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白才回到信步園,便有小廝送了兵部尚書大人的親筆信過來。亦雲瞧著信心裏也是一沉。笑白不動聲色的把信打開,看完便把它遞給了一邊的亦雲。亦雲臉色越來越沉,最後終於沉不住氣:“爺,局勢變得怎麽這麽快?”


    笑白擰了眉:“沒想到他們竟然聯手呈了狀告到了吏部尚書那裏,看來這趟京裏是非去不可了,而且得盡快動身。”


    “爺,此次去京城,要順便拜訪彭澤先生嗎?”


    笑白盯著窗外一叢修竹,茂盛翠碧,挺拔修長,他的眼神就深邃了起來:“娘親要求的我都會做到,趁著這次去京裏,順道拜訪吧!”


    亦雲心驚,有些急迫的說道:“可是爺,您若是去彭澤先生那裏,這運州可怎麽辦?”彭澤先生是天齊國的大儒,有多少世家子弟想拜入他的門下,可是至今為止,他除了舒琴夫人卻沒有收任何一名弟子。舒琴夫人之所以將舒家的茶葉生意做這麽大,全全都是因為彭澤先生的教導。


    自從笑白滿十歲後,舒琴夫人一直想要笑白拜彭澤為師,可彭澤先生的行蹤不定,前些日子,彭澤先生派人送信來,道明已經回到了天齊的京都,這次若是笑白去京中,恰巧可以拜謁。若是拜師順利,運州恐怕是沒有四五年是回不來的了。


    笑白回過身,朝著亦雲笑笑:“你隨我一起去京城,運州不必擔心,自有娘親打理。”說完這番話,笑白小正太的腦中卻忽然浮現了第一次遇見淩菲時,那雙靈動閃亮狡黠的雙眸。他低眉看見躺在桌上從“正味樓”裏打包的那隻雞腿,嘴角牽起一絲笑。


    晚膳十分,淩菲照例給笑白小正太送膳,笑白正埋頭在書房裏翻閱賬本,舒琴夫人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他便接手了舒家的一半生意,如今京中茶商大亂,在去京城之前,他必須要把賬本整理清楚交給娘親,做好一切易手的工作,她不想娘親太辛苦。


    淩菲把晚膳在桌上一一擺好才輕聲喚笑白小正太用膳,笑白站起身來到餐桌前坐下徑自就開始用膳,淩菲瞟了一眼認真用膳的笑白,今日他竟然沒有刁難她,正當淩菲不解之時。笑白突然放下手中的玉筷,抬頭看著眼前低眉乖巧立著的小丫頭,突然他感到有些愧疚,不知他走後,飛英幾個丫鬟會怎樣對她,梅管事會怎樣對她。


    但是在瞧見了淩菲不安轉動的眼珠時,他又放下心來,這個小不點遠不止別人料想的那般的呆呆傻傻,從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開始,他便知道了她的聰明和不輸常人的智慧,隻是她一直掩藏的很好而已,就連亦雲都沒有瞧出來,就算他不再信步園,憑著這個小丫頭的能力還是能夠自己保護自己的吧!


    這樣一想,笑白就放下心來,拿起玉筷,繼續用膳。隻是笑白,淩菲再聰慧,再機靈,她也隻是個八歲的女童,有很多事就算有再高的智慧也是小孩子做不來的。


    平靜的用完膳,笑白將中午在正味樓打包的雞腿遞給淩菲,目光出乎意外的溫柔:“小丫頭,若是我不在,以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有什麽事請教錦紅。”


    淩菲詫異的接過笑白小正太手上的東西時,等知道那是正味樓的雞腿時,小臉上滿是驚訝,什麽時候笑白小正太也有會體貼人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她!她不明白笑白為什麽會說這番話,可是就衝著這雞腿,她也該謝謝笑白小正太:“奴婢知道了,爺!”


    淩菲正經的道謝。在正常不過的話卻讓笑白心裏泛起了一絲不舒服來。在信步園時,有次,他偶爾路過廚房所在的院門,這小丫頭正滿臉笑著陪著李大娘搬柴火,那小臉上的表情,眼眸裏的喜悅就如冬夜裏散發著溫暖光芒的火把,瞬間照亮人心,給人溫柔。可是,在自己的麵前,他卻從未見她這樣笑過,她總是膽戰心驚,總是遮遮掩掩。


    笑白搖頭苦笑,莫不是他想多了,把一個八歲的女童想的這般複雜,可能是將要離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運州,離開世上唯一的親人感到了一種失落吧!


    起身,去書桌處理未看完的賬本,不經意的瞥見了淩菲腰間掛著的大書房的玉牌,臉色稍霽,他有心讓她學些知識,她是個聰慧的孩子定然不會領會不出他給她玉牌的用意,不知待到他回來後這小丫頭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忽然,笑白發現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淩菲收拾了食盒就出了笑白小正太的房間,笑白突然的關心讓她有點不適應。她倒是寧願他像往常一樣捉弄她。暗夜中,淩菲做了個鬼臉,暗罵了自己是受虐體質,拎著碩大的食盒朝著廚房的方向去了。


    夜色正濃,一彎上弦月掛在空中,正淡淡散著銀色的光輝。錦紅的房中,淩菲興奮的將笑白給她的那隻雞腿遞到了錦紅麵前,笑嘻嘻的說:“紅姐姐,給你的!”


    錦紅管著廚房,對食物自是熟悉,一聞便知道是正味樓的燒雞,疑惑的問淩菲:“這是哪裏來的?”


    淩菲隻好將今日與笑白、夏榕一起出府的事情說與了錦紅聽,錦紅驚訝的臉色慢慢變成擔憂,她仿佛瞧見了笑白房裏飛英懷恨的眼神。


    看著麵前一臉天真、喋喋不休的小丫頭,又看了看眼前的雞腿,錦紅心裏一緊,抱緊了淩菲,感動混著哀歎。從前,妹妹都是依賴自己的,父母不在,她便是妹妹的天,有什麽好吃的好穿的,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小妹。但是麵前的這個小丫頭,竟然把爺賞賜的正味樓的美食帶給她,錦紅眼裏含淚。


    淩菲見錦紅隻緊緊的把自己抱在懷裏,眼睛笑成了小月牙:“紅姐姐,大熱天的,雞腿不吃可要壞了,紅姐姐不用想到淩菲,淩菲已經吃過一個了。”


    錦紅聽淩菲這麽一說,眼眶發熱:“淩菲啊,你可知道,今日你跟著爺出府惹了多少人?”


    淩菲埋在錦紅的頸窩裏,嗅著錦紅身上淡淡的花香,心裏平靜異常,閃動著水漾的雙眸,她看的剔透,飛英、歌韻她們怕是看不過去了吧!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想又有何用。


    淩菲的嘴角一彎:“紅姐姐,我們可以不管飛英姐姐她們嗎?這些事情是爺決定的,淩菲也沒有辦法的。”


    錦紅用帕子抹了將要逼出眼眶的熱淚,原來小丫頭看的清楚的很,嘴角欣慰的揚起,用帕子抹了將要逼出眼眶的熱淚。她又皺了眉,爺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些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會招人記恨。難道爺不喜歡淩菲?可是為什麽淩菲受傷又差人送金瘡藥,出府專門給她買雞腿,今日又讓亦雲告知她多照顧淩菲,錦紅實在看不透。


    拉離了淩菲,錦紅瞧著淩菲的小臉認真的說:“淩菲可知道爺這幾天要離開舒府去京城?”這消息也是亦雲下午匆忙告訴錦紅的。


    淩菲搖搖頭,忽然笑白小正太溫柔可親的麵容就有的解釋了。怪不得笑白小正太怎麽突然改了性,原來他竟是要離開舒府,怕是對她有些許愧疚才變了態度。淩菲撅了嘴。


    錦紅哀歎一聲,淩菲才在爺房裏伺候沒幾天,位子還沒站穩,爺就要離開,這一離開,少則幾月,多則幾年都有可能。這爺的信步園裏人都閑了下來,這小丫頭可不是更要受人排擠。


    淩菲眨著眼睛瞧出錦紅眼裏的擔心,伸出小手撫平了錦紅眉間的褶皺:“紅姐姐,看你眉頭都結一塊了,小心長皺紋!”


    錦紅被淩菲說的哭笑不得,但是心裏的陰鬱卻散了不少,她摟著淩菲坐在床沿:“總之,淩菲,你要小心,有什麽事都要告訴紅姐姐。”


    淩菲乖巧的點點頭,她想,這一世,有了錦紅這樣的姐姐是她多大的幸運。淩菲抬頭瞧著錦紅:“紅姐姐,我頭發癢!”


    錦紅哈哈一笑:“虱子還沒除幹淨呢!來,紅姐姐給你看看!”錦紅把燈光移過來,扒開淩菲的頭發給她找虱子,淩菲舒服的靠在錦紅的懷裏。


    最後錦紅還是沒舍得一個人吃雞腿,她和淩菲兩個人一人一口的吃著,最後互相看見對方油汪汪的嘴巴時都笑出了聲。


    京中官茶之事迫在眉睫,第二日,信步園的下人們就被告知笑白要離開一段時日,至於這段時日是長是短,卻沒有明說。信步園裏嘈雜一片。


    笑白與舒夫人商量此事時,舒夫人叮囑到了京城定要去拜訪彭澤先生,笑白點頭應允。


    又過了一日,一切準備妥當,兵部尚書一家也向舒夫人辭行,此去京中,笑白與兵部尚書一家一起,也讓舒夫人多放了個心。


    臨行之前,舒府一府的人站在府門前相送,舒夫人一襲白衣纖弱身姿卻不顯羸弱,母子分離,那張芙蓉麵上卻沒有點滴的眼淚,隱忍不已,隻是拉著笑白的手細細叮囑,揮手告別。


    淩菲站在人群後看著笑白小正太離開,心中舒口氣,可是為什麽她的心裏又有種隱隱的不舍呢!瞟了一眼將要離開的馬車,馬車簾動,笑白光風霽月的臉就探了出來,眸光一轉,狹長眸子像黑夜,帶著讓人迷醉的衝動!堪堪瞟過淩菲站著的那個角落。


    淩菲身子一怔,那簾子就放了下來。再抬頭,馬車已經駛遠了。淩菲揣著怦怦跳的心埋怨笑白,走了也不讓人安身。


    錦紅忽然走過來拉了淩菲的小手,遞給他一小包東西,蹲下身笑著輕聲在她耳邊說:“這是尚書夫人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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