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陰雨之中,左側的荒漠地表上,終於竄來數條閃耀的赤色火線,極速奔馳中的裝甲車,由上下顛簸改為左右搖晃,車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


    上麵瘋狂射擊的機槍手,也隨著搖甩打亂方向,數條熾烈的彈道,猶如揚抽在半空的辮梢兒。我極力趴低在沙坑,略高過坑沿兒的雙眼虛眯,看到敵人出現瞬間破綻,長長的狙擊步槍被我左手頃刻翻起,瞳孔再次與T型準線對焦。


    “砰!”的一聲槍響,一條閃爍白熾的火線,撕裂沉悶的雨簾朝機槍手射擊。那個留著鍋蓋頭的黑人,正在劇烈震蕩的戰車上保持平衡,慌亂調整射擊姿勢的同時,頭蓋骨卻暴露出許多。


    他所承載的裝甲車越來越慢,震動漸漸平穩了,車輪也晃晃悠悠停止下來。


    這個黑亮的小夥子,突然意識到自己成了固定徑直的活靶,正要嗖一下龜縮腦袋,機槍手把兒已蹦起細碎火星,黝黑的額頭瞬間擦出一條白色肉溝兒,身體墜回車廂的瞬間,鮮血已經充斥冒出,順著白色肉溝滋噴。


    勁猛的彈頭撞上金屬後反彈挑起,正好劃過他皮膚蒼黑的左額,刮去條厚厚的皮肉,如果他運氣欠佳,估計前顱都得破損。


    六輛輪式裝甲車全部拋錨在了荒漠,我對杜莫的方向打出一聲呼哨兒,隨即朝埋包的位置爬去。一千五百米遠的地平線上,那些拋錨車上的機槍手還在粗略射擊,火線嗖嗖劃過厚重的雨簾,不知竄向何處。


    “追馬先生,太刺激了,哈哈……”杜莫塗著迷彩油的臉蛋兒上,沾滿了細密的沙粒,他像一隻剛從沙灘出殼兒的小海龜,驚慌而興奮爬來。


    “杜莫,趕緊背好行李,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麵爬,沒超過一千米遠之前,不要站起身子奔跑。”我趴在沙地上,雙手拚命扒挖著沙土,拽出兩個露出半截兒的大背包。


    翻身往鋪擺在凹坑的背包上一躺,雙臂穿插過挎帶,再脊柱一扭反趴回來,看準一點鍾方向急速爬去。“哇!第一次見這麽快的行動速度。”


    杜莫看到載著背包飛速朝前爬去,不由得在後麵發出驚歎。“別囉嗦,不然機槍會打爛你的脊背。”我嚴肅地告誡了一聲,義無反顧地繼續匍匐奔爬。杜莫聽出我語氣的嚴厲,不敢再有絲毫懈怠。


    潮濕的沙土在身下磨得瑟瑟作響,杜莫哼哧哼哧地跟在身後。“車上仍有活著的敵人,會不會抱著步槍追來?”我一直很奇怪,杜莫的童年一定在孤寂中度過,無論奔跑還是匍匐爬行,我用多快的速度挾持他跟緊,這家夥都有氣力說話。


    他或許很討厭被人忽視的感覺,或者是有意保存著體力,留到關鍵時刻後發。“他們雖然沒吃過臘腸,但腦袋硬不過輪胎的常識還是具備的。”我冷冷地告解,希望他在身後沉住氣,始終跟緊我。


    “嘿嘿,換了我也不會走下鐵甲車,那不等於讓狙擊手射擊嘛……”杜莫不好意思地自圓其說著。估摸差不多奔爬出一公裏,我忽然嗖地一竄,蹬地起身轉向兩點鍾方向疾奔。


    “哎,哎哎,追馬先生,怎麽往東跑阿?咱們不是趕往索亞嗎,那個方向是通往賈馬梅的。”杜莫一邊驚呼,一邊像後車軲轆似的,意誌不情願但身體卻跟了過來。


    “不,咱們往吉利卜方向跑,明天在折上索亞,走這種折角路線雖然消耗體力也浪費時間,但相對被敵人糾纏上而支付的時間和風險,性價比還是可取的。”


    杜莫哈哈大笑,剛才的驚心動魄已蕩然無存,凡是能過多保護性命的戰術,他總樂於接受。


    “OhYee,AGoodIdea!那幾個黑人殘兵,如果糾集了大量武裝,順著剛才的路線追索,怕是追到亞丁灣也休想逮到咱們。”剛才的危險刺激,這會兒轉成了穩妥的安全,杜莫沉浸在這個過程中不能自拔。


    “也不,吉利卜不屬於下朱巴州,令一股軍閥不會容忍他們的戰車隨意跨足,彼此之間戒心很大,異常的敏感行事下,咱們也能喘口氣不是。”


    杜莫聽完又是一陣大笑,仿佛對那些裝甲車裏的軍閥衛兵再次嘲弄。“別高興的太早,你吃再多的臘腸,也比不過喝柴油的機械,還是抓緊時間奔逃,這會兒離吉利卜還遠著呢,天知道前路還會遭遇什麽。”


    我的話像一盆冷水,澆了興高采烈的杜莫一頭,他連忙奔上幾步,好像後麵又有裝甲車嘟嘟地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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