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盡心上】


    “你有這份心,自己在府中蓄養門客不就好了麽?若真弄出什麽新奇玩意了,你再呈上不遲。”皇帝似笑非笑的說道:“而且,你這想法有跟舅父說麽?”


    王輔臉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低下頭說道:“未曾。”


    皇帝嗬嗬一笑,挪身站起,閑適的踱著步,王輔不敢繼續坐著,跟著站了起來。


    隻聽皇帝說道:“這就是你做事稍欠考慮、毫不周詳的表現,你自己在家閉門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何必搞那麽大?你自己回去以後好生想想吧,以後要做什麽事,要先問你阿翁的意見。”


    見皇帝拒絕了開鴻都門學與太學對立的提請,王輔不免有些失望,但也並沒有因此灰心。至少皇帝同意了他可以私自蓄養相關的匠人在府裏,還暗示他可以鑽研些新奇玩意進獻,有了這句話,他至少能確認皇帝對‘小道’還是很上心的。


    而且有了皇帝的背書,他回去後也不擔心父親王斌會如何責備他。


    “還有,你也別整日袖手無事,秘書監眾人都在忙於整理圖籍,你身為秘書郎,也得多幹些本職正事。”皇帝突然嚴肅著說:“別盡想著遊獵娛樂,多跟法正、裴潛他們學學!”


    “唯、唯!”王輔忙不迭的應下,這時肚子卻不由得叫了起來。


    皇帝莞爾道:“怎麽?還沒到時候你就餓了?”


    王輔赧顏道:“臣今早起晚了,怕誤了入宮的時辰,所以沒來得及……”


    皇帝沒好氣的擺了擺手,道:“你退下吧,去太官哪,讓他給你弄點吃食。”


    太官賜食是對臣子的恩遇,王輔身為皇帝表兄,時常受到這個待遇,已經見怪不怪了:“臣叩謝陛下恩賞。”


    王輔走後,皇帝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開太學隻是第一步,之後要建的工科、策試取士等種種有關教育、選官體製的改革才是重中之重,也是最為艱難的一步。


    皇帝看著窗外如亂珠四濺的雨滴,出了好一陣子神,這才轉過臉對穆順說道:“去傳趙溫過來。”


    過了很久,太常趙溫才冒著大雨趕來,他稽首行禮過後,與皇帝打了個照麵,發現皇帝正在窗邊借著天光看書。


    趙溫隻看了這麽一眼就忙低下頭去:“太常臣溫叩見陛下!”


    雨水在外拍拍打打,間或有些雨水飛進殿內,皇帝皺了皺眉,讓穆順將窗合上了。室內頓時暗了下來,全賴透窗而來的鉛色天光,還有幾盞燈火照出的微黃溫暖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皇帝擱下書,微微歎息一聲,說道:“趙公喪儀辦的怎麽樣了?”


    趙溫眼圈一紅,叩首道:“前些日子已經入葬了,隻是亡兄有遺誌,希望以後能葬回故土。”


    “蜀道艱難,漢中又有張魯阻絕行旅。”皇帝搖了搖頭,無不惋惜的說:“我本想因此動兵南下,惜乎再過兩個月就要入冬,而且涼州、並州哪裏未有克定,一時難以成行……隻好暫時委屈趙公了。”


    聽到皇帝為了讓趙謙葬回故土而有意動兵南下,不論這話有幾分真,光是說出來就足以表示皇帝對趙謙的看重與悼念了。這是莫大的哀榮,趙溫頓時淚如雨下,再次伏地叩首道:“臣代亡兄叩謝陛下厚恩!”


    他心懷激蕩,一時語無倫次:“‘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這是亡兄生前常說的話。亡兄久在病榻,嚐盡病痛折磨,如今一去,也算是、也算是……”


    “病覺死生真大事。”皇帝深呼一口氣,緩緩說道:“你也不要太過感傷,聖人都難逃一死,何況其他?你繼承趙公遺誌,當力輔佐,朝廷早日打通蜀道,趙公也能早早返鄉。”


    “臣謹喏。”趙溫抽噎說。


    皇帝假咳一聲,說起了正事:“你這幾日忙於喪儀,我本想給你幾天假,可是太學開辦在即,離不得你這位總持其事的,隻好委屈你了。”


    “不、不。”趙溫抬袖了把淚,說:“陛下已為亡兄罷朝三日,贈與哀榮,臣感佩至極,隻想著今早報效厚恩,豈敢閑居?”


    他早知皇帝為何傳喚他來,是故有所準備,從袖中抽出一份簡牘,雙手將其奉在頭頂:“此乃太學五科,各自錄入的人數。由於陛下已有明詔,命三輔、河東、弘農等司隸七郡各薦舉年輕才俊十人入學,故而太學應行自募九百餘人。”


    “各郡薦舉的士子都來了麽?”皇帝沒有讓穆順去接,徑直問道。


    趙溫保持著雙手奉簡的動作,說:“除了河南路程稍遠以外,其餘各郡的大致都來了。”


    “五科各錄學子幾何?”


    趙溫遲疑了一下,答道:“明經科此次有五百人,治劇科有兩百人、明法科有百餘人,經濟、經營等科共錄數十餘人。”


    殿內一時沉默了,趙溫心情經過一番大起大落,此時也鎮靜下來。他知道皇帝絕不會滿意這個結果,但倘若皇帝有意要改變這種情況,那麽趙溫將會視激進程度給予一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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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多人全讓明經科教去了,那我留經濟、經營等科的博士、教習做什麽?”皇帝把手一招,讓穆順從快舉僵了的趙溫手中取來簡牘,展開看了看:“明經科三個博士、六個教習,忙得過來麽?”


    “陛下,這些學子無不是自願投錄,他們心向經義、又仰慕韓公等人聲名……”


    “這可不能由著他們。”皇帝把簡牘往桌案上一拍,冷然道。


    “唯。”趙溫立馬收住了口,謹慎的說道:“敢問陛下的意思是?”


    “調劑。”看到趙溫疑惑的神色,皇帝解釋道:“太學五科,每科定額兩百人,明經科多出來的這三百人一概調到別的科去,這就是調劑。”


    趙溫訝然,下意識的反駁道:“陛下,彼等學子無不是為了研習經義而報讀明經,若是一概調往他處,豈如人願?而且該調誰、不該調誰,總得有個定規才是,不然恐會有人私下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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