這線索沒意義,被我們否了。不管你這顆扣子從哪兒來,肯定和麥冬有關。你也許認為自己掌握了重要證據,但我告訴你,麥冬這家夥非常狡猾,具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辦案過程中屢次認罪、翻供,跟警方玩心理,找機會脫罪,可惜最後還是沒得逞。入獄十年了,如果他真有證據,為什麽到現在才拿出來?我提醒你,任何證據都要經過檢驗才能成立。”


    石磊的質疑同樣也是青楚心裏的問號,如此重要的證據十年都沒出現,偏巧此刻從天而降,是幸運還是蹊蹺,的確有待驗證。


    離開西塘之前,青楚鬼使神差來到臨終關懷醫院,她不清為什麽要來看鬱歡,似乎這個沉睡中的女人跟自己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你有感覺嗎?能聽見我話嗎?事情的真相是什麽?隻有你最清楚,可你沉默了十年,什麽也不。”


    回到北京,青楚第一時間找到在市公安局刑偵處工作的學兄,請他幫忙檢驗那顆紐扣。隨後,周晉的電話如期而至:“聽你又去西塘了?”


    青楚:“如果你假裝不知道,可以當我沒去過。”


    “可我知道你去過了。”


    “我猜到石磊會告訴你。”


    “跟你這麽聰明的人話,我也沒必要迂回了,石磊你給他看了一顆扣子,這是那邊的新進展嗎?”


    “他可以對你言無不盡,但我不能對你知無不言,我不能透露給石磊的信息,同樣不能透露給你。”


    “那是否可以透露一下,你現在更傾向相信誰?是我,還是麥冬?”


    “還不知道,沒有確實證據前,我誰也不信。”


    “好吧,案情討論到此結束,中午一起吃個便飯好嗎?”


    “不了,我隨便吃,還要接著工作。”


    “明白了,已經進入避嫌階段,那你忙吧。”


    “對了,我回來之前去看過鬱歡。”青楚完有後悔,怕他問為什麽,去找鬱歡調查案子未免荒謬,替他去探望又太唐突,畢竟他們還算不上朋友。


    周晉毫無詫異:“啊,我最近忙,沒抽出空來回去,她還好吧?”


    “好,護士照你交代,每天給她擦爽身粉,整個梅天沒出過濕疹。”


    “不管你出於什麽原因,我就當你是替我看她,謝謝。”


    周晉越輕鬆坦然、善解人意,青楚越心情沉重,即將和這個讓她心動的男人變成對立方,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錢樣下了公班就回方奶奶家上私班,進門現方奶奶病了,咳得厲害還燒。方宇滿抽屜翻藥,不得要領,樣把他扒拉開,迅找出阿司匹林和止咳糖漿,方奶奶聽話地吃藥、喝水。


    樣:“今天先這樣,明天帶奶奶去醫院吧。”


    方奶奶:“不去,感個冒都得一兩百,家裏有藥。”


    樣:“不行,這些藥隻能緩解症狀,你有炎症,得吃抗生素或者輸液。”


    方奶奶:“我活動不方便,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毛病,燒退了就行。”


    方宇:“她不願動就別折騰了,要吃什麽藥?我出去給她買。”


    樣:“處方藥,沒有醫生的方子買不著。算了,明天我先想法從醫務室開,奶奶這歲數,以後家裏得多備藥應急。”一轉身,腳下踢著個大旅行包,“這誰的什麽呀?”


    方宇:“我的包。”


    樣:“你拿這麽大包幹嗎?回來住了?”


    “我那邊維修電網,斷電。”


    方奶奶:“一時半會兒修不好吧?那就別急著回去,多在這兒待幾天。”


    “看情況再吧。”


    樣揭穿他:“奶奶你把心放肚裏,住一兩天犯得著把東西都拿回來嗎?他這就是不走了。”


    “那敢情好。”方奶奶樂得合不攏嘴。


    方宇坐院裏喝著啤酒,時不時回頭看樣在屋裏替奶奶搖扇子、幫奶奶翻身,忽然有種天倫之樂的錯覺。別,這蠻妞兒賢惠起來還挺像回事,要光為賺錢她能這麽愛崗敬業?肯定是對自己有意思,要不要考慮把她展成媳婦兒呢?好處是以後家裏有了免費私人護士,壞處是她犯起渾來實在不像女的……正自作多情地難為自己,**上挨了樣一腳:“哎,聽我話回來住了?孺子可教嘛。”


    “誰聽你的了?”


    樣一**坐到方宇身邊:“你對我的工作滿意嗎?”


    “還行。”


    樣笑眯眯湊近:“覺不覺得我溫柔賢惠?”


    “將就算個女的吧。”樣的臉近在咫尺,方宇居然心跳加。


    “那還把我往外扔嗎?”


    “你要想留下當長期保姆,我可以考慮。”順溜話也得擰著,才不丟麵兒。


    “美的你大鼻涕泡!”擰著就擰著,愛情較量就此拉開序幕,當俘虜不是錢樣的風格,看誰扛不住先認輸。


    轉天樣在校醫室值班時,有學生來開假條,卻不肯量體溫:“我自個量過了,38度5,就給開個假條吧。”


    樣識破有詐:“今天周六,下周一你還好不了?先吃藥,明天好不了,再來開假條。”


    “明天是胡校醫值班,她沒你善良。”


    “沒病想蹭假是吧?少廢話,必須量體溫,到38度就開假條。”


    生眼巴巴看著公章,幹脆明:“章不就在那兒嗎?你一開一蓋,十秒鍾的事兒,不就完了?”


    樣沒那麽好話:“你量不量?”


    生有備而來:“我給你三十塊,怎麽樣?”


    “想賄賂我?”情勢突變,樣腦筋急轉。


    “翻倍,六十。”


    “九十!”樣將計就計,生意成交,新的生財之道就此誕生,並且一不可收拾。接下來兩周,錢樣牌病假條暢銷校園,並穩居商品銷售排行榜,當收入達到一定數目,樣找到高齊,用這筆錢換了一大兜處方藥。


    高齊在醫院門口把藥交給她:“買這麽多處方藥幹嗎?這些藥可不能亂吃。”


    “知道,別忘了我也是護士。家裏老人常有頭疼腦熱,總去醫院太麻煩,把藥備齊能省不少事。”


    “怎麽,姥姥病了?要不方便來醫院,我過去看看?”


    “不是她。你還真把我姥當自己姥姥了?”


    自作多情過於明顯,高齊不好意思地幹笑。


    樣故意起話茬兒:“我姐前一陣又去西塘了,你知道吧?”


    “又去了?還是和那寶馬?”


    “這回是一個人,不過還是為那寶馬去的。”


    “哦。”


    “有失落吧?好心提醒一聲啊,在趙青楚那兒,你沒戲!”


    “她跟你的?”


    “非要她親口打擊你才死心?醫生一般也不忍心親自宣判病人死刑吧?”


    這打擊也夠直接的,高齊落荒而逃:“那我回去了。”


    樣開完炮又想起救死扶傷,跑去買一大桶肯德基又回來找高齊,精神物質食糧一並送上:“我請客,感謝你幫忙開藥。”


    高齊苦笑:“這是打擊後的安慰?”


    “一個醫生,整天直麵殘酷的死亡,這悲慘現實應該有勇氣麵對吧?”


    高齊強撐著:“我也沒怎麽著啊。”


    “那你笑得比哭還難看?不善於偽裝。想不想聽我給你分析分析感情失意原因?”


    “吧,我聽聽。”


    “其實你各方麵條件都跟青楚相當,軟件、硬件哪樣也不比她差。不過現在女的找男的,眼睛都愛往上看,她需要仰視,你懂嗎?”


    高齊有懂。


    “趙青楚看你,最多是平視,所以不滿足,非要找個要她仰視的人才行,不都男女有落差才是合理搭配嘛,所以你倆不來電,不是你的錯,是落差的錯。”


    “你這麽一,我心裏舒服多了。”


    “建議你,幹脆也低頭往下瞅瞅,找個人仰視你,不就齊了?


    “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打算接受你的建議,那你對方宇也是仰視?”


    “你什麽眼神呀?我們倆是他仰視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其實是那麽覺得,那你是不也得找個人仰視呀?”


    “我這人有個特,別人時一套一套特明白,一到自己身上就犯糊塗,這大概就是傳中的‘理論脫離實際’吧?我八成是個直覺主義者,甭管仰視、俯視,估計到時候逮誰算誰!”


    高齊被她逗樂:“我覺得你這樣挺好。”


    精神按摩卓有成效,樣覺得自己功德無量,挽救了一個差走進感情死胡同的人,接下來,還有一個不肯進死胡同的人,等她想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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