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


    相較於臨安城之中的詭譎莫測,自得知餘玠身亡之後,眾人莫不是悲慟不已。


    先前教誨曆曆在目,誰知一轉眼,斯人已逝!


    “行至襄陽,為祭奠好友,於江中泛舟飲酒,因感染風寒,暴斃身亡。”


    鮮紅的墨筆,就這麽直接的橫呈在眾人之前,強迫著他們接受這個事實,即使他們根本就不願意這一位大人,就這樣平白無故的犧牲掉。


    徐徐微風拂過長幡,長幡輕輕搖晃,下方墜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低沉卻有清晰的響聲漸漸擴散而出,似是鑽入了地府之中,告訴那閻王莫要怠慢了這位英雄。


    “將軍。你竟然就這麽走了?”


    劉整臉上皆是驚愕,直愣愣的看著那靈位。


    先前他貿然進諫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而那溫和無比的相貌,他至今也記得分明,但今日時候卻被這冰冷的牌位所代替了?


    劉整自感茫然,心中忽然跳出了一個念頭:“難不成,是有人暗中做的手腳?”畢竟他的賞賜莫名消失,更有眾多將士遭到貶斥,若是和眼前餘玠之死聯係起來,那這背後又該隱藏著何等可怕的事實?


    “劉兄。將軍已然去世,我等身為其手下,也應當一起拜見,祭奠將軍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緊跟在身邊的向士壁、曹世雄兩人似是未曾察覺,隻是從旁邊結果香燭,對著那燭火點燃之後,三人一起朝著那靈牌鞠躬三下,算是行過了大禮。


    此事過後,三人自感此地太過壓抑,也沒打算多做滯留,遂選擇離去。


    而當離開時候,劉整回首看了一眼令牌,那鮮明的牌位分外刺目,令他感覺腦中一陣暈厥,暗暗想到:“不管如何。我定要找出凶手,如此方能不負將軍恩情。”


    一步跨出,劉整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刺目赤陽正散發著熾熱的光芒,令他不免皺緊了眉梢。


    就算那烏雲如何茂密,終有一天還是有驅散時候!


    帶著決絕,劉整就此離去。


    許久之後,門外又是出現一人,正是王堅。


    見到此人到來,一人迎了上去,問道:“王叔。你終於來了?”


    “當然。畢竟今日乃是好友餞別之時,我又豈能缺席?”王堅微微頜首,神色略有傷感,舉起手中酒杯,朝著那靈牌敬去。“義夫兄。本以為你我還有共聚時刻。誰料轉眼間,你竟然就這麽死了?唉!你難道就不能等一等嗎?至少也不至於走的這麽孤零零的。”


    話音中,王堅自是透著無邊的哀悼。


    赤紅的雙目直愣愣看著牌位,他直到這一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摯友,如今就躺在那棺材之中。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從此以後,你是徹底的安靜下去了,也再也沒有人會打擾你了。”


    低沉的呢喃,傳入周圍人的耳中,頓時讓他們“哇”的一聲,再度哭訴了起來。


    餘玠死了,他們心中的支柱也倒塌了。


    從此之後,這川蜀又該由誰支撐?


    眾人皆感茫然無措,渾然不知又該如何去做,唯有將那迷茫的眼光看向靈柩,腦中遐想著,若是這其中的人兒就此複活,那該是多好的事兒!


    隻是煙雲嫋嫋,躺在棺材之中的人,卻始終未曾反應。


    餘玠就這樣始終躺在其中,一動也不動。


    豔陽西斜,轉眼間已然是黃昏時候,來訪的客人也走了許多,隻剩下餘玠的一眾親屬還留在這裏。


    作為餘玠的親人,他們還需要為其守靈。


    王堅暗暗歎息,正欲離開時候,餘玠之子餘如孫卻是麵容焦急,略有期待的問道:“叔父!”


    “何事?”


    王堅身子一頓,抬起的左腳也放了下來,扭頭看向身後之人。


    餘如孫今年也已經二十有三,生的是威武雄壯,頗有乃父之狀。今日為了守孝,故此褪下了軍服,穿上了縞素,更因為自得知餘玠死訊之後,數日不曾歇息,故而令雙眼有些暗沉,顯得特別疲倦。


    雖是如此,餘如孫卻依舊強撐著精神,問道:“叔父。還請你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是因何而死?”


    “陛下不是已經說了嗎?乃父乃是飲酒暴斃而亡。”王堅雙眉微蹙,正欲訴說什麽,但終究卻是盡數吞入腹中,除了朝廷之話,就不曾訴說一言一語。


    餘如孫自嘲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樣來,訴道:“叔父。我乃是他的兒子,難道你就連我也不相信嗎?”


    顯然,他並沒有將朝廷抵報所言當成一回事,畢竟他作為餘玠之子,自然知曉餘玠雖是喜好飲酒,但卻向來有度,絕不會令其影響到自己神誌,更勿論因為飲酒暴斃了。


    朝廷這般說辭,在他看來自然是虛假的很。


    王堅黯然神傷,搖搖頭回道:“非是我不信。實在是這其中牽扯的東西,就連我都不清楚。僅憑你一人,如何能夠探知這一切?”


    “那難道就讓我父親之死,就此沉冤不白嗎?”餘如孫麵生怒氣,喝道:“我為父親之子,豈能坐視凶手猖狂?”


    王堅頓時緊張,生怕餘如孫做出什麽事來,低聲警告道:“如孫。我明白你為父報仇的心情,但是你可知曉這其中的幹係?若是為了你父親好,你還是莫要牽扯進去,以免壞了自己的性命。”


    他雖是不知餘玠究竟因何而死,但隻看朝廷那草草了事的樣子,便明白過來不管其背後隱藏著什麽東西,餘玠隻能是飲酒過度暴斃身亡,除此之外絕無別的結論。


    餘如孫一臉黯然,卻是仰頭長笑幾聲,然後咬緊嘴唇,狠聲說道:“叔父勸說,孩兒知道了。隻是我不甘心,明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但是我卻無能為力。”五指攥緊,點滴猩紅之血濺落塵土,而這錐心之痛,卻也比不上和喪親之痛。


    此時,餘如孫心中已經下定決心。


    不管付出如何代價,都要找出凶手!


    王堅暗暗歎息,也是神情落寞,自此地離開。


    “義夫啊。你這一去,卻是將擔子全都撂給了我。隻是你在天有靈,可要保證這川蜀安然無恙,不要在發生之前蒙古入侵的事情了。”


    縱然這祈禱近乎渺茫,但王堅卻依舊希望,若是餘玠之死能夠令川蜀恢複平靜,那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畢竟,餘玠之死尚且有人祭奠,但千千萬萬的百姓,卻是死的毫無消息,就那麽悄然無息的沒了生息,就連一點談資也沒有,記入史冊之中,也許也隻是短短的數行文字罷了。


    亂世,人命,微弱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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