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皇太後掌控後宮,為了賢良淑德的麵,對外稱瑜貴妃自願殉死,至於換用“牽機”毒藥,就連親兒都未告知。皇上處置孫將軍也是秉公執法,並未放在心上。長樂公主胡亂在雪天跑出,憂慮過度去世,他雖歎息了兩聲,卻不認為是自己的錯。更何況,他和弟弟從小備受父親冷落,對父親疼愛的祈王和長樂公主,並沒有半點好感,不過是心胸寬廣,維持聖君名聲,盡量以直報怨罷了。


    當前塵往事被扯出,不知道的隱情透露。


    他暗覺不妙,立即派遣禦史與暗探,往江北徹查此事,傳祈王進宮麵聖。


    天大的壞事都是黃鼠狼的事。


    夏玉瑾報完信,將責任統統推卸,不再越俎代庖,他隻擔心昭對柳姑娘情深意重,對北方戰線放不下,會做出不理智的舉動,便溜回南平郡王府。胸準備了千百句好話,準備好好安撫她煩躁的情緒。


    未料,昭正安靜地坐在池塘邊釣魚。


    落輕飄,肥魚跳躍,魚鉤遠遠拋出,在水激起漣漪。


    雲淡風輕,仿佛什麽大事都沒發生過。


    襯得夏玉瑾的急躁反像淡吃蘿卜閑操心的傻瓜。他繞著昭轉了兩圈,見對方不理睬自己,終於大刺刺地坐在旁邊,明知故問:“在做什麽?”


    昭答:“靜心。”


    “哦,”夏玉瑾蹲在旁邊拔草,見對方又沒反應了,主動再問,“你不急?”


    昭的眼睛像鷹一般盯著湖麵:“急也沒用了。”


    夏玉瑾思來想去,不明白。


    昭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柔和了許多,解釋道:“事發至今拖延過久,最佳救援時機已經錯過。根據啞奴送來的情報,表妹落入敵手,敵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她想不開……已經想不開了。若她想得開,曲意順從,憑她的手腕和美貌,斷不會輕易出事,如今沒有動靜,大概是隱藏在東夏王身邊,候機而動。”


    夏玉瑾若有所思,再問:“你不擔心?”


    昭遲疑片刻,緩緩反問:“擔心何用?事到如今,我是衝入東夏王宮救人?還是率軍攻打東夏?如今我卸甲削職,不宜離京之事暫且擱下,敵暗我明,情況未明也暫且兩說。倘若打草驚蛇,讓東夏王察覺柳惜音身份,或劫持為質,或痛下殺手,如何是好?”


    夏玉瑾強調:“你真什麽都不做?”


    昭轉回頭去,看著魚竿:“我昭不打無準備之戰。”


    夏玉瑾還想追問怎麽準備,忽然將話忍在嘴邊,憋了回去。


    昭同樣沉默不語。


    家常年駐守漠北,軍心擁戴,昭多年征戰,追隨者眾多,就算將絕大部分軍權交出,在局勢未明前,怎會不留半點私人勢力以防不測?如今她偷偷派了心腹探去東夏暗查,等消息確認,布置妥當後,再出擊救人。


    這些事情不能在明麵上告訴夏玉瑾。


    無關信任深淺與否,而是夏玉瑾為夏家的孫,他有維護大秦江山,效忠皇帝的絕對義務。若知情不報,便是對皇上的不忠,若知情上報,是對媳婦的不義,夾在間兩相為難。


    夏玉瑾自己也清楚,有些東西還是裝糊塗好。


    兩夫妻默默地釣魚,各打算盤。


    這一釣,就釣到了傍晚,燦爛的晚霞在空投下片片光鱗,波光裏閃爍著豔麗的錯影。魚線輕動,釣竿輕起,第八條肥魚上鉤了。昭對著貪吃笨魚看了半晌,取下魚鉤,丟回水,嘀咕:“先養著,慢慢吃。”


    夏玉瑾從瞌睡醒來,揉揉眼,爬起身,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著肚道:“餓了。”


    饑腸轆轆的丫鬟們如蒙大赦,趕緊圍繞過來,爭著要去布膳。


    忽然,秋華急衝衝地從花園拱門處爬來,嚷嚷道:“將軍,不好了!”


    昭翻身跳起,皺眉:“學了那麽久,還學不好規矩,還能有什麽更不好的事情值得大驚小怪?”


    夏玉瑾附和:“就是就是!”


    秋華結結巴巴道:“是……是舅老爺來了……”


    “舅老爺?”昭錯愕,“哪個舅老爺?”


    秋華跺腳道:“還能有哪個舅老爺?自然是柳大將軍,大舅老爺!”


    昭窒了一下,臉上難得片刻錯亂。


    夏玉瑾附耳道:“該不是柳姑娘失蹤,來興師問罪的吧?”


    昭想起表妹的遭遇和舅舅的暴脾氣,心裏陣陣發虛,但很快冷靜下來,整整衣衫,大步流星向花廳走去。


    夏玉瑾蹦躂著跟上,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滿懷同情地說:“要給你準備棒瘡藥嗎?”


    昭瞪了他一眼,並不言語。


    柳將軍正坐在花廳,在秋水的陪伴下,興致勃勃地欣賞牆上名家書畫:“這草蟲兒畫得挺像,那山水卻像團墨,什麽狗屁大家?!讓老拿個硯台倒兩下,也能畫出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秋水同仇敵愾:“將軍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郡王爺不依。”


    柳將軍搖頭晃腦:“什麽眼光?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擦屁股都嫌硬。”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夏玉瑾感慨萬千。


    昭重重地咳了聲。


    柳將軍看見昭,眉開眼笑,迎上來道:“賢侄——”


    夏玉瑾重重地咳了聲。


    “賢侄女啊,”柳將軍硬生生改口,先瞧瞧貌美如花的外侄女婿,再瞧瞧英俊灑脫的外侄女,萬般感觸在心頭,無從宣泄。他比比昭和自己差不多的個頭,歎息,“當年見你的時候,才八歲,還沒我心口高,比野小還野小,給親家拿棒追著滿院跑,哪有半分女人樣?後來聽說你有大出息,舅舅心裏也是寬慰的,怎想到,唉……怎麽就少個把呢?”他痛心疾首,抬眼見夏玉瑾臉色很差,趕緊換了口風,誇道,“這是外侄女婿吧?長得可真俊,細皮嫩肉的,不同尋常,比漠北那些粗爺們強多了,也虧得他能忍你這破脾氣,不容易啊。”


    夏玉瑾艱難笑道:“是啊,不容易。”


    柳將軍察覺對方不高興,繼續打哈哈:“我給你們小兩口帶了些禮物。”隨從附上禮單,昭接過看了眼,除了把苗西彎刀是給自己的外,盡是嘉興關附近的哈貼貼大森林裏產的上等保暖皮,還有兩棵百年人參,一盒珍珠,可見舅母是知道她夫君體弱畏寒,盡了心的。


    昭命人將禮物收起,親自奉茶。


    柳將軍喝著茶,越發感慨,努力找著詞兒讚美:“真沒想到,外侄……侄女成親後,越發有了……”他看了半晌,實在找不出詞來形容,無奈搖頭安慰,“你應該學舅母那樣,以後別穿男裝,臉黑就多擦點粉,身段差就把衣服做漂亮點,多繡點花,再穿個什麽紗裙,插幾根金簪,好歹不要丟你相公麵,寒磣人啊。”他拍拍夏玉瑾肩膀,盡可能做出很有爺們義氣的樣,對昭痛罵,“那麽好的相公,要珍惜。”


    夏玉瑾給那蒲扇大的巴掌拍得肩膀一沉,險些跌倒,他看著那張忠厚老實的麵孔,再想起那封教唆他媳婦和離還要痛揍自己的私信,臉上皮笑肉不笑,暗自腹誹。


    昭統統應下,小心問:“舅父可是為表妹之事來?”


    柳將軍聞言大喜:“你可是給她找到親事了?對方是什麽門第?什麽時候出閣?”


    昭和夏玉瑾都愣了,兩人麵麵相窺,齊聲問:“你為何回京?”


    柳將軍紅光滿麵,“自然是奉旨回京。”他看了眼昭,覺得得意過頭,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道,“外侄女啊,你畢竟是個女人家,皇上撤你職也是苦心一片。為此他特意將我調來,接任你上京軍營的事務,都是自家人,橫豎肥水不外流。你舅母他們在打包行李,變賣田產店鋪,晚點也會過來,大家在一起也挺好的。”


    昭更傻了:“這是什麽任命?怎麽我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現在有免費贈送晉江幣的活動,大家快上,不要白不要~


    就在作品標題下麵,寫著紫色的“免費得晉江幣”那裏。


    多弄幾個說不定夠看橘一本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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