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米多高的崗樓上,荷槍實彈的武警正在守夜,探照燈按照固定軌跡不停地旋轉著,整個兒充滿了肅穆和陰沉的氣息。


    兩道厚實的鐵閘門進去後,才是監倉區域,整整齊齊的鐵格子房整齊的排布著。


    在這看似齊整束縛的環境下,卻不知有多少潛藏在心中不為人知或公之於眾的罪惡,更有那些唯有鋼鐵牢籠才能鎖住的猙獰惡漢。


    在一個偏角落的監舍裏麵,大成腦袋放空的躺在冰冷的大床上,他甚至可以很輕易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撲通!撲通!


    聲音很有節奏,卻給人帶來一種寂寞恐懼的感覺。他感受著這裏的一切,有翻身的、有打哈欠的、有挪著身體的。


    “睡不著?”一個輕微但是低沉有力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那聲音像是被從火中淬煉出來的,能一下子印在心中。


    大成一下子轉過身去,看著那雙在黑夜中格外明亮銳利的眸子。


    “傑哥……”大成心中微微一顫,看著這個自從自己入獄之後照顧過自己的年輕人周小傑。


    “睡不著麽?”那雙眸子裏盡斂著理性和銳氣,他重複得問了一遍。


    “今天老雞家人給他送雞腿了,淌著油黃燦燦的雞腿!”大成躲避過他的眼神,輕聲說道。


    “嗯,然後呢?”周小傑應了一聲問道。


    “小菜蟲他爸媽前些天給他捎了點鹹菜,他分我吃了。”大成用有些落寞的聲音繼續說著。


    “繼續說!”周小傑靜靜聽著。


    “老狗他兒子孝順,給他帶來了好多東西。”大成輕聲說道。


    “老狗他兒子是好,一直等著盼著他出去,他應該快了。”周小傑輕聲回應道。


    “傑哥,你姐姐也隔三差五的來看你。”大成眼中盡是悲傷絕望。


    “然後呢,”周小傑冷漠的笑了,言語無比的銳利,“然後你這條可憐蟲準備夥同那幾個重刑犯準備越獄?”


    周小傑的聲音很輕,但是卻猶如一條毒蛇一般一下子竄進他的身體裏,把他的心狠狠咬住。


    “你……”大成說不出話來,他微微蜷縮著,恐懼疑惑猶如螞蟻般侵入他的身體,讓他手腳冰冷,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麽隱秘的事情居然被他知道了,怎麽辦?


    “繩索,鐵絲,磨尖的牙刷,藏在洗手間的上層夾板上,是你昨天下午去藏的。”周小傑用冷漠的語言說著。


    “還有前段時間丟失的門禁鑰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七個管教中至少有一個是被你們收買了。”


    “對,沒錯。”大成顫抖的身子漸漸平靜了下來,他鼓起勇氣看著那雙銳利要刺透人心的雙眼,心平如水的說道:“傑哥,你猜的都是對的。”


    “如果我沒猜錯,那些工具上麵隻有你的指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越獄失敗,那你就是那些人推出的替罪羊。”周小傑看著這個恢複了平靜的大成輕聲說道,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從入監獄的第一天就開始懺悔,祈禱自己的父母平安,祈禱自己能早日出獄侍奉二老,但是如今卻已經走上了極端的道路。


    “我知道。”大成的身體抽了抽,然後回答道,他不傻,他們吩咐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猜到他們的想法了。


    “為什麽?”周小傑輕聲問道,“明明你隻要再熬個兩年,你就能出獄了,而他們,基本上都是無期和死人了,你為什麽願意給他們當工具?”


    “你這個隔三差五有姐姐來看的人當然不會明白了!”大成聲音顫抖著,眼神絕望迷離,他湊近用額頭頂著周小傑,臉上的皮肉抽搐,那雙曆經風霜的眼角流出了冰冷的淚水,“他們都放棄我了,他們放棄我了……”


    “嗬嗬,真是傻的可愛呀。”周小傑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大個七八歲的男子然後輕笑著。


    “你懂什麽!”大成抓住了周小傑的衣領,他此時已經絕望了,渾然不顧對周小傑這種態度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你知道我為什麽入獄麽?”


    一個初進監倉的殺人犯想要挑釁周小傑牢頭的位置,而被人拖到角落實施了酷刑。


    沒有人能想象到進了監獄七年的周小傑在這裏會得到怎麽樣的擁護和忠心。


    第一年,他受盡屈辱隻為能在滿是惡人的區域能活下來。


    第二年,他有了與三個舍友抱團,立足於監舍的資本。


    第三年,他學會了手段和狠毒,在他這個監舍已經無人敢惹了。


    第四年,他開始剖析人心,善念,惡念,偏執,恐懼一種種情緒被他抓住,然後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


    第五年,他就得到了整個一區監倉絕大多數犯人的擁護,成為了一區的牢頭。


    第六年,第七年,他開始修身養性,因為再過一年,你就要見出去見自己的姐姐了,他不希望自己帶著讓人恐懼的戾氣去見那個等待自己多年的姐姐。


    過程看似很簡單,但是沒人能了解其中的血腥和苦難:監獄中這五年急病死掉的犯人達到了七十三人。


    “我砍傷了兩個欺負我爹的混蛋而被逮捕入獄。”大成的神情有些瘋狂,甚至吵醒了其他兩個舍友。


    舍友見大成抓著周小傑的衣領,頓時一驚,然後準備動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周小傑一擺手讓他們坐下,然後依舊平靜地看著他。


    “他們沒有過來看我。”大成捂著臉哭了,他的手緩緩滑落,“他們放棄我了……”


    “我給他們寫的信沒有回我,整整一年了,他們沒來看我一眼……”


    “我恨他們,他們拋棄了我,既然這樣,我又何必愛惜我這個用處的軀體呢?”


    他哭的很傷心,像是走丟了的孩子。


    “然後你就甘願當別人的工具?”周小傑輕笑了下,說道:“你這麽傻真的好麽?”


    “別說風涼話,你要是想告就告吧,我不怕死!”大成擦幹眼淚狠狠盯著他說。


    這個態度又讓那幾個舍友不爽了,又要擼起袖子教訓他。


    “別瞎參合了你們,”周小傑有些好笑的攔著那幾個忠心的手下,然後對他說:“我不會去告,你自己想想吧,想通了和我說。”


    大成轉過身躺下,不再言語。


    “傑哥,不搞死他呀,敢對你不敬!”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悶聲說道,傑哥是他這一生最佩服的人了,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有絲毫不敬,剛才不是傑哥攔住,他一定會把他的腿扭斷。


    “是呀是呀。”一個賊眉鼠眼的矮個也在旁邊陪襯著。


    “你們幾個別鬧了,睡覺,一條可憐蟲有啥好理會的。”周小傑笑了笑說道。


    “睡了睡了,明天還要幹活呢,有五塊錢收入,可以買條香腸了。”壯漢見周小傑不計較,也翻身睡去了。


    監舍又恢複了安靜。


    隻有閉著眼睛的大成在默默流淚。


    老爹老娘,我好想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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