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道予家門口堆著一垛玉米秸,冬天用來燒火,平時雞蹬狗刨孩子鑽,竟然鑽出個大洞。此時的戴亦正抱著膝蓋坐在那洞裏,身上那件軍大衣上滿是土,大棉帽子底下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見司道予出來,臉微微的扭到了一邊。


    司道予笑:“你爸又打你了?”


    戴亦不吭聲。


    “都到我們家門口了,還不說話,你真別扭,我們家正吃飯呐,你要不要一起?”


    戴亦的眼睛一亮,站起身在司道予的前麵上了屋。


    司道予看著吃的稀裏呼嚕的戴亦驚訝的問:“你幾天沒吃飯了”


    “兩天”戴亦頭也沒抬,繼續吃那碗兔子肉。


    “你家沒人做飯啊?你幹啥不吃飯啊,是不是你爸打完你不讓你吃啊?”


    “小予,別問了,讓人家吃完再說。”尉爺爺微皺了眉,這小子他見過,小予請假那兩天他天天在門口呆一會,也不進院。


    戴亦終於在那碗兔肉裏抬起了頭,使勁咽下嘴裏的飯說:“沒事的爺爺,我是讓我爸打跑的,我躲在一個山洞裏窩了兩天,今天餓的沒辦法才下來了。”


    “你爸為啥打你?”


    “還不是因為成績。”


    司道予奇怪:“你考的那麽好,他為啥要打你”


    “就是因為考的好,他硬說我抄的,他冤枉我,我當然不服了,然後他就打我,想讓我承認,我是自己考的,我承認什麽。”


    司道予驚訝了:“你爸爸怎麽這樣啊,自己的兒子還不相信?那個成績就是你自己考的啊?”


    “他就是習慣打我了,考的好,打,考的不好,也打,簡直就是個希特勒,獨裁主義,法西斯,**分子,呃。”他打了個飽嗝“爺爺這飯太好吃了,比我媽做的好吃。”


    “你小子就是個吃貨,你媽和你爸在家指不定怎麽著急呐?還想著吃?”老頭笑著罵他


    “別提了,我媽也向著我爸,逼我承認我打小抄,哼,我要想打小抄還用挨這麽些打嗎,真是看低了我的人品,不相信我,哼,我再也不回去了。戴梵怎麽做都是對的,我怎麽做都是錯的。”


    司道予看著一臉是傷的戴亦,心裏難受,戴亦除了頑皮點,其實挺好的。她轉眼看著老頭,老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才說過你心軟,啥都往家撿,今天也要撿個大活人嗎?”


    司道予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撿回來的,所以很喜歡往家裏撿東西,小貓小狗啥的養了好幾個,都是她平時撿回來的。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我這住著,啥時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不過你還是告訴家裏一聲的好。”老頭看著他說


    戴亦聽了讓他在這住著挺高興,可聽見後麵的話,臉就沉了下來:“爺爺,我就住幾天,過幾天我就走,家我是不回去了,他們太狠了,打我就往死裏打,就戴梵是他們的親兒子,我是撿來的。”


    老頭看著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中,先住下,大冷的天,別哪都跑,這天氣能凍死人,也不知道你小子在山上咋熬過來的。”


    “嘻嘻,南山後邊知道不,那塊出熱水,有個山洞不大,正好能藏人,那裏有放羊的堆的柴草,一點也不冷。我早就知道那,這回從家裏出來特意穿了大衣,直接奔那去了。”


    “我咋不知道南山後邊有熱水?爺爺你知道嗎?”


    “知道,水不大,常年不斷。”


    司道予來了興趣:“哎戴亦,明天帶我去看看唄!”


    “行。”戴亦答應的痛快。


    老頭下了地,回屋燒炕去了,一邊燒一邊罵戴亦的老子:“孩子跑出來兩天也沒見人找,這是啥父母啊,就不告訴你們,著急去吧。”


    晚上,戴亦跟老頭睡在一個炕上,這兩天在山洞他睡的不踏實,一躺進熱熱乎乎的被窩裏,精神立刻放鬆了,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


    老頭看著呼嚕的沒心沒肺的戴亦,瞪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這小子看小予的眼神咋那麽像當年自己看玉珍的眼神呢?玉珍是遲奶奶的閨名。想了一會兒,老臉上堆起了皺紋:喜歡我們家小予?也行,要看人品。睡在黑甜夢鄉的戴亦還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讓這隻老狐狸摸著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戴亦的老子打完了孩子,正好部隊有事,連夜走了。她媽媽這兩天也忙,等忙完了才知道,自己小兒子不見了,忙找人去找。


    看著一臉淡定的大兒子,氣的她肝疼:“你弟弟都丟了兩天了,你怎麽就不著急?”


    “人是你跟我爸打走的,我著什麽急?”


    “你這死孩子,他有錯還不能管了?”


    “他有什麽錯?不就是考了高分?”


    “他抄襲,抄襲還不如考零分你知道嗎?”


    “你怎麽知道他抄襲?那幾天他天天晚上十點睡,背單詞,做卷子,不會的就問我。你們一天天的忙不管我們倆,稍微不對就打,也不問青紅皂白,這回好,打跑了,我看你們怎麽辦?”


    戴媽媽頭疼,這兩個兒子,一個脾氣火爆,貪玩好動,心大的跟窩瓜似的;一個蔫了吧唧,不愛言語,卻是一副萬事在我心的模樣。一個是管不了,一個是不用你管。


    看著戴梵還在百~萬\小!說,氣的她嚷:“你去找找他,你跟他好,知道他能上哪去?”


    戴梵頭也不抬翻著書說:“我爸打跑的,讓我爸找去。”


    戴媽媽氣的就要揚手,戴梵的眉毛一挑說:“想把我也打跑?”


    戴媽媽悻悻的收回手,甩了一句:“等我先找回小亦再說你的事。”


    戴梵看著他媽媽走遠,迅速的穿上衣裳往外走,那小子臨走的時候放了狠話:“我再也不回來了,這不是我家,沒見過這樣的父母,好也打壞也打,在這麽下去我非要讓他們打死不可。”走出幾步又交代:“我走了,你自己當心他們把火發你身上,我要是不回來你去告訴司道予一聲,就說我走了。”


    戴梵琢磨著,戴亦一準在司道予家,他沒見過司道予,常聽戴亦提起來,兩人應該很熟,聽名字應該是個男孩子。這個戴亦是刀子嘴豆腐心,越說的狠,心裏越惦記,想著他也跑不遠,就是嚇唬人。


    第二天一早,戴亦神清氣爽的穿著他那髒兮兮的棉大衣,歪戴著棉帽子跟著老頭和司道予上山去了。


    這裏是雲山山脈的最北處,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川,此川叫虎道川,聽說是這裏來過老虎,所以得名。


    川外有座山叫黑山,橫亙在溝口,出溝的路就在黑山腳下,蜿蜒曲折,山腳下還有一條河,叫虎嘯河,夏天的時候河水湍急,河上有座洋橋,是日本人留下的,很結實,至今沒壞。


    聽老人說當初建縣衙的時候開始選在了虎道川,後來風水先生說這裏沒有絕地,建不成監獄,就把縣衙選在了隔了一座山的平川。


    虎道川裏修有一座軍用機場,這機場是迷你型的,供部隊的戰鬥機起落。規模是能同時容納兩架戰鬥機起落,像這樣的小機場,聽說那位被打落在蒙古邊境的領導建了幾十座。


    這個小型機場有一個團的兵力,戴亦的爸爸就是這個團的團長,他來的時候正是十年內亂結束那一年,也是司道予出生那年。那年也是司道予的爸爸媽媽離開的一年。


    戴亦來的時候已經七歲了,他野的很,這裏都讓他跑遍了。司道予家對麵的山叫南山,機場是硬生生在南山下的坡地上推出來的,全長五公裏。


    老頭帶著司道予和戴亦上了南山,在南山的陽坡跟找到了那處熱水,司道予高興的的在水邊玩,老頭帶著戴亦去抓兔子了。


    三人走後不久,戴梵來到了司道予的家,遲奶奶開門一看:“小亦啊,你咋自己回來了呢?老頭子和小予哪去了?”


    戴梵打量著司道予的家,兩間土坯房子,廚房裏熏的黑乎乎的,進去要適應一會兒才能看見東西,他皺皺眉,戴亦的同學家怎麽這麽窮?


    遲奶奶婆家成分不好,經曆了三次動亂,剩下她一個人,房子也被收走了,連立身之地也沒有。當時她娘家還有個本家侄子,看她可憐,把她接了回來。他侄子的成分也不好,沒法給她提供好的住處,隻好讓她住在原來的羊圈裏。老頭回來後看她可憐,翻蓋了房子,也隻是兩間土坯的,可跟原來比是好多了。倆人如今年紀也大了,就湊合過了,攢著錢供司道予讀書。


    聽遲奶奶這麽說,他就知道那個沒心沒肺的跟人家出去玩了,牙根恨的癢癢,家裏都翻天了,他還有心思玩?


    他笑著跟遲奶奶說:“奶奶,我不是小亦,我是他哥哥,我們倆是雙胞胎,他在這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他跟我們小予是同學,他昨個才來,沒麻煩,沒麻煩。”


    “謝謝奶奶了,您說他昨天才來啊?”


    “是呢,我還想跟你說說,你爸爸做的可不對,這孩子在山上蹲了兩天,餓的沒法子了才來的,這要是在山上出點啥事可咋辦?後悔也來不及呀。”


    “奶奶說的是,我回去就跟我爸說,您告訴他,我爸正找他呐,要是不想回去就躲躲,我這有二十塊錢,等他回來您給他。”


    遲奶奶接過錢遲疑的問:“你來不是找他回家的?”


    “我爸沒事就打他,讓他著兩天急再回去,就是麻煩您了。”


    “那倒沒事,就是你爸那……”


    “沒事,讓他找去吧。這回是他不對,小亦回去他也不敢咋著,他理虧。”


    戴亦回來的時候,遲奶奶把話給他一學,他樂的蹦了起來:“戴梵還算講義氣。”


    作者有話要說: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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