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莊在巴河的東岸,這個時節,張敬純是方圓幾十裏以內首屈一指的人物。


    張敬純弟兄三人,他是老大。按照家中老父親的鋪擺打算,他是習武的。幼小的時候,家中出了錢糧,聘請了當地有名的拳師,教習他武功。他也很有些這上麵的天分,加上天長日久的拳腳鍛煉,一般人是近不得他的身的。曾經有過分教,七八個與他年齡相若的壯年小夥子為考證他的武功,對他一齊夾攻,不消一刻,竟都被他撂倒在地。不過,他也時刻謹記練武之人必須要有武德,從不去做欺淩別人之事。同時,他也不是那一介莽夫,遇事知分寸,更曉得度事憑智謀的。


    老二張敬安在父親的授意下,早早投在私塾裏念書。幾年下來,竟成了村裏第一有學問的人。隻是他天性謹慎,把握不準的事情斷不肯去做。所以一直委身在小村裏,教習幾個書童讀書識字。等到國民政府在巴河地帶創立了新式學堂,受人舉薦,敬安就成了一名鄉村教員。雖然薪水不多,倒也挺受人尊敬。那年頭,能夠識文斷字的沒有幾個,但愈是這樣,人們就愈是出奇的尊重知識,敬重有學問的人。


    到老三張敬忠時,他們的父親不願再多出敬奉,請人教習。老人打算,留一個貼身看家護院的兒子在身邊,不想再讓他多揣了本事。不過如此一來,倒也成就了敬忠。二哥沒事時,教他習文,大哥得了閑,陪他練武。一來二去,弟兄三人中,隻有他是文武兼修。


    令敬純大大出名的是,他不到十八歲上,隻身擒住了本村的土匪張老歪。


    巴河兩岸,大片大片黃河泛濫之後淤積下來的泥沙,有的堆壘成極高極高的沙丘。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沙丘相連,沒有盡頭。在人們的記憶裏,最臨近的一次黃河發大水已經一百多年了。黃河的汛期一到,作為黃河支流的巴河就漲滿了水,河水盛大的時候,河床撐持不住,大水就勢不可擋的呼嘯向兩岸的田野、村莊。這一座緊挨一座的沙丘,就是曆次黃河泛濫的見證。黃河是一條沙河,它流經的地方,都會有泥沙的淤積。雖然於今黃河改道,不再有水注入巴河,巴河的名字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被人喚成了茅草河,但曆史上它確確實實作為黃河的支流存在過。黃河留給這個地方的不光有大片的沙丘和沙地,還有大片寸草不生的鹽堿地。估計那是大水經過時,受激流衝擊而成的低窪地帶,因為淤滯在那裏的河水含有太多的鹽分,所以就成了日後的鹽堿地。


    沙丘和鹽堿地是不能種田的,沙地裏種田,水分又極易散失。加上那時農田灌溉又沒有什麽像樣的設施,人們基本上是靠天吃飯。如果是風調雨順,大家就樂得豐收。遇到災荒年份,大家隻有幹搓手的份兒。這個地方多是沙地,十年有九年遭遇的是旱災。為了養身活命,人們多是種植一些耐寒的作物:玉米、高粱之類。小麥倒是年年種,可惜產量一直不高,碰上不成光景的年份兒,連種子都撈不過來是常事。每年入秋,人們開始種小麥,來在第二年的農曆五、六月份,小麥收割之後,倒茬種玉米、高粱、大豆、芝麻等,等到秋收過後,再種第二年的小麥。


    夏季的後半期,茅草河兩岸田野裏成片成片的玉米、高粱長起來,像是結成了一個青紗漫罩的帷帳,人們稱之為“青紗帳”。


    青紗帳起的時候,就是土匪們恣意橫行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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