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聶倩對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困惑,而這種困惑也在幾秒以後轉變為震驚,那記關門聲立刻讓我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鍾璐走了!


    聶倩從我的大腿上起來,關切地看了眼門口方向,又看向我低聲說:“俊,你去看下發生什麽事了。”


    她說話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了房門前,聶倩之所以讓我去,明顯是和我想到了一起,如果鍾璐真的走了,自己作為林輝最好的朋友,也應該去寬慰他一下。


    我微微頜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裏一個人也沒有,我快步走到過道口,隻見林輝正背對著我,望著大門一動不動地發著呆,他的背影在鵝黃色燈光裏顯得格外落寞。


    鍾璐真的走了!


    我忽然有種炎涼的感覺,自己剛剛對這個女人的真性情有些好感,可沒想到現在的她也走得如此幹脆,如此“真性情”!當真讓我跌破眼鏡。


    我默默地走到林輝身後,張開嘴,竟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他,原本想好的,諸如這個女人自私無情之類的指責之詞,現在看來隻能是加深林輝的苦痛罷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鍾璐會這樣選擇也就不足為奇了吧?”林輝忽然開口說道。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心裏卻頗為歉疚,“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的事,鍾璐她也不會……”


    林輝募地轉身打斷了我的話,苦笑道:“不會什麽?你想說要是我不告訴她關於這個案子的事,她就不會走了?嗬嗬嗬嗬……”


    說著,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悲涼地說:“那有什麽用,即便這次不走,下次也會走,人生一輩子,哪會事事都一帆風順?”


    這話說的沒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鍾璐現在離開,對於林輝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畢竟他們重新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長痛不如短痛。


    可是,這不過是旁觀者的想法,他們永遠無法體會當局者的心情,所以,作為自己來說,目前最好的安慰就是靜靜地當一個聆聽者,陪伴在兄弟的身旁。


    林輝看著我惆悵的麵容,反倒笑了起來,“嘿,你幹嘛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就是沒了一個女人嗎?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身邊的女人多的是,分分鍾換一個。”


    說著,他居然拿出手機,在上麵尋找起來,嘴裏還喃喃地說:“你說是找艾米還是傑西卡?又或者是上次的那個葉瑩,我好像有很久都沒有聯係她了……”


    “夠了!”我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厲聲道:“你現在應該先去洗個澡,然後睡覺,等明天睡醒起來,再決定今後自己要走的路好嗎?!”


    林輝沒有來拿手機,而是像隻鬥敗的公雞,氣餒地垂下頭,望著自己的腳下發呆。


    這一幕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會以為這定是個初涉情場的新手,哪裏會想到老舵手也有翻船的一天。


    時間在寂靜的房間裏跳動著,我沒有催促,而是繼續陪著他,直到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出一句讓我稍微放心的話來,他說:“小璐的選擇並沒有錯,要是我真的愛她,就應該放她走,讓她遠離危險。”


    他的話撥動了我的心弦,當年聶倩無情地分手讓我耿耿於懷了三年,想不到現在卻被林輝一語點破,讓自己這些年的行為變得幼稚而可笑。


    至於聶倩如今不離不棄的堅守,我想多少有些歉疚的成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機遞還給他,欣慰地說:“你能這樣想最好,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就早點休息吧,睡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林輝深深地看了眼麵前的房門,才點點頭,跟著我走回客廳,各自回房了。


    聶倩沒有睡,還在房間裏等著我。


    或許是因為三年前也做過同樣的選擇,當我告訴她鍾璐真的走了的時候,她反倒顯得平靜。她說如今情況特殊,沒有人應該為離開這朝不保夕的日子而拷上情感的枷鎖。


    所以,鍾璐的選擇說不上絕情。


    但也正因如此,相比之下,聶倩的堅守就顯得彌足珍貴,雖然堅守的原因並不簡單,但我始終相信她對我的愛是占據上風的。


    我們相擁而眠,有人陪伴便不會孤單。


    夜,就像一麵鏡子,人一旦有了心事,就會在夜裏映射出來。


    我又做了一夜的夢,夢見自己又來到了銘升路303號房,氣氛還是一樣的壓抑,看到的也都似曾相識,隻不過這一次劇情反轉了,我看見自己麵前有四個人在逃,而自己則成了追趕他們的人。


    我從三樓追到小區門口,他們一出小區便一哄而散了。我跟著其中一個身形高瘦的,來到一片無人的荒地,眼看著就要追上對方了,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忽然鑽進一片茂密的草叢不見了,而我的耳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呼救聲。


    我尋聲望去,一道纖細的身影倒在路邊,奄奄一息。


    又是這熟悉的一幕,即便是在夢中,即便不去看我也知道躺在那裏的是薛仁青,而接下來的劇情也照著它該有的方向發展。


    我走到她的麵前,剛想伸手去扶,眼前卻出現了一張意想不到但又熟悉的臉!


    躺在那裏的人並不是薛仁青,而是聶倩!


    我忽然感覺一陣窒息,猛地睜開眼睛,瞪著頭頂白色天花板大口喘息著。


    這次的夢境並沒有鮮血淋漓的恐怖場麵,卻讓我感受到一種由心而發的超乎恐懼的戰栗。


    我扭頭看向聶倩,對方仍在熟睡,雲淡風輕的臉上掛著一絲祥和,我怔怔地望著她,心裏卻浮現出剛才經曆的夢境。


    薛仁青換成了聶倩,這明顯是種心理暗示,暗示著聶倩目前的處境,以及自己對於女友安危的擔憂,尤其是康龍的出現,更加深了這份擔憂。


    所以,盡管聶倩一再堅持不用我的保護,可在反複權衡之後,我還是決定暗中跟著她,至少等到過了最危險的這幾天,再做他議。


    打定主意,我的心情也輕鬆了一些,見時間尚早便又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而聶倩卻已經不在床上了。


    我心中一驚,睡意立刻去了大半,我趕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間,所幸聶倩還沒走,正在衛生間裏梳洗著。


    林輝的房間關著門,看來還沒起床,我抬眼看了看掛鍾,時間剛好七點三十分。


    聶倩見我過來,詫異地問:“俊,你怎麽起得那麽早?這幾天辛苦,也不多睡會?”


    自己當然不能告訴她早起的真正原因,想了想說:“睡不著就起來了唄,趁著現在頭腦清醒,正是思考的最好時候。”


    聶倩認同地點了點頭,從洗手間走了出來,看了看時間急匆匆地說:“我要走了,不然一會上班該遲到了。”


    “對了,到現在為止我連你在哪裏上班都不知道。”


    聶倩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門口換鞋,隨口說道:“一個小公司,沒什麽名氣,我要來不及了,回來再跟你說。”


    說完,她打開房門,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小跑著來到我的麵前,親了我一下,才出門去了。


    等她走後三四分鍾,我才悄悄地跟了上去,經過走廊裏的一麵落地玻璃時,我看見自己偷偷摸摸的樣子,活脫脫像個猥瑣的尾行者,不由地暗自苦笑,心說這年頭想當個護花使者還真是不容易。


    城市有別於鄉村城鎮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高節奏的生活,特別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機器般用同一個步調和頻率運動著,就連神情也出奇地相似,身邊每一個人都像是自己的競爭者,生怕落後了別人半步就會輸了整個人生似的。


    而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份子。


    我跟在聶倩身後,卻不敢靠的太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在人潮中穿行,控製好距離對我而言絕對是個技術活,所幸自己在這方麵有些天賦,哪怕中間聶倩幾次過頭,也沒有發現我的跟蹤。


    她一路走著沒有乘車,看來這個新公司離家並不遠,可越是如此,聶倩的處境就越危險,畢竟康龍就在附近出現,如果他真是衝著我和聶倩而來,想要掌握後者的行蹤還是非常容易的。


    所以,自己現在的舉動實屬明智。


    大約走了十五分鍾,聶倩徑直走進了馬路對麵的一幢大廈內。


    從外觀看,這是幢設計與裝修都有別於一般寫字樓的高檔大樓,大樓正門考究而氣派,就連門邊崗亭裏站崗的保安也精神抖擻。一個個西裝革履的員工步履匆忙地出入著,一派繁華氣象。


    我狐疑地抬起頭,心中正納悶著究竟是哪家公司有此排場時,就在大廈正麵偏右的位置,我看到了“薛氏集團”四個燙金大字。


    “薛氏集團?”


    我把這個詞放在嘴裏反複念了幾遍,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


    突然,我想起了薛希琳!


    沒錯,她在到快樂莊園之前便是就職於薛氏集團,這個本市的龍頭單位,世界500強企業!


    我難以置信地呆立在原地,腦袋有些發懵,難道這就是聶倩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公司?


    不,不會的,聶倩是不會騙我的,她也沒有理由騙自己,到這裏來並不能說明她就在這裏上班,或許……或許……隻是路過?


    這個理由蒼白無力,我的心裏頓時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薛氏集團對麵的茶坊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關注著大廈正門的動靜,期盼聶倩可以很快從這扇門裏走出來。


    可事情並沒有如我預料般那樣發展,聶倩沒有出來,而我的信心也隨著時間一起流逝,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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