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人群不斷壯大,眨眼間也有上千餘人,雖是有捕快以及侍衛見了,但因為領頭之人皆是太學府士子,所以也不敢多加阻擋,讓他們沿著禦街,一路來到皇宮之前。


    誰料當眾人來此時候,就見在那宮門之前,正立著兩人。


    “是翁應弼和吳衍兩位大人!”


    士子之中,頓時傳出幾個驚愕之聲,一時間人群騷動,以至於遊行隊伍不得不暫時停止。


    其中翁應弼乃是太常寺少卿兼侍講侍讀修國史玉牒,因為勞苦功高日前被提升為工部尚書,另一人則是國子監祭酒吳衍,兩人皆是朝中重臣,在太學之中,也是有著相當的影響力。


    如此人物,莫說是平頭老百姓,便是太學士子若是惹了他們,隻怕會被直接革除學籍,十年苦功一朝盡棄。


    陳宗噸感到焦急,若是被兩人所阻,那他們定然難以見到趙昀,立時對著眾人高聲訴道:“咱們今日來此,乃是為了朝廷,又有何懼?”一行人聽了,皆感精神一震。


    而他盯著眾人期頤的眼神,也自遊行隊伍之前走出,來到了兩位大人眼前。


    翁應弼眉頭一皺,張口就是罵道:“幹什麽呢?突然帶著這些人來到皇宮之前?若是衝撞了聖上,你擔待的起嗎?”


    “你也是上等上舍人,怎生就連這點都不懂,就貿然帶著一行人跑到這裏來?”吳衍亦是罵將開來。


    那丁大全自知自己才德淺薄,若是貿然鎮壓太學諸位士子,少不得讓朝中大陳非議,故此暗中聯係兩人,讓他們兩人出麵,壓製一幫學子。


    被兩人一番嗬斥,陳宗頓時生出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麽的感覺。眾位士子之中,亦是有人開始心生退意,自隊列之中悄悄離開。若因此事而惹怒朝中大臣,可不是尋常人能承擔的。


    但陳宗腦中卻是浮出蘇韻那淒慘模樣,立刻打起勇氣來,繼續說道:“或許爾等所說有理。但我等有急事,必須麵見聖上。”


    “什麽事情能夠重要到需要強闖皇宮嗎?”翁應弼沒好氣的回道:“你知不知道如此行為,實乃大不敬之罪。我就算是治你謀逆之罪,也是隻手之中!”


    “蒙古入川,東南屏障已失。如此險情,也不算嗎?”


    陳宗麵色赤紅,高聲喝道。


    他這一說,登時讓翁應弼、吳衍兩人愣了一愣,好容易才回過神來。


    “胡鬧。我為朝中重臣,尚未聽聞此言,你又從何聽聞此事?”


    雖是感覺有些奇怪,但翁應弼卻不想自己麵皮受損,強撐著譏諷道。


    吳衍亦是喝道:“所以你就嘯聚士子,做出這等遊行示威之舉?如今更是為了掩蓋自己無奈,肆意散播謠言?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滾出太學!”


    兩人一番話,自是令隊伍之中群情洶洶,一個個莫不是議論紛紛起來。


    “沒錯。那蒙軍入川,不過蘇韻一人所說,如何能信?”


    “而且川蜀一代,自有餘玠、王堅等人坐鎮,又豈會發生此事?”


    “更重要的是,若要入川非得途經陝西一帶。此地有晉王鎮守,他們如何能夠成功?”


    “……”


    這些人卻是未曾想到,那蒙古竟然可以自吐蕃繞路,直接從大理之後踏入川蜀一代。


    而赤鳳軍若非早有蕭鳳指點,隻怕也沒有察覺到這般行徑,進而提前做好準備!


    “既然如此,那我等繼續留在此地,又有何用?”


    念及於此,遊行士子頓時崩潰,大半之人皆是退去,唯有剩下之人,一臉疑惑的看向陳宗。


    他們皆是和陳宗要好之人,雖是不會懷疑陳宗行徑,但也對這種事情抱著懷疑態度。


    看到這一幕,黃鏞頓時緊張起來,卻將陳宜中喚來,吩咐道:“照著現在狀況,我等隻怕難以麵見聖上。你趁著這個時候快些離開隊伍,找機會麵見聖上,將川蜀一代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我明白了。那你呢?”陳宜中看了一眼劉黼、陳宗,還有那緊隨其後的列位士子。


    他雖是擔心無比,但骨子裏卻還是仁人誌士之心,自是不放心眾人的安全。


    黃鏞道:“放心吧,有我等在此守護,自然能夠護持無虞。”陳宜中無奈,隻好趁著眾人離開時候,也偷偷潛入人群之中,卻是繞過了眾人,避開了那些侍從,走入宮門之內。


    見著陳宜中離去,黃鏞稍微放下心來,又是看向遠處,那裏爭論似乎尚未消停。


    “兩位大人。我雖是不知那蒙古如何做到,但川蜀之事,乃是我好友親身體驗,隻因為擔心國朝之事,故此親身犯險前來臨安,隻為了將此事稟報。如此行事,豈會作假?”


    陳宗心一橫,自知難以勸服,亦是昂著脖子,回道:“而且那蒙古素來凶殘,對我等國土虎視眈眈,若是不做好準備,任有新軍被那丁大全隨意擺弄,等到蒙古當真來到,那就徹底完蛋了。小子一片真誠天地可鑒,還望兩位大人成全!”言罷之後,卻是雙膝跪下,對著兩人就是跪拜下來,隻求能夠麵見聖上。


    “放肆!”


    翁應弼、吳衍久立朝廷,又何時見到這般場景?


    長袖一揮,他們兩人也是氣急敗壞,足下更似生根一樣,站在眾人眼前,口中高聲喝道:“朝中決議,自然有其道理,又豈容他人插嘴?你這廝妄議朝政,難不成是求死不成?”


    這一弄,一行士子莫不是膽戰心驚,連忙自此地離開,本就剩下的數百人之中,又是走了一大半,隻留下數十人靜靜的站在原地。


    其餘人也是麵帶憂愁看著兩人,卻是打算看朝廷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黃鏞眉梢微皺,卻是推開身前之人,站在陳宗身邊,卻是對著兩人訴道:“翁侍郎,吾祭酒,難道兩位忘了十年之前,無庵居士如何去世的嗎?”


    吳衍立時皺眉,問道:“你又打算說什麽?”翁應弼一臉疑惑,亦是看著黃鏞,卻是打算聽聽,他又是如何解釋此事。


    “彼時我朝國勢正濃,正打算一舉興複中原一代,但卻終因無庵居士逝世而告終。自此之後,蒙古據北地,赤鳳軍據關內之地,唯有我朝偏居南方,可謂是勢成三國鼎立之勢。”黃鏞緩緩解釋道。


    隻是吳衍卻略有不滿,哼了一聲訴道:“那晉王早已投入我朝,如何能夠另稱一國?你卻是糊塗了!”


    “祭酒教訓的是。”黃鏞頜首道謝,又是解釋道:“故此,蕖堂先生自擔任宰相以來,便一直編練新軍,以求增強軍力,護我國朝無虞。但是此事卻因那丁大全而毀,以至於新軍一事徹底泡湯,而禁軍更是不堪其用。如此情形,若是繼續下去,就算那蒙古不來,我等也要危險矣?”


    翁應弼輕哼一聲,充滿不懈的回答道:“國朝之內,自有打算,豈是你一介學子,能夠枉議?”


    “沒錯。關於此事,我等自有打算,你在這裏插嘴幹什麽?”吳衍亦是感到不滿警告了一聲。


    他們兩人本就得丁大全所托,前來阻止眾人麵見官家,今日見到黃鏞如此詆毀丁大全,自是惱火無比,又豈會感到高興?


    黃鏞一時驚愕,連忙懇求道:“可是兩位大人。你們不是說了嗎?我等士子,當以天下為己任?既然如此,那為何讓那丁大全如此恣意妄為?”


    眼見黃鏞亦是沒有辦法,劉黼一時焦急起來,也是走了出來,苦苦勸道:“兩位大人。我等所為,皆是為了天下眾生,還請兩位成全。要不然,等到那蒙古來到,我等全都危險了!”


    “哼。此事僅有爾等知曉,焉知不是他人散播謠言?”翁應弼卻是梗著脖子,渾然無視眾人懇求。


    眼見無法說服,劉黼不免感到著急起來,若是繼續這麽拖著,還不知曉形式會惡劣到什麽程度。


    “若是大人不願相信,就算是將我等功名盡數削去,我等也要繼續下去。”林則祖一咬牙,高聲喝道。


    緊隨其後,曾唯亦是訴道:“我等就算是拋卻此身,也定要麵見聖上。”


    陳宗、黃鏞以及劉黼雖是不曾訴說,卻也一起站在兩人身邊,皆是展現出了自己的決心。


    翁應弼見到眼前幾人竟然是如此執拗,絲毫沒有退縮之心,當即喝道:“好,既然如此,那今日我就將爾等於太學之上的名號盡數削去,看你等該如何堅持?”


    被他這麽一說,其餘之人莫不是心生恐懼,連忙從此地離開,唯恐被牽扯進去,壞了自己的名聲。


    此事一過,不管結果如何,仕途顯然會受到影響,他們自然不願意冒這個險。


    於原地之上,隻留下陳宗、黃鏞、劉黼、林則祖以及曾唯五人,繼續站在此地。


    雖是被眾人敵視,但五人卻是齊齊站直身子,口中叫道:“大人,我等今日定要麵見聖上。”


    “好!好!好!”


    三聲叫好,翁應弼卻是被三人氣的發抖,當空喝道:“替我取來紙筆,今日我就削去爾等功名,貶出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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