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漢書藝文誌】


    袁術大軍出壽春,一路上旌旗招展、甲光四射,浩蕩的淮河水上、岸上,盡是這支蜿蜒如長龍的軍隊。袁術手下的這支軍隊與梅乾,梅成等依附於他的賊寇部曲們不同,皆為袁術當年在占據南陽之後,利用南陽豐富的冶煉業、好不容易積攢的兩萬家底。


    淮河水麵上此時隻有徐徐清風、嘩嘩水濤,還有那一隻隻運糧的艦船連成一片。在這個時候,沒有那個不開眼的漁民,敢在這時候跑出來亂逛。


    這次出征徐州,袁術的心情極為急迫,一路上不停的催促眾軍趕路,又有張勳等人立功心切,徑直帶著所部萬餘人馬為前鋒,殺向盱眙。


    聽聞袁術領步騎三萬來攻,劉備手下的數千舊部倒還好,畢竟曾隨劉備轉戰幽州、青州、徐州等地,還沒覺得有什麽。但是陶謙留下的舊部卻有些騷動不安,他們既是畏懼袁術威名、又是惜家愛命,都不肯為劉備出死力。要不是因為這些人的家小大都在徐州本地,劉備、麋芳等人安撫及時,恐怕在一夜之間彼等就能逃光。


    饒是如此,也仍有不少人得聞徐州戰亂再起,紛紛攜家帶口,試圖往廣陵、江東、或是沛國等地逃去。把陳登好不容易整頓恢複的下邳國又變得一團糟,各縣邑之間除了豪強屯堡以外,村鎮鄉亭裏鮮少有人,往來的隻有行色匆匆的斥候、以及不斷調往盱眙的軍隊。


    袁術親自征討徐州,動靜之大,根本無從遮掩,很快便驚動了劉備等人。劉備也是召集張飛、田豫、簡雍、孫乾等親信商議道:“袁公路眾有數萬,我等可戰之兵不過萬餘,如何能夠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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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環顧四望,陳群已經隨陳紀西入長安、陳登前日便已收拾行裝南下廣陵,如今能為他在大的戰略上出謀劃策、並且還留在身邊的人隻有田豫一個。劉備將視線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最後落在下首的田豫身上,他是個喜歡交朋引伴的人,同時也是最不喜歡別離、卻又一直在經曆別離的人。


    像是牽招、趙雲、田豫這些人都與劉備相交甚善,可他們一旦離去,從此天各一方,便可能永無再見之日,所以劉備每次都是那麽的依依不舍、涕淚相別。而田豫的去而複來,卻讓劉備在心裏倍感欣慰,也讓他覺得像是冥冥之中有所示意


    當初那一個個離他遠去的朋友,終有一天會與他再複相見,執手共創功業。


    “國讓。”劉備心中振奮,懷著這樣的心情,他毫不掩飾的表達自己對田豫的信重,點名說道:“可有何良計助我?”


    在張飛座次之後的田豫皺眉思索了一下,沒有急著答話,先是問向坐在對麵的從事孫乾:“陳府君南下廣陵,選的是那一條路?”


    孫乾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沿泗水、走下邳入廣陵了,此路順水而下,行走快捷。”


    “恐是要止步不前了。”田豫皺著眉,也知道事關重大,理了理思緒,對劉備沉聲說道:“袁公路舉大軍前來,不攻廣陵、反而徑向下邳。聽聞其先鋒張勳已出現在盱眙城外,可見彼等是要攻我盱眙、淮陰二處,隔絕廣陵與我等的聯係。若是陳府君現在廣陵倒還好,大可與我等南北合擊,共同驅敵。”


    孫乾搶白說道:“計算時日,陳府君於今當在下邳,其得聞盱眙被圍,是斷然不會再犯險南下了。”


    劉備心頭一動,臉色愈加嚴肅,顯然,兩軍尚未正式接戰,他就已經輸了袁術一郡。劉琰等人雖不善兵事,但也知道情況危急,隻不過彼等在這種事上也無計可施,隻好屏住呼吸,側耳靜聽。


    田豫衝孫乾點了點頭,笑說道:“陳府君不曾南入廣陵倒也無妨,若是其在下邳,當可先與下邳相麋君一同為使君整束部眾,禦敵在前。”


    “曹豹如今身在下邳,這小兒信不得。”張飛突然作聲,看向劉備:“兄長可莫要忘了,曹豹與曹宏乃是親族,前些天誅殺讒佞,唯有這曹宏不知所蹤。我那會要去曹豹軍營裏找,他說什麽也不讓我進,可見其心有異。若非這次袁術來戰,兄長身邊豈能再留此人?依我之見,姑且防他倒還罷了,要使其出兵禦敵……我可信不過!”


    曹豹手下尚存三千精銳,皆是其奉陶謙之命從丹陽招募而來的悍勇之卒,劉備一直畏憚有加,也曾與田豫等人商議過幾個法子,試圖將其內部瓦解、平穩奪權。奈何袁術不給他這個鏟除異己的時候,再好的計劃都隻能暫時擱置,不僅不能再算計曹豹,還得小心安撫。


    “翼德說的在理。”劉備此時也深以為慮,他手撚著頷下胡須,臉色發愁:“若我軍與袁術相戰與盱眙、淮陰,而曹豹背刺我軍、呼應袁術在後,則又當如何?此子不除,我心不安,但此時又非清算的良機……”


    田豫笑了笑,從容說道:“使君如若有意,不妨撥我兵馬數百,鎮守下邳,並許我就近看護,便宜行事。”


    “曹豹手下有丹陽兵三千,又有中郎將許耽等戰將,但憑你手下那些新募的部曲……事若不成則罷,我倒是擔心你的安危!”劉備憂心說道。


    “使君多慮了!下邳縣西北不遠處便是彭城、小沛,使君麾下大將關羽便駐守小沛。一旦有事,彼可水陸東下,不消三日可到下邳。”田豫麵色不改,語氣依然是那麽的輕鬆自如,這副表現在劉備眼裏,竟與陳群、陳登等人常日裏的風度一般無二。


    許是彼等有高才大智之人,都有這般胸有成竹、萬事了然於胸的本事。


    劉備恍然回過神來,複又問道:“不過,軍前定計,誰又能助我?”


    這個事,田豫早已為他考慮好了:“陳府君胸有大謀,素來親近使君,而下邳又為其人桑梓,此番大可任之。”


    “嗯,陳元龍湖海之士,足堪助我破敵。”劉備明白其意,很快答應下來,此戰有陳登為他出謀劃策、又有張飛為其突騎破陣,他那懸著的一顆心便已放下大半了:“不過,這禦敵之策,國讓還未教我?”


    雖然陳登一定會給他出不錯的主意,但在聽陳登畫策之前,劉備還是想先聽聽田豫對此戰的看法。


    田豫想了下,說道:“袁術舉大軍而來,聲勢壯大,兵法有‘勢不可再’之語,又有‘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的先例。在下竊以為,不妨任其攻城,恃堅城而守,挫其銳氣,不當與爭鋒。待城不可拔,其必懈怠,然後擊之,可獲全勝。”


    劉備細想,深覺有理,正準備照此施行,豈料陳登得知後,卻大搖其頭,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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