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漢子都已經死了,一個腦袋耷拉在一邊,露出脖子上的拇指粗的血洞,而在他對麵的人,就是將手伸出地麵的漢子,單手捂住胸口,胸前滿是鮮血。


    “死了!”


    侯謹鬆了口氣,說著手指在太陽穴上輕輕敲打,做思考狀,“讓我想想……對了,這兩個賊頭事先藏在地下,等著偷襲我們。結果你在布置法陣的時候,一杆陣旗,剛好把他們兩個都穿了。”


    說完搖搖頭,譏諷道:“真兩個倒黴蛋!”


    李錚“嗯”了一聲,他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這事情也太巧了,巧的讓人不敢相信,隻是這是當前唯一合理的解釋。


    他蹲下來,手放在陳奇胸口上,“剛死不久,心口還有餘溫。”


    侯謹抬腳在鄭倫臉上踢了一腳,罵道:“特麽的跟去年一樣,又有人想半路刺殺咱兄弟,上次我還以為可能是江東門幹的,這次不應該啊。”


    李錚皺眉思索,“你說他們是奔你來的,還是奔我來的?”


    “這就不知道了,我在供奉堂這麽多年,得罪的散修不少,誰知道是哪個人,又因為什麽事。”侯謹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些不屑一顧。


    “別管那麽多了,看看身上有啥東西。”


    兩人把屍體拖到地麵,露出了下麵的坑道來。


    侯謹的注意力都放在乾坤袋上,而李錚卻從屍體身上找到兩把長約一尺半的短錐,和一本典籍。


    “這兵器好像跟去年的那把劍有些淵源。”李錚輕聲自語道,接著拿起那本典籍,隻有薄薄幾頁紙,封皮上寫著三個字:龜息功。


    嘩啦……


    侯謹把兩隻乾坤袋裏的東西倒在地上,除了一些雜物,隻有一百多塊靈石。


    “窮鬼!”


    侯謹“哼”了一聲,數了數靈石,把它們分成兩份,笑著對李錚道:“咱們一人一份。”


    李錚本來想拒絕,但想想還是收下了,他不想表現得對靈石毫無興趣。


    “這短錐不是法寶,但材質不凡,咱們一人一個。”李錚也分給侯謹一把短錐。


    侯謹收下短錐,目光看向李錚手裏的典籍。


    “你要麽?”李錚大大方方地把典籍遞給他。


    侯謹接過來,隻看了一眼就扔還給李錚,口裏叨念著:“什麽邪門外道的功法?一上來就讓氣血逆流。”


    他站起身,侯謹擺弄著手裏的短錐,咧著嘴笑道:“也不知道咱們是幸運還是不幸?你說幸運吧,去年和今年都遇到刺客。”


    “你說不幸吧,去年的老頭自己從樹上掉下來摔死了,今年這兩個賊頭被你用陣旗穿死了,自始至終連屁都沒放一個。”


    李錚也有些唏噓,不過很快正色道:“我們運氣好,但運氣未必會一直這麽好,後麵還是要多加小心。”


    “那當然,我就不信還有人敢不開眼!”侯謹也收起臉上的笑意,沉著臉冷聲道。


    李錚和侯謹沒給兩人收屍,就讓鄭倫和陳奇暴屍荒野,趁著天光見亮,向江東門疾馳而去,一路上再沒有遇到阻礙,翌日便來到江東門。


    “你在外麵等我,三個時辰之後如果我沒有出來,你馬上折返回去告訴楚堂主。”


    來到江東門對麵的河岸,李錚認真地叮囑侯謹道。


    “我與你同去吧,諒那金老頭也不敢再耍什麽花樣!”侯謹主動要求道。


    李錚搖頭道:“不可!兩人都進去,萬一出點什麽事,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侯謹不再爭辯,“那好,三個時辰。”


    李錚點點頭,沿著河岸走到江東門對麵,光明正大地走到山門跟前。


    “來者何人?”把守山門的江東門弟子走出來問道。


    “靈山宗供奉李錚,前來拜見金門主。”李錚揚聲道。


    “靈山宗來的……上使?”那弟子一愣,盯著李錚瞅了一會兒,似乎認出他來,“請上使稍等,我這就稟告門主。”


    不多時,這名弟子飛奔回來,“李上使,請隨我來。”


    說著拿出令牌,將護山法陣打開一角。


    李錚邁步走進江東門,隨這名弟子一路直行,很快來到東江門的大殿中。


    大殿空無一人,那名弟子引李錚向大殿一側走去,“門主在偏殿中等你。”


    在偏殿?


    李錚心中一寬,正殿接待比較正式,偏殿多為會見關係較為親密的客人,這應該是金孝中主動釋放出的善意。


    “小友,我們又見麵了。”


    走進偏殿,金孝中大步走過來,笑意盈然道。


    李錚在殿中掃了一眼,偏殿裏除了金孝中,還有兩名年長修士,和他的二女兒——也就是去年被李錚挾持作人質的少女。


    金孝中白發盡去,麵色紅潤,不複垂垂老矣的模樣,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


    李錚施了一禮,笑道:“恭喜金門主,你年輕了。”


    “都是拜小友所賜,來,坐吧。”


    金孝中側身虛引道。


    兩人落座,弟子俸上香茶、華梓草根和靈果。


    “玉蓮,把給李供奉的歲幣和路敬拿來。”


    沒等李錚開口,金孝中主動呼喚道。


    路敬是罰金比較的委婉說法。


    金玉蓮捧著一隻乾坤袋,低頭走過來,恭敬地交給李錚。


    李錚抓住乾坤袋,神識掃了一下,發現裏麵隻有一百四十塊靈石,但個頭比普通靈石大了許多。


    “中品靈石?”


    李錚心中一動,取出一塊拿在手中。


    普通靈石放在手心都嫌小,但這塊靈石一隻手都握不過來,重量也有些墜手。


    黃洪山的乾坤袋裏有一個用過的中品靈石,跟這個一模一樣,隻是這塊靈石顏色墨綠,質地瑩然,所含靈氣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中品靈石與普通的下品靈石兌換關係為一比一百,不過中品靈石數量稀少,便於攜帶,靈力也更加精純,不論是商家還是修士,都更偏愛前者。


    “一萬多塊靈石數起來也麻煩,老夫便提前準備好了。”金孝中笑道。


    金孝中明明已經準備好歲幣,卻偏不交給靈山宗,這說明他故意引自己前來,打聽金玉珠的下落。


    李錚略一盤盤,便已心中有數,默默取出二十塊靈石,放在桌上,“多了。”


    一百四十塊中品靈石,相當於一萬四千下品靈石,自己這次隻須收取一萬二千就夠了。


    “不多,你去年給我的妖丹有錢也買不到,區區靈石,還請收下吧。”金孝中又將靈石推了回去。


    “那好吧。”李錚也不再推辭,將靈石收下了。


    金孝中張口欲言,卻又停下來,猶豫半晌之後才開口道:“李小友,不知玉珠她……”


    他說話時神情緊張,似是既想知道女兒的處境,又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令媛很好!”


    李錚心想既然要騙人,我就騙到底吧。


    “太好了!”


    金玉蓮出聲驚呼,看到李錚望過來,臉一紅,趕緊低下頭。


    金孝中長出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這麽說來,李小友見過小女?”


    “是。”李錚點點頭,拿出金玉珠給他的戒指,交到金孝中手中。


    “這是我送給小女的!”金孝中終於按捺不住,眉毛聳動,眼睛瞬間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金孝中擦了擦眼角,細細打聽金玉珠的近況。


    李錚隻好將謊言編下去,說金玉珠雖然在靈山宗受限於自由,但本身並沒有受到傷害雲雲,答不出來時,便推說自己隻是一名供奉,能見到金玉珠的機會不多。


    “金門主,時候不早,我該回靈山宗複命去了。”


    交談了近一個時辰,李錚起身告辭,再編下去恐怕要露出馬腳,況且自己騙了金孝中,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於心不忍。


    “等等……”金孝中又拿出一隻乾坤袋,“能否請李道友幫忙轉交給小女?”


    李錚接過來查看了一下,裏麵並沒有貴重物品,隻有一些丹藥和靈石,想來金孝中怕物品太貴,反而惹出麻煩。


    他暗歎了一口氣,心想:“金玉珠靈根被毀,這些東西恐怕也用不上了,也許隻有幾種丹藥能小補一下身體。”


    “好,如果我有機會見到令愛,一定轉交給她。”


    金孝中連聲道謝,又拿出一枚拳頭大的靈珠,跟大殿中椅子上鑲嵌的靈珠一模一樣,“此物產自東海千年靈珠蚌,靈氣之豐更勝中品靈石,請小友收下。”


    李錚連忙推辭,他現在不怎麽缺靈石,不想平白收這個人情。


    金孝中看出他對靈石不感興趣,便直接了當地問:“小友可是需要什麽丹藥?”


    李錚想了想,“不知前輩可有紫髓果和生血花這兩種靈草?或者知道哪裏有售購得也可。”


    鑄體訣第九重練髓,第十重練血,這兩關最為難過,根據典武傳下來的經驗,他也曾在這兩關停留多年,直至服用了紫髓果和生血花這兩種靈草才晉升淩空境。


    但是紫髓果三百年結果,生血花三百年開花,而且隻生長在陰煞之地,無法種植,市麵上根本買不到,靈山宗肯定有收藏,但怎麽也輪不到李錚這樣一個“外人”。


    金孝中麵露難色,“小友說的這兩樣靈草我們江東門都沒有,尤其那紫髓果還是升龍丹的主藥之一,老夫實在愛莫能助。”


    升龍丹是築基巔峰期修士衝擊金丹的關鍵丹藥,地位等同於煉氣境修士的築基丹。


    體修難以修煉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金孝中有意岔開話題,說道:“對了,小友是體修,師承哪裏?體修在東陵界可是相當少見。”


    李錚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金孝中說的是東陵界,不是東洲,“前輩與體修打過交道?”


    金孝中攬須笑道:“老夫年輕時去過中山界,確與體修打過交道。”


    “那前輩聽說過鑄體門麽?”


    李錚一直苦於沒有鑄體訣的中下兩冊功法,擔心自己突破到淩空境後麵臨無功法可練的境地,聽到鑄體門的消息不由大為驚喜。


    “鑄體門……”金孝中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好像聽說過,不過門派太小,連我們江東門都頗有不如,卻不知在何處。”


    “中山界,體修。”李錚記在心裏,認真地道了聲謝。


    不說別的,就隻這一條消息,這趟江東門來得算是值了,他心中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去中山界走一趟。


    “既然來了,小友留下來住上兩天再走吧。”


    “多謝金門主款待,晚輩另有他事,不便久留。”李錚估摸自己在江東門待了快兩個時辰了,再待下去恐怕侯謹要著急了。


    辭別金孝中,李錚出了江東門,確定身後沒人跟蹤,拐了個彎,來到澤元江畔。


    “你可算回來了!害我擔心了好久。”侯謹說著,從一塊土丘後麵轉出來。


    “怎麽樣,事情辦妥了嗎?”


    李錚一時得意,衝他比了個“OK”的手勢,忽然想起修仙界沒有這個手勢,連忙五指並攏,化為一個拳頭,重重一握,“成了!”


    “李老弟出馬,果然馬到功成!你再不回來,我還以為金老頭要招你做女婿呢!”侯謹笑著調侃道。


    “我看你是皮癢了。”李錚拳頭捏得“哢吧哢吧”直響,作勢要打。


    ……


    回程的時候,李錚和侯謹特意換了一條路線,避免再遇到麻煩,不幾日便回到靈山宗。


    一直在桐廬山外監視的汪澤和榮義早已不見蹤影,他們擔心鄭倫和陳奇刺殺李錚之後,回來要另一半酬金,他們交不出錢,幹脆腳底抹油——溜了。


    看到兩人平安歸來,楚洪大喜,到雲歸峰複命之後當即召集眾人,分配靈石。


    楚洪是堂主,李錚辦事得力,都分得四塊中品靈石,侯謹跟著跑腿也沾了些功勞,分得兩塊中品靈石,又從供奉堂公費中支取五十塊下品靈石作額外獎勵,牛秉忠和葛坤等人各得兩塊中品靈石,


    “這就是中品靈石?真是不錯啊!”葛坤還是第一次見到中品靈石,愛不釋手地左看右看,口中發出一陣讚歎。


    “有靈石了別整天畫符,買幾株生發養顏的夜烏藤,給自己也補一補。”牛秉忠揶揄道。


    “有什麽好補的?十個符師七個禿,還有兩個是半禿。”與供奉堂眾人混熟之後,葛坤說話也大方起來。


    眾人哄堂大笑,直道好文采。


    了結了歲幣的事情,楚洪又將話題引到押運晶石的差事上。


    “諸位,我從掌門處得到確切消息,這次咱們押運的芥晶石不簡單,是給靈山宗本宗的金丹修士閻良做三百歲生日賀禮的。”


    “所以這批賀禮名為生辰綱,價值四十萬靈石!”


    眾人都是張大嘴巴合不攏,過了好半天才有人道:“好值錢的生日!”


    “這還隻是咱們靈山宗分部送的賀禮,加上本部和周邊宗門,恐怕不下百萬。”


    “我的天!他的禮物堆在一起,怕是要堆成一座山……”


    楚洪淡淡道:“不然為什麽賞金就有三萬靈石呢。”


    李錚也暗感咋舌,難怪所有修士都拚了命地往上爬,這金丹修士真是好大的陣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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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天之後,時間來到了押運生辰綱的日子。


    第一百三十章 生辰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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