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中短期內又有了新的安排,除卻和基汀、皮雅芙共同負責起培訓班的事務,維拉克得再抽出部分精力為情報部門的工作添磚加瓦了。


    吃過飯,把該談的都談完,維拉克回到了自己房間躺下。


    他困,可又睡不著。


    其實剛回來沒多久他就有點累了,不過這種累讓他感到開心,因為這是他在監獄裏一直憧憬的東西,為平等會,為偉大的理想獻出自己的一切。


    如今唯一讓他情緒低落的,隻有羅斯被捕這件事。


    他沒親身經曆過,但想象得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沒多久就重新被抓走會是什麽心情。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他隻寄希望於羅斯什麽都沒用說,堅持到明年一月初。隻要他能堅持到那時候,維拉克就有信心再把他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


    深夜,維拉克在輾轉反側中睡著。


    十一月二十八日


    第一期培訓班的學員們跟著負責作戰培訓的老師離開了萊澤因市,到外麵就近的站點組織訓練,鍛煉出基本的作戰能力。


    因為身份特殊不能出去的維拉克和基汀開始各忙各的,維拉克為情報部門提供自己的經驗,以便他們能更快更有把握把策反這條路走通,基汀開始著手籌備第二期培訓,並且把學員人數上調到了一百人。


    想保證一百人的培訓質量,培訓的周期就必須長點,原本兩天能講完的東西,現在可能需要三到四天。不過這也正好,第一期要在外麵訓練六天,第二期從籌備到開課再到培訓結束,剛好可以無縫銜接完成第一期作戰培訓的老師。


    這樣一來,培訓班的運轉也加到了最大的馬力,接下來將簡單培訓出不低於千人的學員。而這些學員,也會成為平等會從事各方麵工作的最重要的力量。


    平等會步入正軌,一切都在穩步運轉。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二月四號。


    這一天,培訓班的第一期學員完成作戰培訓返回萊澤因,同時第二期的學員被派了出去。基汀也在參考了作戰培訓老師的評分後,從第一期裏篩選出了五位學習成績優異的學員,任他們為助教,在第三期及後續培訓裏為基汀分擔壓力,基汀也有了信心把第三期的培訓人數提升到一百五十人乃至二百人。


    維拉克這邊協助情報部門的人員同樣取得了一些進展。


    莫萊斯更是在作戰計劃、初步吸納特殊預備成員等事情上取得了突破。晚上的時候,他還在賭場的負一層專門安排了會議。


    大部分人以為莫萊斯是想總結一下這段時間的工作成果,少部分人知道真實原因,卻都沒有說出來。


    和情報部門的人商量了一天的維拉克,同和皮雅芙初步完成了第三期培訓籌備工作的基汀在吃過晚飯後匯合,參加了這次目的不明的會議。


    他們不再像上一次會議那樣,站在講台上引人注目,承受議論,已經迅速地和其他平等會的成員融為一體,共同坐在了台下,等候莫萊斯講話。


    莫萊斯也是這十多天裏頭一次重新把自己打理得精神得體,他手裏捏著一摞信封,在平等會成員的注視下,走到講台上,開口道:“同誌們,你們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周末!”有資曆淺薄的同誌開著玩笑。


    “當然,但這一天還更有意義,你們知道為什麽嗎?”莫萊斯知道台下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的人寥寥無幾,因為知道的人都是最早跟隨弗朗西斯一起創建平等會的人,他們要麽犧牲,要麽基本被安排在了最艱巨的崗位上,留在這裏的十不存一。


    “肯定和平等會有關,對於平等會而言,值得紀念的有關——”


    “今天是平等會成立兩周年。”沒等維拉克把推測說完,台上的莫萊斯的聲音就蓋過了他,“一四三一年十二月四號的時候,一群誌同道合的人建立了一個以為民眾爭取更多平等機會的鬆散組織。在弗朗西斯同誌的帶領下,這個組織開始舉行不計其數的遊行、抗議活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去年三月份的時候為工人們爭取到了史上第一個有關削減工人工作時長的法令。”


    莫萊斯正是平等會的元老之一,他目睹了平等會的前身如何成立,如何壯大,又如何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平等會的曆史。


    聽著莫萊斯的話,台下平等會的老成員們輕輕一笑,資曆淺的則聚精會神地聽著。


    維拉克也沒有了解過相關的曆史,他絕大部分信息都是從當初克裏斯和弗朗西斯來往的信件裏獲知的,因此和基汀也靜靜聽著。


    “隨著我們的壯大,我們所肩負的責任也越來越大,對於政府來說,威脅也就隨之劇增。今年二月份的時候,我們的精神支柱,我們的領導者弗朗西斯同誌遭人刺殺,死在了一次演講結束回家的路上。”莫萊斯和弗朗西斯誌同道合,又相處了一年半之久,關係很是親近。提到弗朗西斯的犧牲時,他忍不住沉默了幾秒,緩和了一下情緒,“之後,克裏斯同誌站了出來,他扛起了所有,重新帶領著我們走下去。為了避免再次遭到刺殺,我們一直保護著他的身份,以致於政府先前始終不知道那個在親朋好友眼中溫和謙遜的克裏斯,暗地裏正做著根本沒有人敢做的事。”


    很多人並不知道的一點是,在弗朗西斯沒死之前,克裏斯除了和弗朗西斯交流平等的理念,不時提供資金援助,就再也沒和平等會有任何瓜葛。


    他是在弗朗西斯死之後,無法坐視這股火焰熄滅,才放棄和了伊麗莎白的愛情,抱著必死的決心加入了進來。白天是托馬斯家族唱片公司的負責人,晚上是被政府視為亂黨的首領,帶領‘亂黨’從事各種反抗。


    做這些的時候,他隻有二十四歲。


    和他同齡的科林、大多數貴族在吃喝玩樂,和他同齡的絕大多數貴族都過著優渥的生活,不必擔憂看不到太陽升起。


    “……很遺憾,為我們平等會發展做出無與倫比貢獻的克裏斯同誌,在今年七月初的政府清剿行動裏犧牲……再往後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了,維拉克同誌機緣巧合之下冒充了克裏斯同誌,我們定下了組織的名稱,定下了武裝平等會的重要決策,磕磕絆絆地走到了今天。”莫萊斯看著台下的眾人,莊嚴肅穆,“伯因同誌現在充當人質,深陷於危機四伏的政府大樓,平等會的成立的兩年裏,一代又一代的領導者倒下,一代又一代的領導者站了出來,接過了前者的大旗,繼續揮動。”


    兩年裏,發生的事情確實太多了。


    好在總有心懷熱忱的人在前仆後繼,視死如歸地向著理想中的世界踏進。


    他們用他們的死來證明別人的死是值得的。


    氣氛陡然變得嚴肅,弗朗西斯、克裏斯接連犧牲,伯因充當人質杳無音訊,莫萊斯和克洛伊爭鋒相對,矛盾愈發激烈。


    在僅有莫萊斯這邊高層知道後續具體安排的情況下,更多人的眼裏,平等會籠上來一層陰霾,好似平等會的寒冬來了。


    平等會是會在莫萊斯和克洛伊的爭鬥下四分五裂,還是能安然度過難關,再次攀上一個新的高度?


    有的人心中不免犯嘀咕。


    “我從不否認,革命往往伴隨著流血犧牲。我也從不否認,我們並非一定會成功,犧牲並非一定就有價值。”莫萊斯暫時還不能把詳細的計劃公布出來,以免走漏風聲讓克洛伊那邊知道,日後想方設法阻撓自己,他隻能趁平等會兩周年之際,趁萬國博覽會隻剩下一個月結束之際,振奮一下人心,“但這並沒有讓我們向前踏進的腳步有絲毫的停頓。因為,我相信,就算不是我們,也遲早有一天,也終會有人開辟出新世界!會有人證明那些死在我前麵的人,或者未來死去的我,死得有意義!死得有價值!”


    維拉克想起自己初到萊澤因時,曾對自己說過自己在做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件事情讓自己的人生迸發出了更大的價值,就算是死了,曆史書上也會多記載他幾個字。


    如今,他做得遠比那時想象得多,在曆史書上,也早已不是多記載幾個字的事情。


    ——


    政府大樓安全部


    羅斯遭到洛克施瑞福的嚴刑拷打,變成了近乎一個血人,正在一間陰暗的審訊室裏吊著。


    “我給了你這麽多的機會,你怎麽就不懂得利用呢?”洛克施瑞福並不喜歡動手,所以他都是任由下屬虐待毆打羅斯,自己在一邊充當好人苦苦相勸。


    “呃……呃……”羅斯說不出話來,他隻能發出垂死的呻吟。


    他已經遭到洛克施瑞福拷打兩天,這兩天裏他經曆了就算在戴曼斯監獄也沒有感受過的酷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住兩天的,他很清楚自己有多軟弱,換平時,根本用不著這麽麻煩,挨兩棍子該交代的都會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可此時,他挺住了,鞭子把身體抽得皮開肉綻,也沒鬆過一次口。


    “給他清醒清醒。”羅斯這麽硬撐著,必然掌握著什麽重大的秘密,洛克施瑞福大膽猜測隻要拿下了羅斯,就能在和平等會的爭鬥中取得先機。


    一名下屬衝羅斯的臉上澆了些水。


    水讓昏昏欲睡的羅斯清醒了許多,又因為流淌過傷口,引得火辣辣的疼痛侵襲了全身。


    “克裏斯給了你多少好處?還是怎麽催眠了呢?你可以給我講講嗎?”洛克施瑞福湊近被吊起來的羅斯,“我現在甚至對你藏著什麽秘密都不感興趣了,我更好奇你是懷揣著怎麽樣的想法願意死死撐著的。”


    “呃……呃……”羅斯腦子還算清醒,但還是說不出話來。


    自己為什麽能撐兩天?


    可能是因為維拉克?


    維拉克曾在萊克特非人的虐待下堅持了九天。


    羅斯不好意思在受人恩惠的情況下,被拷打一天兩天就繳械投降。他給自己心裏暗暗定下的標準是,要麽被活生生弄死,要麽就撐過九天,把維拉克的秘密說出來。


    隻要自己能撐過九天,證明比維拉克承受了更多,那麽就算把秘密說出來,心理負擔也不會有多大了。


    “平等會……真有意思。”洛克施瑞福一向高傲,可平等會從幾個月前就開始強迫他把高高仰起的頭低下來。


    “我……不知道……”羅斯道。


    兩天過去了,隻要再撐七天,就能活下來。


    羅斯這樣安慰著自己。


    和當初眾望所歸的維拉克比起來,他更顯孤獨,是一個人在戰鬥,要克服肉體上的摧殘,還要對抗內心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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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裏還有平等論嗎?”洛克施瑞福看向了下屬。


    以前維拉克建議過他看《平等論》,他也說過自己對《平等論》感興趣,可其實這隻是一種語言上的交鋒,他並未正視過《平等論》這種亂黨寫出來的東西。


    現在,他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平等會製造的不可能越來越多,那好奇心自然而然地升騰起來。


    “都被銷毀了。”下屬答道。


    “銷毀得再幹淨,給我找出一本也不是什麽難事吧。”洛克施瑞福不覺得他手下這些廢物真能把銷毀《平等論》的事情處理得足夠幹淨利落。


    “是……”


    “對了,不用麻煩了。”洛克施瑞福想起了什麽,打消了讓下屬們《平等論》的念頭“你們繼續全力銷毀就好了。”


    “是……”


    羅斯不清楚洛克施瑞福又再打什麽算盤,仍舊呻吟著:“呃……呃……”


    “讓我來好好了解了解你們,到底有什麽魔力。”洛克施瑞福輕輕拍了拍羅斯的臉頰,沒在審訊室多待,徑直離開,穿行在明亮燈光照映下的走廊中,一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嗯……”他站在門口環顧辦公室,發了一會兒呆,好似在回憶什麽,而後四處翻找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他終於在書櫃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翻找到了一個筆記本。


    那是他當初抓到‘克裏斯’時,繳獲的由‘克裏斯’親筆所寫的《平等論》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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