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時反覆,不離兵凶,秉節持重,有不可奪之誌。”【後漢書伏湛傳】


    年初的時候,由於朝廷大亂,終於對地方失去掌控,地方又各自攻伐、不務民事,導致沉寂已久的黃巾開始活躍起來。除了白波、黑山等地黃巾以外,還有青州黃巾再度聚眾百萬,肆虐諸地。


    之所以說是再度,那是由於他們在初平二年的時候就叛亂過一次,那次他們聚眾三十萬攻打渤海郡,打算自東向西,與黑山黃巾會師。結果被公孫瓚率步騎兩萬人擊敗,斬首三萬餘,俘虜七萬餘人,損失車甲財物無數,成就了公孫瓚威震河北的赫赫武功。


    所以這一次青州黃巾死灰複燃,即便聚眾百萬,聲勢更勝從前,但有前車之鑒在,他們也再不敢北上找公孫瓚的麻煩。隻得沿著黃河一路向西,很快攻入兗州,濟北相鮑信抵擋不住,率敗軍投奔刺史劉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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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戰過後,青州黃巾越戰越勇,很快又攻下東平國、任城國,殺死任城相鄭遂,兗州牧劉岱倉促迎戰,結果戰死疆場。


    此時曹操因討黑山黃巾有功,故而被袁紹表為兗州東郡太守,到任之後,他便與當地的豪強望族,如陳宮、王思、薛悌、嘉等人結交,這些人也在劉岱死後,兗州人心惶惶之際,為曹操四處遊說,稱頌曹操的武功。


    最後由陳宮、鮑信等人說服兗州豪強,共同推舉曹操為兗州牧。


    曹操臨危受任,他整頓兵馬,摩拳擦掌的準備與青州黃巾決一死戰,數月之內,奇伏迭出,晝夜會戰,終於快要完成他對兗州豪強的承諾,將黃巾賊趕出兗州。


    這些都是都是初平三年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如今已是十月孟冬,黃巾軍已退至濟北,這個兗州最東邊的一個郡國。經過一個多月以來對黃巾的剿撫並重,曹操見冬天糧草斷絕,敵軍多日逃亡,人皆疲憊,這才遣使招降。


    此戰共收降黃巾降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曹操從降兵中揀選精銳,號為‘青州兵’。


    兗州,濟北國。


    自入秋以來接連的幾場豪雨過後,當天氣放晴時,濟北國的人們一覺醒來驚異地發覺,不僅這天變得愈加寒冷,北風呼嘯;就連城外盤踞的黃巾蛾賊也被新州牧降服了。


    曹操從陳舊破敗的濟北王宮緩緩走出,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營帳。


    此時的營帳中,有三個文士,一立二坐,正在談論著什麽。


    坐著的人中間,其中一個中年人臉色蒼白,雖然身子看上去異常孱弱,但眼神卻十分鋒利;而在他對麵,則是一個年近而立,儀表偉美端莊的男子。


    唯一站著的人是年紀最大的,約莫有五十來歲,身材偉岸,身高八尺三寸,胡須濃長,雙眼既小且狹,氣質剛烈外露。


    這三人分別是曹操手下謀士戲誌才、別部司馬荀、壽張令程昱。


    曹操與三人打了個招呼,款款在主位上坐下,說道:“濟北王剛才喚我,說是凜冬將至,請我撥付些許糧草以資國用。”


    荀略一沉吟,便開口說道:“兗州剛遭兵燹,四處殘破,我軍糧草本就支應不足,有時還需仰仗冀州……哪裏能撥付糧草給濟北王室。”


    “若不是當初蛾賊攻破濟北,大肆劫掠,濟北王也不至於連過冬都成問題,還要找我這個外臣來接濟。”曹操說著說著,忽然間笑了:“我已讓其尋田芬去了。”


    戲誌才咳嗽幾聲,說道:“田芬未必肯為其措置。”


    “那就與我無關了。”曹操兩手一攤,嘴角噙著笑:“當初劉使君戰歿,在兗州聲名勝於我、比我更適合暫代州牧的人不知凡幾。可我實在沒料到,我好端端的一個東郡太守,怎麽把我推舉為兗州牧去了?這不是亂命麽?若不是當時州吏萬潛他們說州郡列官、豪強大姓都已決定了,兗州也確實處於存亡之際,我才不得不接任此職。”


    他得意地笑道:“如今到好,正式的刺史已經來了,我也不貪戀權位,辭讓給他就好了。所以我現在不過是東平相、行奮武將軍,他濟北國的事可輪不到我來管。咱們這田使君要是不肯商借,那就隻能委屈濟北王自食其力了。”


    曹操本來是兗州名士在危難之際擁護的州牧,本來他打算弭平黃巾之後,將兗州視為自己成就功名的基業。可沒想到好不容易稍稍擊退黃巾,結果朝廷就任命了一位新的刺史來摘果子。


    若是其他不相幹的人物,曹操說不定還會私底下動些心思,比如使人扮作流寇、或是直接說服流寇伏殺新刺史。


    可偏偏來搶他位置的人是田芬,無論是看在他作為袁紹手下親信謀士田豐的親族、還是冀州數一數二的豪強出身,都是曹操目前不敢招惹的對象。畢竟他眼下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仰仗袁紹的勢力,不能因為一個田芬而得罪冀州本地士人。


    所以朝廷親自策拜的正牌刺史田芬的到來,讓‘兗州牧’曹操的身份頓時變得非常尷尬。


    幸而袁紹還顧及著曹操的顏麵、並且有意壓製冀州本地的士族勢力,故而默許了曹操將田芬逐漸架空的動作。甚至作為補償,在夏侯依舊為東郡太守的基礎上,還表曹操為東平相。


    這樣再加上與之相交莫逆的陳留太守張邈,還有毛、呂虔、滿寵等幾個州中從事,曹操等若是自上而下掌握了兗州一半的權力,無州牧之名、而有州牧之實。


    袁紹很滿意這個製衡的手段,曹操勢不如人,對此也無話可說,隻是當事人之一的田芬,卻不滿於隻做個有名無實的刺史。


    由於曹操征伐黃巾的糧草,除了兗州地方豪強捐獻以外,一部分還來自於袁紹在冀州的支持。


    所以田芬為了製服曹操,樹立自己刺史的威權,時常利用自己手中的刺史權力、以及與田豐的關係來插手軍需糧秣的供應。雖然不至於讓曹操的部眾衣食無著,但也不會讓曹操在征戰過程中太過稱心。


    曹操得知此事後,大感約束,是故這次濟北王索取過冬糧草的事正好被他利用了起來,如今糧草除了要供應曹操、還要應付袁紹對公孫瓚的戰爭,哪裏會有餘糧給一個不知名的藩王?


    可若是不給,萬一濟北王因此被餓死、凍死了,田芬就極有可能撞到正欲重整威權的朝廷刀口上。


    “如今天下喪亂,郡縣殘破,諸國也無複租祿,黃巾蛾賊篡逆以來,屢有藩王遭賊子劫奪,死於溝壑者甚眾。”荀語速極慢的說道,神情中帶幾分靜穆哀憫:“濟北王是當今的從兄,藩王凍餓交困不是小事,區區王室數百人的越冬之需,不妨托從事代為措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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