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者,奚足以營?於時改轍,立言圖功。”【聯綿字典】


    琅邪國,開陽縣。


    “宣高,你可得想清楚了,那一千萬不僅是錢,還有我等急需的麥粟!”軍帳之中,昌瞪著席上一名頗有威嚴的魁梧大漢,氣勢洶洶的說道:“送上門來的錢帛,你真的舍得不要?”


    那漢子長得高大結實,頷下生長著密密匝匝的絡腮胡子,細密的貼伏在頷部周圍,像是一蓬蓬雜草。


    此人正是徐州牧陶謙手下騎都尉臧霸,他的聲音也猶如他那胡子一樣粗狂又沙啞:“這是朝廷給琅邪順王的賻錢。”


    “那又如何?如今青徐等地盜賊叢生、流寇遍地,琅邪國無兵無將,拿什麽看管如此多的錢糧!”昌聽了,大搖其頭,不以為然的說道:“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我等既奉使君之命,安鎮琅邪,既是保此間百姓、更是保王室安寧。我們將這筆錢糧引為軍資,諒彼等也不敢說什麽!”


    座中除了臧霸與昌以外,還有孫觀、吳敦、尹禮等人,他們都曾是泰山郡有名的任俠勇壯。自黃巾寇亂以來,臧霸、孫觀隨陶謙四處征討,雙雙拜為騎都尉。由於都是同鄉故友,彼等便收束部眾,在今年的時候聽奉陶謙調遣,趁琅邪順王薨逝、國內大亂之際,引兵攻入琅邪國都開陽,逼走琅邪相陰德。


    本來他們進兵琅邪,是為了打通陶謙與公孫瓚之間在青州的聯係,在如今曹操勢大,陶謙再難進兵兗州的情況下,唯有走琅邪入青州,陶謙才能與盟友公孫瓚在青州達成軍事上的東西呼應。


    後來隨著曹操在徐州攻勢迅猛,陶謙手下兵馬部將節節敗退,以致州內士民騷動。尤其是下邳相笮融,畏懼曹操兵勢,裹挾黎庶、軍資,退走廣陵,由因其貪慕廣陵富庶,故而設宴謀殺了廣陵太守趙昱,縱兵大略後逃亡江東。由此導致了相對穩定的徐州後方起火,徐州最重要的兩個郡國紛擾不停,即便是這個時候曹操已經退兵,陶謙仍是焦頭爛額、疲於應付。


    也正是這個時候,昌、孫觀等人見陶謙似乎大勢已去,一個個本來就對陶謙無所謂忠義的豪強們,不免生起了自立的心思。尤其是昌,他本來就是泰山賊寇,屢次攻打彭城等地,對陶謙隻是暫時依附,此時窺見徐州虛弱,很快就打起了壞主意:“有了這筆錢糧,再加上琅邪國,我等兄弟大可擴充部眾,編練精卒。那時無論是北進青州、還是南下徐州,皆將有一地為我等所有。”


    “曹操剛屠戮彭城不久,笮融便叛逃,禍亂下邳、廣陵等郡,徐州損失慘重,聽說陶使君為此還大病了一場。”孫觀著意看了昌一眼,兩人眼神短暫接觸了一下,旋即移開,不懷好意的笑著說道:“陶使君今年六十有二了吧?如此大把年紀、老來又遭遇如此多的挫敗,誰知道還能活多久?”


    臧霸忍不住皺了皺眉,座中就屬他的資曆、名望最大,眾人也都奉他為帥。這次昌等人說是勸他出手劫奪這筆價值千萬的賻錢,其實是在逼他選擇叛出陶謙、割據青徐。昌對陶謙沒什麽情誼,可臧霸卻不同,他在起家平黃巾的時候便在陶謙麾下,深受器重,哪怕他心裏也有占據山頭、稱霸一方的想法,此刻也不願意對故主落井下石。


    昌知道臧霸聽不慣這些,也不願逼迫太甚,於是選擇了陳說情勢:“宣高,就算陶使君身體康健,如今徐州內亂未平、人心不安,西邊兗州有平東將軍曹操日夜欲報殺父之仇,南邊的後將軍袁術據說也對徐州有意思。若非揚州九江等郡未定,後將軍怎麽也不會錯過下邳、廣陵無主內亂的機會,從淮南進兵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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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將軍與陶使君曾不是盟好麽?”尹禮在眾人的勢力中最是弱小,一般輕易不敢說話,此時是說到了不解之處,故而好奇問道。


    “盟好又如何?一時盟好,豈能一世盟好?”昌立即不假思索的說道,卻未曾注意到臧霸看向他的眼神微微變了幾分,他繼續說道:“後將軍自陳留一敗,接連丟了南陽、豫州等地,折損兵馬無數。如今手中唯有一個根基未固的淮南,若是不想著開拓,那便隻能坐守死地。”


    臧霸忍不住看了昌一眼,似是沒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時局觀,按往常來說,昌判斷時局的能耐可不如他。


    “我與諸位兄弟一樣,都想著在這亂世之中謀求一片基業自立。琅邪的確是個好地方,東有大海,北、西有泰山,可謂三麵險阻,南邊的徐州又富庶可得。我等若能據得青徐之地,則富貴可期,這毋庸贅言。”臧霸想了想,先試圖穩住這一幫兄弟,而後說道:“隻是這錢乃朝廷賜給琅邪順王的賻錢、是喪儀,且不說我等擅自劫奪有失人道,但說是天使現在琅邪籌辦葬禮,我等豈能冒此不韙?”


    “朝廷現今偏安關中,即便有所振作,也是對徐州力不能及。就算我等拿了賻錢又如何?朝廷還能派兵來打我等不成?”昌止住了臧霸欲言的動作,無所畏懼的說道:“就算是朝廷有詔邀擊,放眼身周,誰家不是各打各的?又有誰會聽從朝廷的詔令?”


    “是啊。”向來與臧霸友好的吳敦此時也附和昌,出聲說道:“朝廷若是當真強力,這筆賻錢又為何不是用的都內錢、水衡錢?”


    “你們也莫要為難宣高了。”憨直的尹禮忍不住說道:“陶使君給宣高寫了信,說是請宣高約束師旅,來日必有重謝。陶使君待宣高不薄,此時豈能做不義之事?”


    臧霸跟著點了點頭,沉著臉說道:“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名’字,如今開陽城內除了天使以外,還有不少徐州等地豪強大姓。一時劫奪倒是快意,可得罪了本地豪強,以後我等又該如何立足?諸君還得深思。”


    “宣高的意思是?”昌輕蔑的笑了一聲,問道。


    “明日吊祭禮後,我會親自去找嗣王與琅邪相,陳說我等軍資困難,若是彼等識趣,這錢自然會乖乖送上。”臧霸微微眯著眼睛,斟酌著說道:“若是彼等不願,陶使君也會給我等主持公道。下邳、廣陵內亂未平,想必陶使君也不願意徐州北麵再出事端。”


    這是一個折中的法子,並沒有真正的將臧霸等人推到陶謙的對立麵,與昌等人最初的想法大為不同。可是見臧霸堅決不願意對陶謙背負‘不義’之名,昌縱然再不情願,也隻好作罷。


    出帳之後,孫觀自然而然的走到昌身邊,與他一路攀談道:“臧奴寇不願意出頭,這事可就不好辦了。”


    昌麵色遲疑了一下,旋即搖頭說道:“未料到此人如此看重‘名義’。”


    當初臧霸的父親遭人誣陷下獄,臧霸結合少年勇健劫奪囚車,孫觀當時在列,與其一同亡命東海,兩人相識尤甚。此時聽昌說起來,孫觀想起自己與昌所謀之事,隱隱有些內疚,不由得悵然道:“臧奴寇原本就是個氣節之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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