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緋口中的小少爺便是霍成君的同母胞弟霍準。母親四十二歲高齡才生下弟弟,整整小了霍成君十六歲。她進宮那年,準兒才四歲。剛剛一出生的霍準便被悄然送走,養在南門口一處小宅中,而對外一概聲稱難產,出生便夭折。


    當時,母親霍顯不許小兒子被帶走,哭鬧撒潑,死活不幹。而霍成君也很是喜歡這個小東西,與母親一起反對。霍光長歎一聲,解釋道:“霍氏一門如今如日中天,聖寵極盛。你們哪知盛極必衰,若有一日皇恩不再,至少要為霍家留下一脈啊。”


    何景言無不佩服父親的考慮,當年所說的揣測現在竟一一應驗。


    半路搭了農家的牛車回到了長安城,未進宮之前,小緋常常陪她去看望弟弟,如今五年已過,憑著記憶中的路線,兩人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偏遠小宅院前。


    看著這陳舊的木門,景言竟不敢抬手去敲。小緋看了看微微失神的小姐,上前把住銅環叩了叩。


    半響,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窄縫,露出一個中年的大嬸,她一臉戒備:“你們找誰?”


    何景言看著她,眼淚朦朧,輕輕地叫了一聲:“奶娘。。。。”


    中年大嬸一顫,上前兩步,認真的打量起景言,一時老淚縱橫:“五小姐啊。。。。。老身當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景言撲在奶娘懷中,兩人相擁而泣。就連一旁的小緋也偷偷抹淚。


    “姐姐?”一個細小的聲音從院裏穿來。


    景言抬起淚眼,望著躲在門後的瘦弱男孩,嘴唇微顫:“準兒。(.)。。。”


    何景言抱了小準在懷中,聽著奶娘感歎著這一個月來霍家的巨變,閃過一絲落寞。


    李嬤嬤是母親的貼身丫鬟,霍成君便是她一手奶大的,後來霍準被送出去時,母親便將最親近的李嬤嬤派了跟出去照顧小少爺,這一照顧便是十年之久。


    略略沉默,景言認真而嚴肅看著奶娘:“這京城怕是不能呆了,我想要帶準兒走。不知奶娘的意思呢?”


    “小姐和少爺去哪兒,老身便跟到哪兒伺候著。”


    示意小緋將奶娘扶了起來,景言低頭看著懷中羸弱的男孩子,柔聲問道:“準兒,可願跟姐姐離開?”


    霍準害羞的垂了睫毛,點點頭,沒說話。


    何景言無聲的翻了個白眼,堂堂霍大將軍的兒子,是怎麽被養成這麽娘的。。。。


    一切都開始著手準備,景言讓小緋拿了包袱裏的首飾去換了銀票,這廂又讓奶娘賣了小宅,家中的細軟都已經打包好,隻等外出的兩人回來。


    不多時奶娘便領了人來看宅子,因是趕時間,也沒有多要價,二千兩便兌了出去。一會兒,小緋也回來了,霍家果然是大戶人家,價錢被當鋪壓了半成也足足當了十七萬兩,加上奶娘身上的幾百兩銀子,這一路也夠了。


    買了輛中等大小的馬車,四人即刻啟程前往繁華的揚州。


    一路上,霍準一直從窗口向外邊好奇的張望著,激動而安靜。旁邊的景言看得一陣心酸,為了保住霍家小少爺尚在人世的秘密,出生後的近十年時間,霍準的世界被困在小小的宅院裏,怪不得這個孩子這般內向害羞。[.超多好看小說]


    輕輕喚回他的注意力:“準兒?”


    “姐姐。”低低的回著話。


    “你叫什麽名字?”


    疑惑的看了姐姐一眼,卻還是乖乖的答道:“霍準。”


    “不,”何景言認真的看著他:“記著,你現在姓何,叫何準。”


    抬手撫了撫他蒼白瘦弱的小臉:“現在告訴姐姐,你叫什麽?”


    “。。。。何準。”


    景言辛酸一笑,抬頭喚了馬車外的奶娘和小緋:“從今天起,我不再是霍成君,而是何景言,準兒也該作姓何。”


    奶娘和小緋對視一眼,低聲應下了。


    馬不停蹄的連續趕了五天五夜,終於到了揚州。秋日的揚州依舊暖風習習,微黃的柳條下朵朵蓮蓬,別有一番風味。


    找了一家江邊的客棧住下,客棧老板是個會吃的白胡子老頭兒,得了景言的指點,興致勃勃的竟然將水煮魚片做了出來。何景言與老板相談甚歡,便托了他打聽哪裏有宅子要出售的。


    一旁的小緋沉了個臉,待景言回房之後,就繃不住了:“小姐,咱們身上是有點銀子,可是租房子就好,幹嘛花了大價錢去買?”


    景言笑著給了她一個爆栗:“我們得有一個家啊!”


    “家。。。。麽。。”小緋摸著給敲疼的頭,一時失神。


    景言回頭再敲了一下:“快來伺候你家小姐沐浴。”


    小緋小心的避開景言後背上密密麻麻的疤塊,一時有些悲傷。


    感覺到身後人兒的沉默,景言開心的笑道:“哎呀,緋兒,你看!開始脫疤了!”


    小緋趕緊伸頭一看,景言胸前的那塊傷疤已經微微的起了邊兒,露出下麵新長好的肌膚。仔細看看背後的疤痕,小緋驚喜的叫道:“真的!小姐!後麵的也開始脫疤了!”


    隔壁奶娘聽見兩人的歡叫聲,笑眯眯的推了門進來:“小姐笑什麽呢這般開心?”卻愣在了門口,一步一顫的挪到浴桶邊,看著景言一身恐怖的燙傷,嘴唇抖個不停:“這。。。。這。。。”


    趕快讓小緋扶了奶娘坐下,景言一邊從浴桶中起來,一邊簡單的說了被烙的事情,但瞞下了滑胎和小緋的片段。


    奶娘到底是在大將軍府呆了多年的老人兒,片刻便鎮定下來,摸了摸淚起身道:“老身這便去廚房吩咐了菜中不要醬油不要醋,免得留了痕跡。”


    接下來幾日,景言便牽著小準由小緋陪了逛遍揚州大小熱鬧街巷,三人都是好奇性子,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又吃又喝,很是盡興。


    而那邊奶娘則指揮著客棧的老板小廝將客棧及其周邊方圓三公裏翻了個遍,終於找了一窩剛出生的粉紅色還沒有睜眼的小老鼠,回頭便加黑芝麻給熬了油,每晚在景言沐浴後親手塗在傷疤上,全然忽略何景言和小緋一臉惡心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奶娘小耗子油的魔力,景言的傷處近幾日越來越癢,燙疤的邊兒也越來越翹。每天癢的咬牙切齒,一臉扭曲。


    這天飯桌上何景言又癢的受不了,伸手想要去撓。一旁小緋和奶娘趕緊一人一邊按住了她的手,小準也放下筷子過去輕輕幫她拍著傷疤,稍稍緩解她的難受。


    景言感受著背後力度適當的拍打,忽然感覺現在的自己很幸福,有三個這麽關心自己的人陪在身邊,還有什麽不滿足呢?


    而何準在一次無意間聽到了景言被烙傷的事情之後,小男孩仿佛一下穩重了很多,開始表現的更加照顧體貼。


    店門口客棧老板笑眯眯的小跑過來:“哎呀何姑娘,小老兒剛剛得了消息,大便宜啊!”


    小緋忙拉開椅子扶了老頭兒坐下,老板喘了口氣,眉飛色舞:“這出手的宅子也多,但哪能和這個比啊。”瞟瞟四周沒外人,壓低了聲音:“霍家被平了之後,平陵候範明友,就是霍家四女婿的家產便被充了公,其他的豪宅早被大官們搶了去,就剩了這處莊子。”


    程老板抬手喝了一口茶,微微一歎:“景色好,宅子大,價錢也便宜的不得了,就是。。。”


    “老板直說無妨。”景言一聽是霍家人的宅子便上了心。


    “唉,這範大人一家十幾口是在這宅子裏自盡的啊!”老頭兒捋了捋胡子長歎一聲。


    “不知這價錢?”


    “隻需八萬千兩。”老頭兒笑眼眯眯,感歎道:“小老兒要是不避諱啊,也想買了下來養老。”


    壓下心裏的洶湧波濤:“那,可能還要麻煩老板幫忙辦了手續。”


    “小事而已。”老板爽朗一笑,很是喜歡眼前這個心思聰慧的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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