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很靜,時間似乎凝滯於此,月清遠卻驀然將酒壇扔了出去,然後抱著裴惜言嚎啕大哭。“那時吾不過是個懵懂的孩童啊,他卻將吾當成他心中的那個人一般,寵幸……哈哈哈哈哈,自那以後,吾又變成了他最寵愛的皇子,以及他……”


    雨聲忽然響成一片,裴惜言幾乎聽不清他接下來說的話,可她猜的出,他要說的是,是帝王家最隱秘最難堪的事情。


    “對不起,我竟不知在你的笑容下竟藏著這麽多痛苦……”裴惜言微微地蹙著眉心,手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就像是最溫暖的撫慰一般。


    “惜姐姐,汝為何要對吾說對不起?!”月清遠猛地鬆開手,他怒視著裴惜言,臉上如蒙了一層寒霜一般,原本精致俊秀的五官,也似帶了些別樣的陰霾,“這樣的事情嚇到汝了?還是嫌吾髒了汝?”


    屋內一片寂靜,隻聽到燭火燃燒時伴有的滋滋聲。


    裴惜言站起身,走到桌旁挑了挑燭上結的花,室內忽然亮了些,映著她白得透明的臉,她的臉上一直有種淡淡的苦澀,燭光一明一暗間,這苦澀的意味便變得濃了。


    屋外,天色愈加黑暗,窗簷下的雨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此時風卷著雨一片片的朝窗戶打來,越發的緊密了。


    月清遠等著她的回答,而等待總是最為熬人,那一分一秒都像是在心尖上碾過。他用力地咬著嘴唇,幾乎咬出血來。不知是否燭光晃得模糊了眼睛,他似乎又覺得裴惜言的眼中隱隱有淚。


    “我不喜歡這樣的事情,但是,並不代表我不接受或是不理解這樣的事情。”裴惜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雖然她的心很痛,為這樣不幸的少年而痛,但是,她不想流出憐憫的眼淚。因為她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同情。[]


    “如果你為旁人而活,那麽,他們的眼光和不爛之舌早就將你殺死了。如果你隻為你自己而活,那麽,我相信你知道什麽事情是你該做且必須做的。”裴惜言的語氣裏帶著淡淡的思考意味,聲音清潤悅耳,“否則,左大臣絕不會有今夜在朧月花暗做出那種侵犯皇家尊嚴卻無人嗬斥的行為。這之間,有著怎樣的橋段,怎樣的故事,我不想思考,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覺得,這樣做足以讓你心安,做做又何妨。就像我說的那樣,殺他個幹幹淨淨!”


    “吾不懂……”蝶羽般的長睫垂下,遮去了他眼中的情緒。月清遠的心裏莫名的有種怪異的感覺,像是一股濁氣堵在胸前,無法釋出。很久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想看她失望甚至是唾棄的表情,又怕看到這樣的表情,等他看到她臉上那種真實的無所謂的表情,反而,無所適從了。


    裴惜言迎著他的目光,如星子般的雙眸如清波流盼,唇瓣微微上揚,彎成美麗的新月。“因為你的心認為自己是肮髒的,所以,你便認為旁人也都覺得你是肮髒的。這件事,等同於風動葉動心動,你既能悟了那些,為何悟不了自身?”


    月清遠看著燈前的她,沒了一身柳色時的清渺和飄逸,緋色卻將她映襯地如此孤清如此冷傲。一瞬間,他看到了她心底的柔軟和溫暖,也看到了她心底的冷漠與疏離。“那麽汝呢?汝可曾悟了自身?”


    裴惜言寞然一笑,輕聲道,“我許久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了,聽不到柳天白下棋的聲音,我覺得心裏空空的。”說完,她隨手又拿過一個酒壇,揭開封紙,百無聊賴地喝著。


    月清遠怔怔地看著她肆無忌憚喝酒的模樣,額頭的那顆紅痣在酒力的作用下,不似朱砂,不似朝陽,較朱砂而輕,如朝陽而透,當真是極盡妖豔。黑眸裏的暗沉和邪肆就恣意的流轉了出來,他探出鮮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頗顯出幾分妖異,聲音卻是完全不符地嘶啞低沉。“惜姐姐,汝不在無逸兄麵前喝酒,是因為汝將他視為男人。而今,卻在吾麵前喝酒,其中的深意,讓吾的心都要碎成比那落英還小的一片片了。”


    裴惜言偏過頭看著他,目光淺淡如一泓秋水,卻蘊著戲謔,“我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不會做逞能的事情。第二,我喝酒是因為我想喝了,當我想喝的時候,在誰麵前,我都會喝。第三,我不喜歡醉,隻是有些貪戀微醺的感覺罷了。”


    月清遠慢慢接近她,狀似泫然傷心的細聲喟歎道,“惜姐姐,汝喝醉過麽?”


    “當然。我曾經喝醉到找錯了家門,最後還是……還是……”裴惜言將頭埋在手臂間,或許是不想提起尷尬的往事,或許是掩住她眼中的淚水。半晌之後,她抬起頭,笑道,“大醉過一場的人,沒有一個再想重複一次那樣的痛苦。畢竟,沒有任何記憶的時間,哪怕極為短暫,也是恐怖的。”


    月清遠伸出手,拂過她臉頰的碎發,心裏的迷茫在逐漸加深。知道他秘密的人,要麽嘲諷要麽憐憫要麽躲得遠遠的,隻不過,最後都死了,在他們的身上,一年四季都能開滿嬌豔的花。為何,唯有她會說是他自己困住了他的心,為何,唯有她將他視為普通人,哪怕是知道他的身份,也沒有半點諂媚討好的行為。“吾不信。像惜姐姐這麽清冷淡泊的人,竟然會喝醉?!”


    狀似無意的躲開他的手,裴惜言苦笑道,“許是我天生就和枸杞酒犯衝,所以,不喝也罷!”說完,她仰頭又喝了一大口酒。在酒力的作用下,白玉雕成般的臉頰染上粉紅的顏色。


    月清遠抬起頭,眼睛變得有些朦朧,好像升騰起了霧靄的海洋。他拿起一壇酒,在裴惜言身旁輕輕說道,“今日,陪吾好好喝一場,可以麽?”


    直到三更時分,二人腳邊已經擺了一大堆空酒壇子,月清遠不勝酒力的沉沉睡去。裴惜言看著他在夢中猶自蹙著眉,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的眉尖,“酒啊是舉杯消愁愁更愁,這世間呢,更又有忘情水,所以,日子還是得一日一日的過下去。隻是,你能說出來,就證明你已經肯正麵這件事,並且不再為這件事獨自煩惱了。可惜,我這個人呢,善於傾聽,不善於記憶,一覺醒來估計就全忘到爪哇了。畢竟,人的腦子有限,該記住的事情我還怕記不住呢,哪兒有空地收納旁人的哀傷和痛苦呢!所以說,這道檻,終究還是得你自己過!”更何況,她既不是垃圾桶,更不是廢品收購站。


    然後她撓了撓下巴,自己反倒蹙起眉,“背你,這力氣我可沒有。把衣服脫了蓋你身上,明天我要是著了涼,麻煩就更大了。拿稻草蓋在你身上,好似又和你的身份不符。”所以,她推了推月清遠,小聲道,“回自己屋睡去啦,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沒反應。


    “他到底是困了還是醉了?”裴惜言發愁地想,她總不好就這麽走,感覺怪沒人性的。


    所以,她抄起炒勺和鐵鍋,在月清遠耳邊猛敲著,“喂喂,醒醒,我說,醒醒啦!”


    月清遠睡得正香,突然被刺耳的聲音吵醒,朦朦朧朧睜開雙眼,看著裴惜言,喃喃道,“惜姐姐,不許吵吾,吾要睡覺。”


    裴惜言用力地敲著鐵鍋,“回自己房間睡啊!”


    “哦。”月清遠點點頭,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不是???


    “真是個不可救藥的小孩子。”裴惜言看了看廚房的材料,手腳麻利的做了碗解酒湯,然後捏著月清遠的鼻子硬灌了下去。


    一盞茶的工夫,月清遠別說是清醒了,簡直清醒的能去繞著藤城跑上一圈。“惜姐姐……汝……汝……汝給吾喝得是什麽啊!”苦死了,惡心死了,反胃死了!


    裴惜言插著腰笑嘻嘻地問,“清醒了麽?”


    “清醒了。”死人喝了這種奇怪的東西都會醒,更不要提他這個還沒死的人了!


    “很好,那你回屋睡覺去。”


    “睡覺……”他現在睡得著才怪呢!


    “反正我困了,明個還有事,嗯,先回去睡了,好夢啊!”裴惜言擺擺手,笑嗬嗬地離去。心想,也不算是耽誤,正好雨停了,否則,她豈不是要頂著雨回去!


    “好夢……”夢到喝黃連嗎?呸呸呸呸。


    月清遠看著裴惜言的背影不由得苦笑,就算他心情不好,酒量也還是有的,她竟然能把他喝趴下且神態自若的離開,他真想知道,要是她喝了枸杞酒,又會是怎樣一副嬌憨可愛的模樣。


    長籲一口氣,他不禁想著,好奇怪,心情竟然輕鬆了不少。


    “今夜,你倒是夠悠閑的。”孟玄胤冷冷一笑,帶著墨和冷若雪走了進來。


    ―――――――――――――――――――――――――――――――――――――――――――――――――――――――――――――――――我是體溫表


    米錯,又發燒了,這都是為啥米啊!


    明天就是本月pk的最後一天,各種緊張且不說……(眾人道:緊張導致上火上火導致發燒,你奏是個blx還不承認!)


    咳咳,那就不。


    看官大人們,夏天炎熱,多吃西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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