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中隊三小隊的戰士們走在補充團的前方探路,他們每人的身上都披著一塊白布,在風雪中隻要不注意觀察很難發現他們的身影。


    日軍騎兵聯隊的痕跡被天空中不停墜落的雪花掩埋,但獵人中隊的戰士幾乎都是偵察和追蹤方麵的高手,任何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們的雙眼和雙手。


    最前方的偵察班長緩緩舉起的右手,並化掌為拳。


    身後四五個戰士貓低身子,警惕的看著四周。


    在這之前雪地裏戰馬留下來的足跡都是統一的,可是在班長的正前方,足跡被打亂,開始呈扇形分布。


    他朝身後打出了幾個手勢,戰士們悄然分開,向四周摸去。


    “啊!”


    向公路右側移動的一個戰士突然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四腳朝天摔了下去。


    邊上的戰友在那一個瞬間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齊舉槍瞄向四周。


    摔倒的那名戰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等了一會見風雪中無任何異動之後,他才小心的在雪地裏摸索起來。


    他想看看自己剛才踩到了什麽?


    其餘隊友在警惕四周的同時也若有若無的向他這邊張望!


    積雪很鬆軟,戰士輕鬆的就把裏麵的東西刨了出來。


    那是一個西瓜大小的球形物體,抱在手裏不像是石頭的觸感。


    戰士把覆蓋在表麵的積雪拍幹淨之後,一張被凍得僵硬的、仍然帶著驚恐的麵容出現在了他麵前。


    “啊!”


    戰士低呼一聲,下意識的把人頭丟了出去。


    雖然他割過許多小鬼子的脖子,但當真正抱著一個腦袋的時候,他的心中仍然很是害怕。


    帶隊班長走過來撿起了腦袋,他認真端詳一番後對身邊的戰士說道:


    “看上去是咱中、國人,你們到處看一下,我覺得這裏可能發生了一場戰鬥!”


    幾個戰士聞言小心的在雪地中搜索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片鮮血淋漓的戰場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戰士們隻是把覆蓋在表麵的積雪扒開,純淨的積雪下方是一具又一具凍得硬邦邦的屍體,屍體周圍的雪花也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整個戰場觸目驚心,無頭屍體、殘肢斷臂、內髒碎肉等隨處可見!


    戰士們刨開的範圍很小,更遠的地方不知還有多少屍體埋在雪堆裏。


    “班長,是晉綏軍354團的弟兄!”


    一個戰士語氣沉重的說道。


    班長點了點頭,他們還是來晚了,354團已經遭遇了不測,


    “你們繼續向前搜索前進,一定要把小鬼子找出來!”


    “是!”


    戰士們最後看了一眼又快要被大雪掩埋了友軍弟兄屍骸,然後背著槍消失在了公路前方。


    “隊長,354團應該全軍覆沒了!”


    大雪中那些殘破的屍體好像是不真實的人體雕塑,宋禮從他們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人類的氣息,


    “小鬼子走了多久了?”他沉聲問道。


    “應該不超過一個小時!”


    “繼續追擊,一定要給死去的354團弟兄報仇!”宋禮咬著牙齒說道。


    當馮金章和3000個補充團的戰士來到宋禮的位置時,他們也被眼前殘酷的戰場所震撼,戰士們雙眼血紅、雙拳緊握,牙齒也咬得咯咯作響。


    “日他娘的小鬼子!”


    馮金章讓戰士們把道路上的友軍屍體挪到一旁,


    “弟兄們,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要繼續前進,直到追上狗日的日本騎兵,把他們完全消滅。然後再回來收斂死去友軍弟兄的屍體,那時候他們的靈魂在了地下也能得到安息!”


    “是!!!”


    風雪中傳來了戰士們悲痛的回應聲。


    。


    。


    正在飛快趕路的謝成瑞和戴傑等人聽到了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槍聲。


    因為風雪聲太大,槍聲聽得不真切,謝成瑞隻好命令戰士們加快行軍速度。


    按照時間估計,這時候能與日軍交火的必定是354團,雙方在公路上突然遭遇,步兵肯定打不過騎兵。


    越往前走,槍聲越來越清晰,可是與此同時槍聲也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稀疏。


    約20分鍾後,前方的槍聲徹底聽不見了。


    謝成瑞心中一痛,急忙命令部隊停止前進。


    “噗噗噗……”


    看不清楚的前方有踩踏積雪的聲音在飛速靠近,2000多名戰士蹲到公路旁,端著槍小心“”地警戒著。


    “呼呼呼……”


    一個氣喘如牛的身影從風雪中衝出來,跑得太著急,他一不小心把腦袋紮進了雪堆裏。


    他在雪地上掙紮了一下又爬起來繼續跑,看向後方的眼神中滿滿的全是恐懼。


    “噗噗噗……”


    一個身影出現,隨後又傳來了連續不斷的腳步聲。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接連不斷的有晉綏軍弟兄從風雪中衝出來,他們衣衫不整,身上的武器也不知扔哪裏去了!


    所有人的臉上皆充滿了驚恐,他們不時的向後張望,就好似有獵人在他們身後追擊一般。


    “站住!!!”


    謝成瑞暴喝一聲攔住了殘兵們的逃跑之路,隱蔽在道路兩旁的新兵戰士也紛紛現出身形。


    殘兵臉上的神情先是震驚和恐懼,繼而在一秒鍾之內轉變成驚喜和如釋重負。


    “謝參謀長啊!”


    一個衣衫不整的上尉撲到了謝成瑞麵前,“完啦,全完啦……”


    其餘殘兵也紛紛躺倒在了雪地裏,他們提心吊膽的跑了一路,現在體力已經接近極限。


    “顧團長呢!”謝成瑞已經猜到發生什麽了,他揪著上尉的衣領喝問!


    上尉嚎啕大哭淚水和鼻涕糊滿了整張臉,


    “我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團長帶著幾百個弟兄在和小鬼子對峙。可是我剛跑出沒多遠身後的槍聲就停了,團長……團長……團長怕是給小鬼子的騎兵殺死啦!”


    謝成瑞憤怒地一把推開上尉,看著躺在地上的百餘個殘兵,他恨恨的罵道:


    “為什麽不和顧團長多堅持一會兒?隻要再有20分鍾我們就能趕到,你們為什麽要逃?”


    脫離虎口的354團弟兄們聽到謝成瑞的話都低下了腦袋,他們不顧一切的跑了一路,身後不停的有戰友死在小鬼子的馬刀之下。


    是他們已經徹底喪失了反抗的勇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不停的跑。


    原本一起奔逃的弟兄有七八百人,可是跑著跑著人就沒了,到最後隻剩下他們這100多。


    謝成瑞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他發現逃兵臉上那難以掩飾的驚恐已經影響到他從晉、城帶出來的2000多名弟兄了,一些新兵的臉上現出了茫然無措之色。


    “他娘的,老顧平時是怎麽待你們的,關鍵時候你們卻丟下他自己跑了,真是一群忘恩負義的家夥!”


    吳庸一腳把跪在地上的上尉踹翻,然後又對著最近的幾個354團的逃兵拳打腳踢。


    槍聲已經停了好一會,顧全此時多半已經犧牲了,吳庸心中的悲傷之情可想而知。


    “參謀長,怎麽辦?”戴傑有些緊張的問道。


    紙上談兵他擅長,他現在的心態和那2000名新兵一樣,皆很茫然。


    謝成瑞的大腦飛速的思索著,他帶出來的這批新兵隻參加過一個星期的軍事訓練。


    如果就這樣帶著他們莽上去,很可能最後的結果會和354團一樣,鬼子騎兵隻要一個衝鋒隊伍就散了。


    經過了剛才的那一番戰鬥,雖然小鬼子取得了勝利,但是他們肯定也出現了傷亡,日軍騎兵現在應該不足1500人了。


    顧全和354團那1000多士兵多半已經犧牲,現在衝上去支援已經無甚用處。當務之急是將鬼子騎兵攔住,等待馮金章的補充團到達。


    風雪比出城的時候要小了一些,謝成瑞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果斷的命令道:


    “放開正麵,所有人到公路兩側隱蔽待命!快!”


    鬼子騎兵隨時可能殺到,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吳營長,你帶一半的兄弟到北麵,我帶其餘的人在南邊!


    鬼子騎兵來時別著急開火,等我的命令!


    嚴守陣地、不準衝鋒,隻要別把小鬼子放過去就行!


    你明白了嗎!”


    吳庸吸了一下鼻子,鄭重地點頭。


    “吳老弟,全殲鬼子騎兵就是給顧團長報仇,這個時候一定不要亂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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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參謀長放心,我曉得的!”


    公路兩側的小山包隻有10來米高,對於伏擊和阻擊戰來說都算不上是最好的地形。


    前方可能有更好的位置,但是謝成瑞不敢冒險,是如354團一樣毫無準備的與鬼子騎兵撞上,情況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戰士們來不及挖戰壕,把輕重機槍架起來後就趴在了雪地上,緊張地等待著。


    。


    。


    因為被顧全等人耽擱了一些時間,杵村久藏讓騎兵聯隊盡量加快速度趕路。


    相同的距離逃兵跑了20多分,而日軍騎兵所用的時間還不到這的一半。


    率先進入謝成瑞等人眼中的是五匹棕色的戰馬,戰馬背上的鬼子士兵一手持槍一手拽著韁繩。


    這是一隻探路小隊,他們要為後續的大部隊試探可能出現的危險。


    謝成瑞壓了壓手,示意所有戰士稍安勿躁。


    五個鬼子騎兵順利的通過了這一段路,因為風雪的阻隔,他們根本沒有留意道路兩旁的情況。


    依照第20師團獲得的情報,剛才他們消滅的那1500人應該是晉城最後的防守力量了。所以日軍的兩個指揮官都放鬆了警惕,在他們看來用最短的時間趕到晉城才是最重要的。


    小鬼子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獨立旅如今的發展可謂日新月異,加之又有晉東南老百姓的支持,每天新入伍的士兵就有好幾百。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的情報都是滯後的,除非他們有能力每日一報,但這明顯是不切實際的。


    因為錯誤估計了敵人的力量,日軍騎兵第28聯隊將自此走向覆滅。


    大約過了一分鍾,公路的前方傳來了戰馬打響鼻的聲音和密集的馬蹄聲。


    雖然還未見到敵人,但是光聽聲音就知道這次來的不少,至少有好幾百。


    在眾人的緊張注視下,一匹又一匹的戰馬出現在了視線裏。


    積雪很深,已經沒過馬蹄大約兩拳的位置了,戰馬每走一步都會帶起大片的雪花。


    日軍騎兵三馬並列而行,在這嚴酷的環境之中,隊列仍然保持著較為完整的狀態。


    “嚏……嚏……”


    戰馬抬起腦袋打響鼻,馬嘴裏吐出來的熱氣似乎噴到了公路兩側戰士們的臉上,眾人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全身都高度緊繃了起來。


    許多日軍士兵隻是平靜的注視著前方,自知此去九死一生,他們的思緒飛到了家鄉,飛到了母親和妻兒的身旁。


    機敏的戰馬似乎聞到了空氣中危險的氣息,它們開始不安的晃動起腦袋來。


    騎兵經常與戰馬待在一起,雙方間能夠通過幾個簡單的動作溝通。


    戰馬不安的樣子很快引起了背上騎士的注意,好幾個日本士兵開始從沉思中回過神,皺著眉頭看向道路兩側。


    也就是在這時候,謝成瑞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打!!!”


    在鬼子騎兵和戰馬的眼球中,白茫茫的天地間突然火光迸現,大地在這一瞬間好像從沉寂之中活了過來。


    “噠噠噠……”


    輕重機槍毫無保留的開火。


    與此同時,無數顆冒著青煙的手榴彈擊碎半空中的雪花,旋轉著飛入了日軍騎兵的隊列裏。


    “轟轟轟……”


    整條公路都沸騰了起來,彈片與子彈一同起舞。


    在動物求生的本能下,戰馬開始不聽背上主人的指揮,嘶鳴著四處逃竄。


    馬上的騎士防備不及,被發狂的戰馬甩下地來。


    他們有的直接磕斷了脖子,有的骨斷筋折,有的隻是腦袋暈乎乎的。


    但是無論他們自身的情況如何,公路兩側飛射的子彈都會將他們撕碎。


    吳庸親自操縱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他大叫著將無數顆子彈射向鬼子的騎兵隊。


    看著一匹匹戰馬、一個又一個鬼子士兵倒在血泊之中,他臉上的青筋瞬間爆起,如轉世閻羅一樣猙獰可怖。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日軍騎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他們再留下200多隻戰馬和士兵的屍體後退下了公路的西邊。


    東進幾乎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題外話】:八千,晚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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