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回來了,你知道嗎?”他將設計圖收到一邊,問。


    我驚訝,“她沒聯係我。”


    “我是偶然遇見她,她看起來不太好,每天混在夜店裏和一幫外國人玩,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幾乎跳起來,“為什麽?那德國男人對她做了什麽?”懶


    美麗隨性的阿禾,老天。


    “我問她,她不願說。你是她死黨,這件事非你做不可。”


    我低聲應承,依舊不敢相信。


    “分手時我不見你如此痛苦。”他忽然低聲說,眉眼間充滿寂寥。


    我想起我那場大病,夢中緊緊抱住我的“母親”。那些似是而非的溫暖和愛護。


    “那時候救我的也不是你。”我輕輕道,而後起身離開。


    從沈皓安的公司出來,我開始給阿禾打電話,鈴聲一直響到末尾,沒有人接起。


    也許在睡覺,也許在放縱,我吸進一口氣,不願再想下去。


    當初她執意要和那個德國人在一起我便警告過她,為此兩個人大吵特吵,有好一陣互相不理會對方。後來他們交往愉快,我也隻好在一旁祝福,卻沒想到真應了我那時候的“恐怕”。異國戀的成功率絕對屈指可數。


    我收拾心情,隻得先去把自己的正事辦好。


    婦產科是醫院裏最熱鬧的場所,因這是唯一不被病痛死亡圍繞的地方,這裏每天都會孕育出新的生命。(.好看的小說)蟲


    替我診斷的是一位老專家,十分和藹地道,“你身體健康,隻需注意些禁忌就好,恭喜恭喜。”


    他收拾好我的診斷單子,遞給我,準備接待下一位。


    但我卻沒有起身。


    “我想把他打掉。”我一字一頓地說。


    老醫生萬分震驚,在老花鏡片下方睜大眼睛看我,仿佛沒聽明白我說了什麽。


    “杜小姐,你可考慮清楚?孩子是無辜的,恐怕你還想象不到,孕育一個生命是多麽偉大的事……”


    “我已經決定了。”我輕輕道。


    他歎口氣,不再勸說,隻道,“將近四個月,做手術很可能會有危險。”


    “沒關係,麻煩越快越好。”


    老醫生搖搖頭,去檢查記錄本子,而後轉過來問我,“後天?”


    我點頭。


    他給我開單子,保持沉默,末了,才喃喃道,“何苦?”


    我望向窗外的天空,想到的隻是,六個月後季旭從美國回來,見到我時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他以為我不了解他的一切,可是,恰恰相反,我已經明白了,他這一生都不願觸碰的那道傷口,直到現在還在滴血。他的人生因那件事而改變,而現在,他覺得他終於有機會可以償還那一切,我的意外懷孕對他來說是天降之喜。


    他終究還是失算了,這一次。


    我緩緩走出門,孩子的哭啼聲頓時撲麵而來。


    我掩住臉,頹然地靠在牆邊。


    有聲音在旁邊叫我,“杜小姐?”


    我轉過頭,是範醫生,他以為我是來做身體檢查,還很友好地問我“怎麽樣”。


    “看起來我特別強壯。”我淡淡道。


    他笑出來,我注意到他並沒有穿醫生的白褂子。


    “今天休息,來這裏見見過去的同事。”他解釋道。


    “你以前是婦產科?”我咂舌。


    “不像嗎?”他顯得有點沮喪,“我還一度是主刀醫生呢,當時在這裏算數一數二了。”


    “有什麽用,還不是被趕到外科去,”我不以為然,“該不會是手一抖,手術時錯把病人哢嚓掉了吧。”


    這笑話說出來很冷,然而意外地,他卻沉默了。


    我驚訝不已,“抱歉。”我歉意地說。


    “也沒什麽,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我太年輕,自詡有點小天賦就狂妄自大了起來,終食惡果。”


    他說的誠懇,倒令我更加不好意思,索性道,“誰叫我觸動你傷心事,該罰該罰,我請你吃大餐如何?”


    他看我笑,“可別是什麽高級飯店,魚翅燕窩,我可不想被人家當成牛郎。”


    “你這話說起來,我倒成富婆了?”我哈哈笑。


    他“咦”了一聲,意外道,“難道不是?我聽到那些護士們偶爾議論,說你身上一套衣服至少上千。那天我早上我看你就穿著金裝玩麵粉,把衣服搞得一片狼藉都不心疼,不是富婆是什麽?”


    我笑個不停,笑夠了,才緩緩收起嘴角。


    “你聽那些護士說話,難道沒聽她們分析過我是什麽人?”我輕聲問。


    他靜靜地看住我,“外人隻能看到表麵。”


    我輕笑,“你不也是外人。”


    “不完全是。”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不請我吃飯了麽?”他岔開話題。


    我看他一會,而後揚了揚眉,算了,無所謂,探聽別人的**不是我的愛好。


    我們去附近一家家常菜館解決,菜式極其簡單。和範醫生說話是很舒服的事情,他很聰明,可又不像季旭那樣淩厲逼人,更像是和煦的春風。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表現出極大的包容力,但一談到醫學,又是另外一副模樣,認真嚴肅,不容許一點差錯。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


    我們談到季旭的病。


    他說道,“我從未見過那樣有忍耐力的人,癌症雖然是絕症,但一般人多因為受不了那種絕望和無盡的痛苦而喪失生命力,但他卻堅持整整十年。我雖然一直希望他去美國治療,不過那算是賭命的事,聽起來很有希望,實際上是大風險。”


    我麵色未變,惹得他驚訝道,“你不擔心?”


    “也許應該,但是不。”我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相信他不會就這麽玩完。”


    更何況季旭說出這些事的時候,語氣也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有什麽不安或是害怕的氣息。他既然不怕,我又怕什麽。


    範醫生似乎很不敢相信,但沒過多久,又微笑著搖了搖頭。


    “他能在十四億人的海洋中再找到你,也許一生無憾了。”


    這句話說的好生奇怪,但隱隱約約中,我又仿佛聽懂了什麽。正要再問,手機鈴聲卻催命般地響了起來。


    我幾乎跳起,“阿禾!”我對著手機大吼。


    電話那頭吵鬧異常,我大叫幾聲,才終於有人模模糊糊地道,“hello?”


    怎會是個男人?


    “請問你是杜琪嗎?”那人用英語道,“這位小姐喝醉了,我隻聽到她叫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我打斷他的話,“告訴我你們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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