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界,界如其名。


    朦朦朧朧的霧霾始終飄蕩在大界之內,顯得無比淒冷陰森,放眼望去一片昏黑難明,四處滲透出陰鬱的氣息。


    時宇剛一踏出界門,便覺得千百冷黏的手掌攀上了自己溫熱的身體,渴求地撫摸鮮活生機。


    祝炎嵐一手緊緊抓住時宇,一手“騰”的放出尺許火焰,耀亮方圓數丈範圍,皺眉怨道:“這是什麽鬼地方?怎麽渾身難受?”


    所有人不需火光也能視物,可有了這明黃的色彩,總能讓人感受一絲心安。


    赤殤也好奇地看著周遭一切,她還是第一次踏足這個孤魂野鬼修行的邪異之地。


    時宇對幽影界不甚了解,金克敵的記憶中同樣語焉不詳,見赤殤四下打量,想起她對此界應有了解,急忙向她請教。


    “赤殤前輩,您對幽影界所知如何?在神虞廢土埋伏我的幽影修士,都出自一個叫做第十殿的地方,此處應是第十殿的地界。這是一個宗門的名字嗎?為何如此怪異?”


    赤殤躊躇了片刻,緩緩答道:“幽影界一向詭秘,我也知之甚少,似乎有十二殿。


    許久前我還不在玄盤,曾在一界大宗恬為聖女,和炎嵐一樣。


    熒惑宮也是我從那界挪到玄盤,投到燃火穀門下的。


    彼時我界正和它界征戰,一日突有幽影修士來訪,說可助大界守望征戰。


    他們所展示的隱匿、探查功法新奇難測,對於戰事確有益助,界內幾大宗門主事之人頗為意動。


    來人提出的要求我界極易達到,僅要我們每日給幽影界駐守修士一千神魂作為酬勞。


    當時我界征戰正酣,俘虜都嫌累贅,有人突然跑來既能助戰又能消除麻煩,何樂而不為?立刻就答應了對方的條件。


    我在之後的征戰中,對他們的來曆和修行功法有了淺顯知曉,覺得他們很是瘋狂。


    而且這些魂修絕無節操,順風順水可以同享,一旦戰事不利第一個潰逃的就是他們。


    但當年和我們相交的,卻不是你所說的第十殿,而是第三殿。我想幽影界應該是一宗獨占,各分殿門。


    後來沒多久,我因些意外和本宗宗主起了衝突,被他打傷追殺,一怒之下就把熒惑宮帶到了玄盤,從那以後再沒聽說過幽影界的消息。”


    時宇點點頭,見赤殤不願提及曾在何界,也覺得不便觸及他人私密,便沒再追問,默默細思往後該如何行事。


    祝炎嵐見二人正事談完,才悄悄拉起赤殤的手說道:“師父,這事你從前可從沒提起過,我都不知道你非玄盤苗裔。”


    赤殤淡笑道:“師父的過去又沒什麽值得誇耀的,甚至行事很不堪,手上殺孽太重,你知道這些沒什麽好。”


    側耳傾聽的時宇微微一頓,心道:這赤殤說得輕描淡寫,當年也定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奶奶的!老子最討厭這種陰陽怪氣的地方,木兄弟,你呢?”劍開天隨意在附近走了幾圈,惱怒地揮舞著大劍,不停驅散席卷而來的霧霾。


    淩霄搖搖頭道:“我也不喜,這裏的界主難道是個幽魂?”


    時宇也是不解:“幽魂也隻是畏光,不會弄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們仔細看,這裏漂浮的不是水汽霧霾,而是骨粉。”


    “骨粉?”劍開天驚喝一聲,伸手去抓隨風而動的煙暈,入手之處果然細膩幹滑,就像是抓住一把久旱細土。


    “你怎麽知道這是骨粉?說不定就是一般的塵土呢!”劍開天看著手中灰黑的粉末,猶自不太相信。


    時宇皺皺眉頭,指著祝炎嵐手中的火焰說道:“你不會看嗎?星星點點的磷火,除了骨粉,還會是什麽?”


    眾人都朝著那一尺火焰看去,果然無數忽明忽滅的星點微光亮在火焰四周,俱是微塵撲在火上焚燃而出。


    “奇怪,要是這灰霧布滿整個大界,得死多少人才行?”劍開天奇道。


    時宇低下身,在地上用力抓了一把,又放出神


    念查探一番,笑道:“也許就死了一個,這大陸就是一具軀殼,或者說,曾有一個軀體堪比星陸的生靈死在了這裏,你們看。”


    說著,時宇攤開五指,一小塊好似肉幹的東西,出現在他的掌心。


    不等人答話,時宇扭頭看向淩霄,說道:“三弟你本體萬裏邊際,這家夥比你的本體還要大,而且大出不止百倍!”


    淩霄點點頭,算是默認。


    赤殤沉思片刻,道:“這等生靈若不開智,應是萬古不朽,若是開智,堪比界主。


    可無論哪種情形,卻被人殺死,以他為核造出個大界,真是太悲慘了。”


    時宇雙手連拍,抖掉手中已經開始化灰散落的枯萎肉糜,笑道:“往好裏想,也許他並非被人殺死,隻是褪去肉殼變成了魂修呢?別忘了,這裏是魂修的世界。”


    劍開天一聽立刻嚷嚷起來:“那不是更糟?我們來這裏就是殺盡魂修的,這祖宗要是魂修頭子,豈不紮手!”


    時宇剛要接話,一陣尖嘯響起,不期之人已經自己送上門來。


    數百影影綽綽的暗淡身形,飄忽在時宇幾人身周,悄無聲息地把他們圍了起來。


    “桀桀桀!好鮮美的生魂啊!”


    刺耳的笑聲蟄得人渾身不適,語言中更是把時宇一行當成了美餐。


    劍開天大劍往地上一插,開口罵道:“哪家野狗亂吠!有本事站出來和爺爺過兩招!”


    淩霄從來能動手不動口,一拳擊出蕩開身前迷霧,重重砸在剛才發出詭笑的修士身上。


    “砰”的一聲,那修士竟然隻留下這一句遺言就真成了死鬼,不甚凝實的魂體被淩霄一拳擊成了青煙。


    本是圍在四周搖搖晃晃做惡魂狀的修士,一下子都定住了身形。


    淩霄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不經打,他連半成的力量都沒使出就將其打得灰飛煙滅。


    舉著拳頭斜眼瞧向時宇,淩霄心想毀了二哥的真靈補品,不知道他會不會說自己浪費。


    劍開天大嘴一咧,幾步邁到淩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木頭!你看!你還是很厲害的!這些雜碎不費吹灰之力!”


    淩霄冷哼一聲,收回拳頭仰麵朝天,根本不理會劍開天的嘲諷。


    時宇無奈搖搖頭,他看到剛才粉碎的修士連一絲真靈都沒留下,心知這些就是附近的野修,境界太低不知深淺,以為自己幾人好欺負就湊上來打秋風。


    時宇大聲對著那些僵立不動的魂修喊道:“誰先說出這是哪裏,我就放誰走,其他的統統自求多福吧!我兄弟的脾氣可不好!”


    時宇話一出口,淩霄頓時明了,時宇根本不需要這些不入流的角色,當即又是一拳,衝著一群暗影打去。


    勁風過後一地淩亂,暗灰的大地被衝出一道既粗且長的直道,沿途十個幽魂又變作了真鬼踏入另一個世界。


    其他魂修這才慌亂起來,從來都是他們嚇唬人,何時見過生人跑進幽影界還這麽耀武揚威的。


    “嘁嘁嚓嚓”的含糊細語聲綿綿響起,七八個離得遠的魂修轉身就跑,斷線風箏一般飄飄蕩蕩地迅即遠去。


    淩霄麵子有些掛不住,自己下了狠手居然沒有唬住人,怒喝一聲顯出百丈本體,尖銳的枝幹刺向每一名魂修,想要將他們高高挑起。


    卻不意這些魂修根本不懼實物,枝叉透體而過不傷分毫,依然飄飄揚揚向著四麵八方逃去。


    淩霄心下大怒,猛然又升至千丈,濃鬱的元力洪流衝卷而出將所有魂修捆起拖了回來,一個個吊在樹枝上胡亂飄蕩。


    “嘖嘖!還是木頭你威猛!我就沒辦法收拾他們!”劍開天用手中巨劍捅捅吊在樹上的魂修,大劍一樣透體而過,沒有留下一絲傷痕。


    看得出劍開天是真心實意誇讚自己,淩霄靈體走出,臉色才好看了些。


    “斷魂山!這裏是斷魂山!”吊在樹上的魂修們不少已經喊了起來,爭先恐後的模樣生怕喊得慢了一命嗚呼。


    “任憑二哥發落。”


    淩霄沒有理會這些亂喊的魂修,大步走到時宇麵前拱手而言,隨即站到了他的身後。


    時宇踏前幾步,歪頭看了看一樹飄蕩的魂修,扭頭對著淩霄笑道:“還問什麽?他們都說了,放了吧。”


    淩霄一愣,覺得自己怎麽這麽笨,心裏又有些尷尬。


    數百魂修,除了最早喊出斷魂山的那一個,其他全都隨著淩霄的本體消失不見。


    看著倉皇而去的唯一幸存者,淩霄好奇問道:“二哥你這麽守信,萬一他招來強敵,豈不是給我們添麻煩?”


    時宇嗬嗬一笑,拍著淩霄的肩膀,拉起祝炎嵐起身遠去。


    有了斷魂山的位置,從金克敵腦中搜出的訊息就有了映照,那些幽影修士的老巢,已然有了方向。


    劍開天把巨劍往背後一甩,同樣拍拍淩霄的肩膀,笑問:“你二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對害他之人還能有善念?”


    淩霄一下子糊塗了,看看遠去的時宇,又看看那個還在奔逃的魂修,再想想劍開天的暗示,以為時宇好麵子不願食言,其實是想一個不留。


    “二哥珍惜羽毛,那今後就由我來做惡人!”淩霄心裏狠狠想著,一咬牙縱身而起,就要追上去拍死那個魂修。


    一直未動的赤殤搖搖頭,向著淩霄的背影傳音道:“你比劍開天笨多了!時宇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殺滅高手滋養真靈,來的越多不是越好?


    劍開天真正的意思是那些人你一個都不該殺。唉!沒事幹打什麽啞謎啊,你不過是個剛出世的孩子!”


    淩霄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滿麵悲愴回首望去,看著一眾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正如赤殤所言,時宇一行對幽影界所知太淺,他們行出沒多遠,又是一百多個境界低微的魂修圍了上來,他們對方才的小小衝突一無所知,領頭之人依然是怪笑著叫囂時宇等人俱是美餐。


    毫不意外,還在忿忿中的淩霄隻用半息,就把他們一個不落的全掛了起來,這些魂修才知道撞上了奪命煞星,很沒骨氣的大聲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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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宇聽得心中膩煩,讓淩霄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隻留帶頭之人問話。


    看著時宇來回在自己麵前踱步,但就是不開口發問,跪在地上的幽影修士心中忐忑,眼珠子盯在時宇腳麵左右遊移。


    “你也屬第十殿?”良久,時宇才問出一句。


    那魂修急忙搖頭,連聲道:“我等俱是初生新魂,還未得魂殿收納,隻有融進十道真靈之後,才可入殿。”


    “初生新魂?這裏有那麽多生魂真靈給你們吞麽?”時宇疑道。


    “回大爺,確實如此,我們都是剛從界母身上誕出,正等著第十殿投下靈食。”那修士連忙答道。


    “界母?靈食?”時宇眉頭一皺,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那修士見時宇似有不滿,急忙趴低道:“界母就是您腳下的這片大地,我們都是從這裏誕生的。


    第十殿經常扔下如你們這般的靈食,所以我們才會一見眾位就衝過來搶食,求得早入第十殿,好去界外多享美味。”


    時宇心中暗怒:這幽魂界還真把它界當作予取予求的糧倉了。


    赤殤眉頭一鎖,輕歎一聲走上前來,揮手彈出百餘火種將所有幽影修士燒了個一幹二淨。


    時宇不知赤殤為何突然下此狠手,驚詫問道:“前輩,您這是……”


    赤殤麵色霜冷,言不盡的緊張擔憂,扭臉對著時宇說道:“看來你猜錯了,這裏不是隻有一個軀殼,而是無數軀殼混成了這片大地。此界太過詭異,不宜久留。”


    時宇不解,忙問道:“前輩您想到了什麽?”


    赤殤指著地上燒出的焦痕說道:“還記得牧琉牧璃兄妹麽,他倆的誕生和這些幽影修士有什麽區別?為何牧氏兄妹生來本性純良,為何這裏生出的都是些隻知噬人真靈的奸佞邪魔?其中必有緣由!”


    時宇點點頭,覺得赤殤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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