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許仨多這已經,成了一張老樹皮的半邊臉,鄭少歌忍不住皺起了眉,這種情況是他沒有想到過的。


    按照他之前的設想,感染源本身是不會病發才對,否則他早就該去醫院治療了。


    因此在他的初步預估中,這位老人應該是一切正常。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許仨多不僅病發了,且還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樹皮是什麽概念?這已經是種子發芽,到了開花結果的後期了。


    鄭少歌實在無法想象,許老頭這幾天,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更沒法想象,他一個普通人,竟然能跟“紫靈草”變異後的種子,和平共處!


    根據鄒平昌給他看的照片,許仨多現在,應該全身長滿了植物才對。


    然而並沒有,隻有半邊臉成了一張幹皺的老樹皮,其他地方依舊完好,最多就是皮膚嚴重缺水,皺巴巴的。


    鄭少歌原以為,許仨多在知道自己臉上的情況後,會變得驚慌失措。


    結果這老人摸了摸臉後,十分平靜的放下手,神色無比的淡然,繼續邁動步子朝前方走去。


    鄭少歌心中雖有疑惑,卻也沒問,隻是跟在他身後,靜默無聲的走著。


    “小夥子,我看得出來,你跟他們不一樣,等我交代完孫女一些事情之後,就跟你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後,許仨多主動開口,對鄭少歌道。


    鄭少歌聞言,搖了搖頭,笑著問道:“跟我走?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帶你走了?”


    “剛剛他們不是說,你是來搶他們生意的嗎?難道你不是來抓我的?”許仨多有些錯愕的問道。


    “嗬,區區幾萬幾十萬的,我還沒放在眼裏。”鄭少歌笑道。


    “那你幫我,是……?”許仨多更加疑惑了。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上一無所有,別人從他這裏得不到任何好處,除了那張“尋人啟事”上的報酬。


    “我來找你,是為了阻止一場,關乎於整個人類的災難,就是不知道你信不信。”鄭少歌也沒隱瞞,而是如實說道。


    他之所以實話實說,是覺得許仨多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但再次出乎意料的是,這老頭竟然點了點頭,極為篤定道:“我信。”


    這下,鄭少歌有些不淡定了,好奇的問道:“這個你也信?”


    “我連‘黑白無常’都見過了,還有什麽是不相信的?”許仨多點了點頭道。


    剛開始鄭少歌不明白,他口中的黑白無常指的是什麽。


    但一想到,那個地下基地內的那群黑衣壯漢,與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心中便了然了。


    “所以你應該是閻王爺,派來勾我魂的‘白無常’吧?”許仨多神色淡然的問道。


    鄭少歌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鬼神之說還真是害死人,都什麽年代了,還相信黑白無常與閻羅王。


    不過他也沒多做解釋,畢竟想要改變一個老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麵對老人的這個問題,鄭少歌隻是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見鄭少歌搖頭,許仨多也跟著搖頭,淡淡道:“你不用騙我了,放心就算你是白無常,我也不會逃跑。


    反正不是死在‘白無常’手裏,也會死在那群‘黑無常’的手裏。隻是沒想到,你們那裏找人也會登‘尋人啟事’。”


    說著,許仨多又自嘲的搖頭笑了笑,喃喃自語道,“嗬嗬…想必是最近死的人多,你們那邊也忙不過來了吧?”


    聽到這話,鄭少歌隻是笑笑,不知道該怎麽接茬。沒想到這老人的腦洞,還挺大。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時的許老頭,話不自覺的多了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


    “其實幾年前我就該死了,要不是放心不下孫女……?


    說到這裏,許仨多回頭看了鄭少歌一眼,隨即問道:“既然你是‘白無常’,應該知道我三年前就該死了,對吧?”


    鄭少歌聞言,頗為無奈道:“我不是什麽‘白無常’,也不是來取你性命的。我說了,是來找你阻止一場災難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麽好顧忌的?我都說了不會跑,你擔心什麽?”許仨多頗為固執道:


    “再者說,我這條老命,早就不想要了。若不是為了我孫女,我早就學我兒子,持刀自盡一了百了了。”


    聽到這話,鄭少歌的眉頭不由得挑了挑。他沒想到,這老人竟然還遭遇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之事!


    之前鄭少歌還以為老人口中的孫女,是他撿來收養的棄嬰呢,如今看來,應該是他的親孫女了。


    許仨多看了鄭少歌一眼,見他依舊神色淡然,似乎對自己的事情沒興趣的樣子,也就沒再多說,而是繼續埋頭走路。


    沒過多久,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個山洞下。


    許仨多指著裏麵的那個小帳篷,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轉頭對鄭少歌道:“我到家了。”


    鄭少歌這才知道,許仨多之前所謂的家,就是這處橋洞。他倒是沒有嫌棄,讚了句:“環境還不錯。”


    許仨多笑了笑道:“七年前,小丫剛出生,她父親就被查出肺癌晚期,為了給她爸治病,我們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


    把能賣的都給賣了,最後隻能露宿街頭。好在要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並不難,這裏還是我前幾天搬過來的。”


    話音剛落,橋洞下的小帳篷裏,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臉上竟有一道傷口,還在流血!


    許仨多見狀,丟下手中的蛇皮袋,急忙跑過去,心疼的把小女孩抱在懷裏,關切的問道:“小丫兒,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小女孩聞言,頓時撇著嘴,滿臉委屈道:“爺爺,他們都說我是野孩子,還說我媽媽不幹淨。


    我不準他們這麽說,就跟他們打起來了。爺爺,我媽媽很幹淨,對不對?”


    小女孩聲音稚嫩,臉上布滿了期待之色。


    許仨多聞言,不由得渾身一顫。小女孩的話,讓他的思緒飄飛到了三年前。


    那個時候,小丫父親的病情,已經控製的很好,康複的可能性極大。


    可就在這時,許仨多自己也倒下了,經過檢查,發現竟然是腦溢血。必須馬上做手術,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他知道家裏的情況,所以拒絕了做手術,可他兒子許瀚文,卻在他陷入昏迷的時候,簽下了手術協議,把他送進了手術室。


    等許仨多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醫生說他兒子,一個小時前持刀自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當他追問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他兒媳婦抱著小丫走了進來,告訴了他實情。


    原來早在兩年前,家裏的錢就花光了,給許瀚文治病的錢,都是她這些年,外在出賣肉體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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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兒媳婦隱瞞的很好,可無意間被丈夫許瀚文,看到了她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知道了一切。


    許瀚文並沒有怪罪妻子,怪隻怪自己沒用,得了這種病。


    為了不再拖累妻子,趁她不注意,便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割喉自盡了。


    受不了打擊的兒媳婦,把小丫哄睡後,放在許仨多的病床上,跪在他麵前磕了三個響頭,說了句:


    “爸,是我辱沒了你許家的家風,我該死,小丫就拜托您照顧了。”


    說著,轉身就從陽台上跳了下去,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


    直到現在,許仨多還清楚的記得,兒媳婦跳樓的時候,麵帶微笑說的那句:“瀚文,下輩子,我還能做你的妻子嗎?”


    “爺爺,我問你話呢,我媽媽很幹淨,對不對?”小丫搖了搖怔怔出神的許仨多,小臉倔強的問道。


    許仨多強忍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有些哽咽道:“對,你媽媽很幹淨!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幹淨的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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