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甲孱將易以為蕃患,故我欲得之,非諸部也。”【新唐書吐蕃傳上】


    經過昨晚的那一場爭執,裴茂心裏就知道,雙方關係已經徹底鬧僵,想重歸於好是不可能了。


    而他也不能偏幫任何一人,幫劉虞,雖然合乎情理,卻是將公孫瓚逼入絕路,以對方暴虐的脾性,難保不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可若是幫公孫瓚,豈不是要寒了劉虞這等臣子的心?又將朝廷法度置於何地?


    一味的和稀泥也不是個好法子,裴茂在的時候,他們尚且能克製,等裴茂一不在了,沒準會立即翻臉。


    這時候裴茂才深覺皇帝的決議是多麽的契合時下情境,像拉架一般把兩人各自拉開,分別站遠點,眼不見心不煩,也就不會再生事端。


    所以他當時沒有做出任何裁決,反倒在私下裏通過魏攸說服劉虞、並讓田疇說服公孫瓚。隻有跟兩方妥協、談好條件之後,他再當眾拿出詔書策拜,如此才能表現朝廷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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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劉虞的書房裏,劉虞對應邀前來的裴茂說道:“老夫任職幽州五年有餘,自問上無慚於國家,下無愧於百姓。倒是公孫瓚所為處處與我政令相悖,這等人,如何做得好一方牧守?”


    裴茂抬了抬眼皮,不動神色說道:“那劉使君的意思是?”


    劉虞理所應當的說道:“策書下達後,自該另有戒書申飭,讓其知曉朝廷愛民之心。若是受任幽州後,彼依然殘虐如故,那豈不是害了這一方百姓,我又如何忍心棄此間生民,遠赴他處?”


    戒書,是四種‘帝之下書’之一,專門用來誡敕刺史、太守及三邊營官,有督促、告誡、提點地方官員的意思。


    劉虞的意思很明了,公孫瓚可以接任幽州,但朝廷得下戒書對公孫瓚窮兵黷武的行為表示批評。這樣既能為劉虞出口惡氣,又能從官方的立場上肯定劉虞的懷柔政策是對的,而公孫瓚一味打擊異族的行為是錯的。


    這件事雖然仍是要遂劉虞之意,裁定二者誰是誰非,但實質上這還關乎朝廷當前對異族的態度,若是與劉虞的政治立場一致,那劉虞赴任並州之後就不擔心不受重用。


    若是傾向於公孫瓚,那劉虞就注定是被冷藏的結局,這是他所不情願的。


    裴茂知道自己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朝廷的態度,他略一思索,應道:“陛下與朝廷諸公曾明定國是,對待涼並羌胡,要示以恩信,以懷柔為主,這正與使君之見略同。薊侯憑恃強兵,以威權壓服,實非長遠之策。等到長安之後,在下一定上書陳說,請朝廷向薊侯戒敕。”


    “此外……”劉虞臉上忽然有些掛不住,好像在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並州羌漢雜居,民皆剽悍好鬥,這一路盜賊叢生,不知朝廷可準許我帶兵赴任?”


    劉虞手下兵馬少說也有數萬,雖然皆不習戰陣,又無良將,但至少都是精壯。以劉虞忠厚的秉性,如果真是為了擁兵自重、割裂地方以作威福,豈會甘願放棄幽州這片基業,去並州白手起家?


    裴茂警惕的問道:“使君想帶多少人馬隨行護衛?”


    “三四千足矣。”


    裴茂這才放下心來,劉虞顯然是想把軍中精銳全抽調走,一個甲士都不給公孫瓚留下,以免對方肆意揮霍自己掙下的家底,並得以壯大。


    隻是這個事可不是裴茂能做主的,他有些為難的說道:“薊侯恐怕會有異議。”


    “道路險阻,他還能攔著我帶護衛隨行?何況這些都是聽命於州府的部眾,可不是他的白馬義從。”劉虞說道。


    裴茂皺起了眉頭,隻覺得格外棘手。


    果然如裴茂所料,公孫瓚對劉虞的提議極為抗拒,在聽田疇把話說完後,他當即怒道:“想得到好!”


    公孫瓚在堂中來回踱著步子,麵色不善的說道:“這些都是朝廷的兵馬,是幽州的兵馬,不是他私人的部眾!還隨行調走赴任,他是要做董卓麽?”


    劉虞的軍隊雖然實力比不上公孫瓚手下的百戰精兵,但好歹也是數萬精壯,公孫瓚在得知自己將接任幽州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吞並這些裝備優良的部曲。


    即便這些人沾染了主將劉虞柔仁的風氣,成了一群溫順的羊羔,但公孫瓚相信,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調教,一定能讓這支軍隊改頭換麵,成為一支虎狼之師。


    是故他滿心期待著劉虞早些離開,沒想到臨了劉虞會給他來這麽一下。


    “此事絕不可行!”


    送走田疇後,公孫瓚愈發覺得要徹底斷了劉虞的念頭,就必須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不然他還真以為仗著天使在此,就可以對他施這些小技倆了?


    他立即叫來公孫紀、關靖等親信,仔細分說原由,碰頭策劃一番後,便各自離去,依計行事。


    公孫瓚的態度是在劉虞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相信公孫瓚最後一定會低頭,因為隻要裴茂一天不公開宣告詔書,他就一天是幽州牧,公孫瓚就隻能繼續屈身在下。


    為了防止公孫瓚做出什麽過激反應,劉虞還是很謹慎的讓軍隊守護薊縣,嚴密保護著自己與裴茂等人。


    “這樣做實在是不妥,都這個地步了,使君何必爭這一時之氣,跟薊侯過不去。”裴茂心說安安心心的出境不好麽?若是公孫瓚鋌而走險,到時候可以麻煩了。


    劉虞自信的說道:“公孫瓚雖然性情桀驁,為人粗獷,但其實精於算計。在幽州與數千精兵之見,他權衡之後,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決斷。”


    “但願如此就好。”裴茂心裏這麽想著,其實還是有些沒底。劉虞這些天看似壓製公孫瓚,但其中到底有幾分是出於他個人的實力,幾分是狐假虎威、憑恃自己的名義,裴茂一時也沒能弄清楚。


    就在這個時候,別駕趙該突然從門外闖入,驚慌失措的說道:“事急矣!上穀、漁陽等地屯兵聚眾呼嘯,鮮於從事前往安撫,結果被亂兵綁了!”


    “這是怎麽回事!”劉虞麵色大變,霍然站起身。


    “據說是他們聽聞要隨明公前往並州,不舍得家宅妻兒,是故都不願前去……”


    “我何嚐說過要全帶他們去了?”劉虞咬著牙說道:“如今鬧將起來,他這是想要逼我就範不成!公孫瓚人呢?”


    趙該苦著臉說:“薊侯、薊侯得知此事,已經立即帶人趕赴營中‘安撫’亂兵去了。”


    裴茂此時也坐不住了,他緩緩站起身,抬眼看向安置在架子上的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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