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事而綢繆,後事而補救,雖不能消弭,亦必有所挽回。”【閱微草堂筆記姑妄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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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付出慘重的代價之後,孫策、孫賁等人方才帶著兩千多殘兵退入平輿城中。


    郭嘉與田疇也沒有指揮騎兵攻城的念頭,隻是派人通知了張超一聲,然後便光明正大的在城下安營紮寨。


    大帳之中,汝南太守劉艾端坐主位,越騎校尉田疇與軍師祭酒郭嘉在下首相對而坐。此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一名斥候揭帳而入,稟報稱已經在後方追上了河南典農校尉張超,並以劉艾的名義勸其收兵返歸,如今正在帳外。


    此時郭嘉很不像樣的斜靠在簡陋的木製憑幾上,斜睨一眼,說道:“爾等是在何處追上張校尉的?”


    “稟祭酒,是在上蔡城郊。”斥候一五一十的說道。


    “上蔡?”郭嘉不禁啞然失笑,扭頭看了看劉艾與田疇,譏諷著說道:“咱們這典農校尉打仗的能耐未見得有幾分,逃亡的本事倒不小。”


    郭嘉是前將軍朱一手提攜,可以說是與張超互為同僚,按理說出了這等事,怎麽也得為張超說幾句好話,為何反其道而行之了?


    田疇沉著的思考著其中關礙,尚未發話,在行軍布陣期間一言不發的劉艾先開口了,言語之中有些揶揄:“即便是再好的箭手,也會有脫靶的一天,何況張超早年也是前將軍麾下剿除黃巾的幹將,一時失察,也不是不可原諒。”


    “張校尉臨陣潰逃,釀就大禍,如不嚴懲,眾將士何以歸服?”郭嘉不以為然,義正言辭的說道。


    劉艾盯了郭嘉半晌,若不是對方的坐姿與氣勢太過隨意,不似作偽,他倒還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於是劉艾輕點了點頭,斂了笑,沉下臉說道:“那就用不著見他了,將其拿下關押,解除印綬,留待朝廷處置。”


    如不出意外,這次戰後他也將承擔一定的軍事職責,汝南不比四麵安靖的弘農,南邊就是荊揚、東邊正對著的就是徐州牧陶謙所置的沛相劉備、北邊則與袁紹一係的曹操、朱靈隔著一個陳國。若是不先拿張超立威,以後怎麽統率手底下的部眾?


    更何況,劉艾在來時揣摩聖意,認為朝廷既有人不放心將整個關東的軍事交由朱,那麽皇帝的心裏肯定或多或少也是有這個心思的。既然自己受皇帝指派來到汝南,就得想辦法分化朱的勢力,以防萬一才是。


    郭嘉一手拿起茶碗,像是看清了劉艾的想法,笑眯眯的說道:“李通、許褚這兩位率部曲來投的義士,劉府君最好還是見上一見。”


    “這是自然。”劉艾頷首道,無論是為了接下來的戰事,還是為了在戰後方便治理汝南,對於李通這等本地豪強,就得示之懷柔。


    “謹諾。”斥候聽兩人下了決斷,爽利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田疇不禁抬頭看去,正好與郭嘉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起,恍然明白了什麽郭嘉這是想借張超向朝廷示好!


    可他這麽做的意圖又何在呢?保護前將軍朱,汙身自保?抑或是,保護自己?


    今年才二十來歲的田疇並未見識過多少政治詭詐,不禁為此事而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便在此時,李通與許褚兩人揭帳進來了,他們二人此時都隻是朱授封的都尉,在見到劉艾等人以後,無不執禮甚恭。


    “此戰多謝劉府君相助,不然我等這次可就危矣了。”許褚聲如洪鍾,魁梧的身材讓眾人眼前一亮。


    “想必足下就是譙國許褚?果然是倒曳牛尾的猛士,傳言不虛,艾今日算是見識了。”劉艾眼裏流露出欣喜,親近的招呼道:“二位先坐,不必拘禮。”


    兩人分別坐在田疇與郭嘉的下首,甫一落座,李通便出聲發問道:“前日軍報上說,府君率領的援軍要今日才能來,為何是昨晚就到了?”


    “越騎營的馬好,自然跑得比一般騎兵要快些。”田疇淡淡的說道,言語裏帶著一絲自豪:“饒是如此,到底是來晚了,不然昨夜之戰,當不至於此。”


    李通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詫異於越騎營的實力,他剛才在來的時候就已暗中觀察過越騎營的騎兵,自然辨得出田疇所言非虛。如果光是一個越騎營就有這樣的實力,那麽朝廷的南北軍又該何如?


    看來自己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劉艾有意拉攏自己與李通、許褚二人之間的關係,主動問計道:“如今敵軍據守城池,我軍士氣不振,騎兵難以攻堅。入冬在即,無論是前將軍、還是國家,都盯著汝南的戰事,若是沒個戰果,恐怕不好交代。”


    許褚麵露難色,這個問題他也想過很多次,但一直沒有個頭緒。前些天張超手下部眾整肅的時候什麽方法都用盡了,尚且沒能拿下平輿,如今又能想出什麽好主意來?


    劉艾似乎也認為五大三粗的許褚拙於軍謀,一開始就沒把期望放在許褚身上,反倒是目光炯炯的盯看著其貌不揚的李通。


    李通下意識的看了眼田疇與郭嘉,沉吟道:“有一事正要說與府君知曉,我等昨夜遭遇敵襲,受困難走。屬下那時於亂軍之中聽見敵將孫策、程普的名號,忽然念及張校尉與敵將似乎有一段淵源,故而便請張校尉代為陳情。這也是無奈之舉,沒想到程普居然答應了放開生路……”


    郭嘉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從靠著的憑幾上挺起身子,做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樣,好像是剛想起來似得:“張超和程普?啊,我記得了,孫文台曾在前將軍麾下為將。”


    “可張超如今已經被關押……”劉艾麵露一絲悔意,猶豫著說道,隻是他轉念一想,郭嘉在朱手下的時日也不短了,如何會不知孫堅與朱的關係?可見一開始那麽幹脆的同意捉拿張超,是想借機讓自己難堪。


    郭嘉似乎沒有接觸到劉艾意味不明的目光,毫不在意的說道:“戰場之上何來的情誼?我也未曾聽聞程普與張超相交合契,這回放了張超,多半不是給他麵子,而當是心存顧慮,不想把關係弄僵。”


    孫氏雖然形同袁術家將,但依然保存著一定的獨立性,如今袁術要與朝廷爭奪汝南,夾在中間的孫氏定然不想為袁術背下叛逆朝廷的黑鍋……


    “既然彼等有意結好,不欲死戰,不若派人入城互通款曲,勸其來降?”劉艾壓下心中的怨氣,建議道。


    “彼若真欲降我,又何必在城下鏖戰多日,昨夜又何必趁間襲我?”郭嘉說道,回頭看向劉艾,臉上滿是坦誠的笑意:“不過是想兩麵討好罷了,隻可惜張超身在囹圄,不然,可使其從中說和,或有成效也尚未可知。”


    在郭嘉目光的逼視下,劉艾好似想到了什麽,他深吸了一口氣,用果斷的語氣說道:“不用了。”


    “不用?”不僅是旁人,就連郭嘉也是訝異了一瞬,他正色道:“這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府君可得三思。”


    “孫文台為何與前將軍交惡,郭祭酒莫非不知?要勸其來降,得先將此事了結才行。”劉艾意味深長的看向郭嘉。


    郭嘉咧嘴笑了,可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他舉了舉茶碗,像是舉起了酒爵:“劉府君說的是,那我等就在城下稍待兩天,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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