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撲棱”的聲音,危東敏扭頭看去,卻見一隻門派豢養的仙鶴舒展著翅膀,落在那深紅色土壤的懸崖邊,姿勢優美地啄食著草籽和仙藤上的果實。


    他深深地注視了一會,才平靜地收回目光,踏入師尊居住、修行的洞府。


    有著核心弟子的令牌,危東敏通行無阻,一路上經過的陣法都紋絲不動。


    雖然洞府裏的陣法威力宏大,危東敏曾有幸見識過一次,現在回想起那世界末日般的場景都覺得頭皮發麻。


    不過這些陣法主要是為了抵禦天劫,倒不是為了防範宵小,平日都沒有開啟。


    所以其實就算他不攜帶令牌,也不至於會激發陣法。


    因此習慣了以後,倒也不至於每次經過都戰戰兢兢。


    洞府內有許多池塘,不時有人魚從水麵躍起,驚鴻一瞥之下,窈窕的身姿宛如天女。


    再落入水中,漣漪泛開,看著空蕩蕩的水麵,若是多情之人,當會幽幽一歎。


    危東敏繼續前行,路邊不時有一株奇珍異卉,婆娑搖擺。


    當他經過時,那些侍者、獸奴、凡人仆役都伏下行禮。


    而那些由外門弟子轉成的雜役,有的是為柳真人伺弄花草,有的是為柳真人豢養妖獸仙獸,有的則是侍奉柳真人飲食起居等。


    他們的身份則高出一點,見到危東敏可以不跪伏,隻需低頭行禮。


    危東敏目不斜視,這洞府裏的一切,對他都早已失去了神秘感。


    一路來到洞府深處,師尊平時打坐修行的小屋,沒等他靠近,石屋裏傳來他師尊“柳真人”平淡的聲音:“進來吧。”


    危東敏來到屋前,石門悄然無息地滑開。


    危東敏低頭進去,向柳真人行禮:“師尊。”


    “坐。”一隻蒲團悄然滑至危東敏身後。


    危東敏道謝後坐下,抬頭目視他的師尊。


    柳真人看上去是四十來歲的清俊中年,身姿挺拔,目中藏星,披著一身看似是粗麻織就的法衣。


    他明明坐著,屁股下卻是空無一物,麵前的石桌上擺著一本發黃的典籍。


    危東敏曾經問過師尊,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來修行,柳真人隻是笑笑,意味深長地回答:等你境界到了,自然就明白。


    待危東敏坐穩,柳真人先詢問他近日的修行情況,隨口點撥了幾句,然後用平靜無波、似乎隻是閑聊的語氣說道:“你師弟東芃的命燈熄滅了。”


    危東敏眉毛微微抬起,他花了好些功夫,才想起東芃是誰。


    荊東芃。


    畢竟,荊東芃入門時間不長,僅僅是練氣境的微末弟子,天資也算不上如何優秀,被逐出花明派也有十多年了,確實很難想起來。


    然後他就生出疑惑:那家夥的命燈原來一直沒丟掉的麽。


    危東敏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師尊的吩咐。


    柳真人卻話鋒一轉,“你雖已神通境,在派內算是年輕一代第一人。但比起那幾個頂尖門派的天才弟子,你還是有所不如,切莫自傲。”


    危東敏低頭:“師尊教訓得是,東敏絕不敢自傲。”


    柳真人滿意地點點頭:“為師畢生的心願,便寄托在你身上了。若有一日,你能成就金丹,我們一門兩金丹,花明派才有望重新回到頂尖門派之列。”


    危東敏立刻表態:“弟子一定全力以赴!”


    “過幾日,天裂穀換防,”柳真人眼皮子都不抬,遞給危東敏一條手串,“花明派就由你帶隊吧。”


    “是。”這事危東敏早有預料,並不意外。


    倒是那手串,讓他疑惑。手串上有十顆光滑的石子,樣子普普通通,靈性若有若無,並非什麽優秀的法器。


    “找個時間,去打探一下,東芃是怎麽死的。如果沒有牽涉到那幾個頂尖大門派,你就順手替他報仇吧。”柳真人輕描淡寫地說。


    危東敏疑惑了。


    報仇?


    為何要報仇。


    柳真人是花明派唯一的金丹真人——雖然他結的隻是最下品的金丹,再無進步的可能,但也畢竟是金丹真人。


    危東敏回憶著當年的事情,荊東芃被逐出門派,有人私下議論,認為這是柳真人向掌門表示屈服的信號。


    而危東敏作為柳真人的親傳大弟子,自然清楚,師尊根本沒有爭權奪利之心,在門派也根本用不著怕誰。


    掌門那時履新,雖然不是柳真人的嫡係,但也是被柳真人默許的。


    很多人就想不明白。


    作為花明派唯一的金丹真人,門派裏什麽事能繞得過柳真人?


    當年荊東芃之事,其實也很單純,根本沒什麽內幕、陰謀之類的。


    就是柳真人為了維護新掌門的權威,隨手把荊東芃這個觸犯了門規的小透明送給掌門發落;而掌門為了立威,就拿荊東芃祭旗,逐出門派了。


    就這麽簡單。


    所以,為何要給這麽一個小透明報仇呢?危東敏甚至根本不認同那個家夥是自己的師弟。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柳真人語氣平靜地說:“就算是阿貓阿狗,那也是我們花明派的阿貓阿狗;花明派的棄徒,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殺的。”


    或許,越是祖上闊過、而今落魄的門派,越會有這樣脆弱的自尊吧……危東敏會意,攥著手串應道:“師尊教訓得是。東敏會留意此事,找機會替師弟報仇的。”


    柳真人揮揮手:“你且去吧。那手串裏,被煉入了東芃的命燈殘留,一旦靠近殺死東芃之人,就會變成紅色。離得越近,紅色越深。”


    ……


    繞了一圈,夏詠初又回到之前和尊上交手的木屋附近,將頭顱隨意擲下。


    咕嚕咕嚕,頭顱像垃圾一樣滾遠。


    這位曾經幾乎在暗中掌控了小半個凡俗世界的修行者,很快就會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腐爛,發臭。


    那木屋在兩人的默契之下,竟然幾乎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早有人將木屋裏裏外外搜索一遍,捧著所有的物品來給夏詠初過目。


    不外乎是一些桌椅、日用品、奢侈品、書籍……


    “咦!”夏詠初一伸手,一麵直徑約一尺的圓形銅鏡飛起,落入他手中。


    “三爺,這是用於通訊的法器。”蒙著麵紗的劉語貞在一旁輕言細語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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