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晴接到公安局電話時,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她說:“你們打錯了吧?”那人說:“你是蘇亦晴,對嗎?何維是你老公?哦,不對,是前夫,對吧?他在我們派出所,你來辦理一下手續吧!”


    何維嫖娼被抓。在這城中,他無人可求。就算無人可求他也不想找蘇亦晴。倒是警察說如果沒人來給你交罰款,那就隻能拘留十五天了。而且,必須有人擔保你才能出去。何維抗議,說這是侵犯公民**權,胖警察說:“還要臉啊,要臉就不幹這事兒了!”何維消停了。懶


    蘇亦晴對警察說:“我們早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的事我不管!”


    警察說:“他都成三無人員了,又沒工作單位,又沒親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好歹……”蘇亦晴掛了電話,人虛虛地坐在椅子上。何維怎麽就混到這份上了呢?他沒工作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做些什麽?


    自從翔翔過世後,何維就很讓人看不懂。翔翔,哦,他是翔翔的爸爸,不管怎麽樣,他都是翔翔的爸爸。想到翔翔,蘇亦晴下了決心去把何維接出來。


    站在看守所門外,何維灰老鼠一樣貓著腰走到蘇亦晴麵前。(.無彈窗廣告)大冷的天,他居然隻穿著毛衫外麵套個條絨休閑西服,那還是蘇亦晴買給他的。領口袖口都磨白了。


    蘇亦晴轉身就走。何維手插在兜裏,跑了幾步跟上來,他說:“錢過些日子我會打到你的卡裏!”蟲


    蘇亦晴轉過身來,盯著何維惡狠狠地說:“以後最好別再因為那麽髒的事讓我來這種地方接你!”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要說,你何維這輩子恐怕都說不完。你是很對不起我蘇亦晴!”蘇亦晴的情緒有些激動。


    卻不想何維伸出雙臂,輕輕一用力,蘇亦晴便在何維的懷裏。


    派出所的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來的居然是曹可非。蘇亦晴趕緊推開何維,退了一步,她壓低聲音說:“別碰我,你不嫌髒,我還嫌!”


    三個人。三個點。三條線。三個角。


    曹可非從後麵趕過去,從蘇亦晴身邊過時,說:“趕時間,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飯吧!”


    沒等蘇亦晴回話,他便匆匆跟幾個人上了車。車子開出去時,蘇亦晴還是心裏有些別扭,他這是什麽意思啊,有那麽忙嗎?


    蘇亦晴原本想跟何維分道揚鑣各自打車回去的,卻不想那個鍾點出租車也不知都去了哪。蘇亦晴無奈打電話給蘇亦朗,讓她來接自己一趟,何維攔著了車,他站在門前喊:“上來吧!”


    蘇亦朗的電話也剛好沒接通,蘇亦晴猶豫了一下,跑著上了那輛出租車。何維並沒有上車,車門關上,何維站在風地裏。車子開出去十多米,蘇亦晴叫司機轉回去,到了何維麵前,蘇亦晴說:“上車吧!”


    司機從倒車鏡裏看著這一對男女,似乎要判斷出他們的關係。


    一年多,第一次坐得這麽近。


    蘇亦晴看著何維,心裏還是很酸。“怎麽沒工作了?”


    “沒什麽?”


    蘇亦晴腦瓜門子冒火:“何維,你不嫌跟我一起生活窩囊嗎?跟我離了,你自由了,你倒是活出個人樣來啊?你這算什麽?當初我怎麽看上你,怎麽還會跟你生了翔翔的?真是瞎了眼!”


    罵得咬牙切齒,眼淚卻是情不自禁地外下流。何維轉過頭去,卻不知蘇亦晴透過窗,看到他的臉上也有淚。


    路過一家回民麵館時,蘇亦晴喊了司機停車。


    兩大碗麵端上來,何維大口小口地吃著。蘇亦晴問:“我想知道,你後悔跟我離婚了嗎?”


    何維頭也不抬,嘴裏含著一口麵條,含混地說:“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


    “當然有。何維,你不知道翔翔剛剛離開時,你在翔翔麵前說了那麽動人的話,我是有多感謝你。我天真地想,即使生活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也沒關係,我還有你,我們還可以一起麵對……可是,就在我那樣渴望做一隻藤依靠著你時,你狠狠地給了我**辣的嘴巴,然後抽身而去。你不願意再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咬著牙,設身處地為你著想,也能理解,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事情做得那麽絕。何維,你拍拍良心,我爸我媽對你什麽樣?”


    蘇亦晴以為很多仇恨都已經埋進土裏變成灰燼,卻不想再次提起來,仍然憤恨難平。


    何維放下了筷子,目光渾濁地落到蘇亦晴的臉上:“你不必恨我,我已經得到報應了,我爸得了癌症……”


    蘇亦晴的心沉了一下,腦子裏閃出何國強那張黑瘦的溝壑縱橫的老臉,他話不多,不像馬雲鳳那麽強勢。蘇亦晴他們回去,他總是不斷地打斷馬雲鳳說的不中聽的話,一個勁兒提醒著該準備飯了,然後出去買肉,殺雞……


    “什麽時候……”


    “半年前。做了手術,現在化療……”


    “老父親得了絕症在做化療,你竟然有閑心去嫖,何維,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我簡直……”


    何維伏到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哭了起來。


    蘇亦晴閉上了嘴,她仿佛能理解何維現在的樣子。先失去了兒子,又離了婚,父親再遇到這樣的病……蘇亦晴記得何維跟她講過小時候的故事。


    小時候,何維淘氣。十六歲那年,有一次上山,到山上不一小心被蛇咬了一口掉到個山窪裏,怎麽也爬不上來。山上天黑得早,周圍的樹漸漸失去了光亮,模糊了個體,變成黑漆漆的一堵牆,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野獸叫,何維的腳疼得沒了知覺,他害怕極了,自己恐怕就會死到這裏了。幾天後,親人找到他時,變成了一具白骨。何維說想到這些,他不斷地對自己說的話就是,父親一定會來找自己的,父親一定會來的。這樣一想,就有了希望似的。


    在夕陽留下最後一點微光時,何維聽到了父親的喊聲。何維的心安然落回原處,他喊:“爸,我在這兒!”何國強用一根枯樹枝把何維拉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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