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左丘白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給每個烏克蘭排旁邊配上一個德國機槍小組了,他手頭還能動的德國兵隻剩了三十多人,左丘白除了安排了幾個帶著無線電的觀察哨之外,把所有的德國兵集中起來,當做機動防禦力量,蘇聯人到哪邊,就去防禦哪邊。


    幸好,這些烏克蘭士兵大都體驗過蘇聯軍隊處決叛徒時的凶狠,不得不打下去,雖然訓練不足,但仗著熟悉地形、彈yào充足,數次在防線岌岌可危的時候打退了俄國人的進攻,戰鬥力甚至超過了那些疲憊不堪的德國兵。胡貝也知道左丘白的關鍵性,費盡力氣送進來幾隊援兵。


    11月28日中午,蘇聯軍隊那邊好像有一個比較理智的指揮官到了前線,他暫停了進攻,直到三點鍾左右,經過炮火和空軍轟炸準備,幾千名蘇軍從四麵八方向阿甘內羅沃發動進攻,顯然,各種被暫時打癱打退的蘇聯軍隊都已經被整編到了一起。


    蘇軍進攻開始的時候,左丘白在鎮東的陣地上,這一次蘇軍的進攻果然與以往不同,除了強悍的炮火準備,步兵衝鋒的時候也顯示出更瘋狂的決心。士兵們打死不退,中間蘇軍的隊形曾經一度動搖,幾個士兵掉頭向後逃走,但立刻被蘇軍那邊的機槍當場擊斃,對麵的指揮官布置了督戰隊。


    左丘白看東麵的陣地暫時沒什麽危險,帶著兩個通信兵穿過車站,到西邊看情況,卻發現蘇軍在所有的方向都開始了進攻,他的預備隊在陣中心luàn成一團,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好看的小說)


    左丘白也不知道該優先防守那邊,隨便指了個方向,就帶隊衝上去。他選擇的方向是北麵,走到半路就遇到兩個烏克蘭人抬著他們的“*”連長撤下來,“*”正麵挨了幾槍,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袋,擔架一抖,好幾處傷口就一起汩汩地湧出鮮血來。左丘白攔下這擔架,看看“*”,不知道該說什麽,擺擺手讓他們繼續走了。抬他的兩個烏克蘭兵滿臉硝煙泥土,神色木然,大概神經已經被戰火壓迫到了極限。


    博依基是北線的負責人,左丘白知道大事不妙,顧不得蘇聯飛機空襲的威脅,命令士兵們爬上坦克,快速前進。他們接近北麵陣地的時候,北麵的防禦已經全部崩潰,士兵們三五成群地向他們這邊跑來,隻有兩挺架在廢墟高處的機槍還在響。


    幾個中層軍官都看左丘白,左丘白知道這會兒應該槍斃逃兵,但他終究不是職業軍人,看著一張張淒淒惶惶的熟麵孔,終於沒有忍心掏出槍來,隻是大聲說:“從兩邊走!從兩邊走!”


    亨克爾驅趕潰兵從兩邊走,京特縮回坦克,坦克們散開成作戰隊形,四個步兵小組jiāo叉掩護,向前探路。


    小鎮最北麵的道路口兩側的幾棟樓房被左丘白安排人拿zhayào炸塌,製造了一個巨大的瓦礫堆,封鎖住這個口子。此刻瓦礫堆後麵騰起滾滾的黑煙,一大群蘇軍士兵忽然出現在瓦礫堆頂上,跟在他們背後的,是幾個幾乎指向天空的炮管,顯然是在奮力爬坡的坦克。


    左丘白顧不得別的,對著自己坦克裏的話務員大叫:“全速前進!在他們爬上坡之前把他們打掉!”


    京特也意識到這一點,高喊戰術動作代號:“ab!ab!”八輛坦克分成兩列,一列全速向前,咆哮著開始爬坡,另一列跟在他們後麵,停在坡下,掃射蘇軍士兵,提供掩護。


    但是德國坦克雪地爬坡的能力不如t-第一輛蘇軍坦克爬上坡頂的位置不好,等於是把自己的肚子賣給了下麵的德國坦克,立刻被打爆,但是緊跟著整個四十來米長的斜坡上同時出現了接近20輛坦克!


    三十來聲炮響同時響起,身在這個恐怖的、鋼鐵橫飛的霹靂陣中的左丘白忽然發現今天天氣不錯。


    俄羅斯的冬季天空陽光燦爛,可惜他附近升騰起的幾股黑煙遮蔽了半個天空,雪後的空氣除了常規的濕冷,還夾雜著濃重的硝煙味。跟著他就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炮火推離了原來的坦克,正躺在一大堆鋼筋水泥和冰雪上。


    跟著,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左丘白再次醒來的時候,麵對的仍然是硝煙縱橫的晴朗天空,他判斷出自己並沒有昏mi太久,覺得頭痛欲裂,忽然發現自己正平躺著在移動。似乎是什麽東西在拖拉自己,左丘白掙紮著扶著身邊的冰雪做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帆布上,前麵是個扣著頂德國式鋼盔穿蘇聯翻máo大衣的人在拖拉,回過頭來,卻是瑪莎。瑪莎見左丘白醒了,第一反應是驚呼:“躺下!別讓人家看見!”忽然一串機槍子彈打在他們附近,左丘白趕緊躺下,瑪莎像匹野獸一樣四肢並用,瘋狂地拖拽,左丘白覺得自己的脊椎骨在五秒鍾內碾過了二三十塊不同質地、不同形狀的堅硬物體,痛得像斷了一樣。他已經發現自己雖然手腳胸背都有疼痛,但並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還能活動。他逃命一樣滾下那塊帆布,忍著身上的疼痛,說:“我,我自己爬。”


    “我們……敗了麽?”


    “不,蘇軍撤退了。”


    “那我們為什麽會這樣?”


    “你運氣不好,爆炸,推,垃圾堆。”


    左丘白這才認出來,他們所身處的是鎮北麵大瓦礫堆的外側,前麵許多德國士兵正在開槍壓製俄國人的火力,掩護他們。


    瑪莎拖著左丘白借助各種大塊磚瓦、坦克殘骸的掩護,曲曲折折地爬上斜坡,仿佛找到了一條有人刻意挖掘的、深陷在坡麵上的隱蔽溝。


    “最後的路,運氣重要――你們的……上帝,祈禱!”瑪莎結結巴巴地說,卻不看左丘白,目光灼灼地看著前麵三十米外的德軍陣地,亨克爾正在那裏舉著望遠鏡看他們這邊,表情比瑪莎更焦慮。


    左丘白笑笑:“謝了。”


    “你救了瓦倫丁,我應該幫你。”


    左丘白還要說話,瑪莎突然竄出他們的藏身地,飛也似的沿著與德軍陣地平行的方向開始貓腰奔跑,蘇軍的火力完全被她吸引。左丘白顧不得別的,跟著躥出去,半跑半爬地逃進德軍陣地。他撲倒在亨克爾懷裏的時候,忽然覺得屁股上一片溫熱,身手一摸,滿手的血,大叫一聲:“靠,老子屁股居然挨了一槍……掩護瑪莎!掩護瑪莎!”他不斷地大喊“掩護瑪莎”,忽然一轉臉,發現瑪莎已經默默地走到了他身邊。左丘白歡呼一聲,緊緊抱住瑪莎,深深地吻了下去。


    瑪莎沒有回應左丘白的吻,兩眼滾滾地流出熱淚,左丘白循著她目光望去,看到在瑪莎麵前不遠處,瓦倫丁剛剛被一枚流彈擊中前額――他剛才奮力開槍掩護姐姐,暴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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