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袋還有些昏沉,蘇酥看了看旁邊,帶她過來的白發男人已不見蹤影。


    四下是繁華的高樓與逼仄的天空,和夾帶著奇怪符號的繁體中文。


    那兩道稚嫩的交談聲還在持續,蘇酥低頭——


    是兩個穿著製服的小學生。


    戴帽子那位有些害羞的別開頭。


    另一個小男孩則禮貌地朝她微笑,毫不避諱的眼睛裏流著邃紫的光華,和他好看的發色一樣,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笑容漂亮。


    除了發眸顏色特殊些,應該是蘇酥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孩。


    接著他開口:“%¥#*!……”


    所以剛剛告示牌上那些……


    但她剛剛明明還在——


    蘇酥壓下心底的愕然,蹲下與他視線齊平。


    這個尊重平等的做法讓小男孩的笑容好像更璨了些,蘇酥試著用英語跟他溝通:“那個你好……不好意思,我不會日語,所以剛剛你說的那些我都沒有聽懂。”


    紫發的男孩眨眼,也用英語回她:“沒關係,我會說一些簡單的英語。你需要幫助嗎?你的英語發音很好聽,我想你應該不是日本人吧?”


    蘇酥點頭。


    “請問——”她控製不住的緊張,聲音和表情卻愈發溫柔,“請問這裏是日本嗎?”


    “是。這裏是。”


    蘇酥的發眸是極為純正的漆黑,這在中國人裏也非常罕見。


    更難得的是,她的瞳仁雖黑,卻意外的剔透,中心閃爍著點點光亮,純淨的不可思議,似乎連漫天的黑夜都可以掃去。


    落在幸村眼裏,恰似黑珍珠黯淡的全過程,讓人忍不住想拘下那束明光。


    “你……”


    “你迷路了嗎?”居然是真田先問出口的。


    他的聲音沒有幸村溫柔,還帶著點獨有的低沉,明明是個孩子,卻給人相當可靠的錯覺:“你是到日本來旅遊,然後跟你的朋友或者是旅行團的人……走散了?”


    走散嗎……?


    蘇酥低頭又抬起,已經收拾好低落的情緒,朝孩子們微笑。


    “嗯,散得有點遠,一下子找不到可以回去的路了……”


    “別擔心。”


    幸村走到蘇酥麵前,用稚嫩的聲音安慰她,“隻是走散了而已,總是能找到回去的路的,你不要太傷心。”他想了想,“我覺得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真田輕咳一聲:“我知道這裏附近的警局在哪兒,可以帶你過去。”


    “謝謝。”


    蘇酥很感激,但現在已是傍晚,她又忍不住提醒:“但會不會太晚了,這個時間還不回家的話……父母會很擔心的。我可以再問別的人……”


    “日本癡漢很多的喲~”幸村忽然說,“特別是這個時間段。”


    蘇酥被噎了一下。


    幸村笑得眼睛都眯起:“開玩笑的,你別害怕,也不要生氣。警局距離這裏很近的,隻是稍微轉一下,我們回家也不會太晚,況且今天本來就是早放了,沒關係的。”


    他靠近,輕輕扯了扯蘇酥的衣擺,邊朝真田使了個眼色:“走啦~姐姐,不會帶你去危險的地方的——我的臉,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壞人吧。”


    真田也過來,隻是他仍有些赧然,什麽都不做,隻是說:“再不走,天真的要黑了。”


    變相告訴蘇酥,再晚些,無論他們還是蘇酥都會很麻煩。


    拒絕不能,蘇酥隻能應下:“……謝謝你們。”注意到這兩個男孩肩膀都背著碩大的網球包,她忍不住去勾,“那網球包,讓我來拿吧。”


    畢竟她是成年人。


    不想幸村回頭噗嗤一笑,真田更是壓著帽簷:“不用,男子漢凡事都該親力親為。”


    幸村附和:“是呀是呀,哪有讓女孩子幫忙拿東西的~姐姐是覺得我是小孩子就需要特別照顧嗎?雖然很開心,但這在日本也有看不起的意思哦~”


    蘇酥連忙說沒有,幸村笑意更深,襯著夏日暮靄落在他白嫩清麗的臉上,如花似放。


    “開玩笑的。很快就到了,別擔心。”


    幸村連著戲弄了蘇酥兩次。


    蘇酥也沒有不悅,她本身就是個心大的妹子,況且幸村的兩次戲弄都沒有惡意,反而是在努力分散她的注意力,令她心情明媚。


    蘇酥一路都走在靠車輛的那邊,很小心的將幸村和真田護在裏頭;而那兩人怕她無聊,也會指著周圍的店鋪建築簡單向蘇酥說明。


    ——還好英語老師有教過這些日本特色的詞匯呢。


    日本人的英語口音有些奇怪,但蘇酥一直都聽得很專注,偶爾說到有趣處,還會抿唇輕快地笑起來,整個人都柔軟到不可思議。也尋了個契機,問起他們學網球的事。


    提到這個,最初顯得寡言的真田亦熱絡了起來,蘇酥從來都是個擅於傾聽的人,那兩人不自覺說了許多網球相關的瑣碎小事。


    警局真的很近,聊到一半便抵達了。


    幸村似乎是覺得太快了,話到一半便沒有再繼續,轉身對蘇酥說:“那……再見了。”


    “嗯,再見——”


    蘇酥朝他笑,又叫住要轉身的幸村,“那個,道別前可以把剛才的故事講完嗎?很有趣,我想聽完它,可以嗎?”


    男孩的臉上能開出一朵花來。


    “好!”


    最後一件小事,幸村配合肢體語言講的繪聲繪色,真田負責在旁邊補缺,到要分別時,蘇酥彎腰把男孩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好。


    “要加油哦~”她輕聲道,“無論是網球還是別的什麽事情,都要加油!”


    幸村笑得點頭,又指真田:“好,不過弦一郎應該也要,他隻是不好意思開口。”


    於是,蘇酥幫真田整過帽子。


    警局盡在眼前,各自往該去的方向走,幸村忽然回頭朝蘇酥喊:“姐姐,我可以知道……你是哪個國家的人?”


    “中國。”


    蘇酥無不驕傲的回答。


    “哦~那個國家啊,我知道——老師說過的,中國有各式各樣的美食,隨處可見的秀麗風景和名勝古跡……那中國人都像姐姐這樣溫柔嗎?”


    這問題有些尷尬,但蘇酥還是輕輕“嗯”了聲。


    幸村露出向往的神色:“長大了真想去那樣的中國看看——不知道到時能不能再遇到姐姐。”


    這種表情蘇酥最無法抗拒了,她抿了抿唇。


    “蘇酥,我的名字。等你長大,可以來h市找我。”


    幸村微愣,用拗口的中文重複回味著“蘇酥”這簡單的兩個字。


    “嗯!好!我叫幸村精市。弦一郎?”


    真田:“真田弦一郎,我叫。”


    各自揮手,算作告別。


    等走遠一些,幸村跟真田說:“真想去中國看看呢,弦一郎也這樣想吧?”


    “嗯。”真田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但到那個時候應該找不到的吧。”


    畢竟隻有簡單的名字+城市,中國那麽大,又要去哪裏找呢?


    他們會逐漸長大,而她也將慢慢變老。


    幸村似乎不甚在意:“那就早一點啊,既然我找她會很困難,那就早一點讓自己出現在對方的視野裏,用她知道的……用這個。”他指尖撫過網球包。


    “多虧我這張臉還算好認呢。”


    真田沒有回他,卻也暗暗記在心上。


    又走了會,幸村忽然叫道:“糟糕——”


    真田:“?”


    他表情有些糾結,又用生澀的中文念了一遍蘇酥的名字:“聽說中國文字同一個發音有很多字的,所以她叫‘蘇蘇’,這個su,到底是哪個字呢?”


    “……”


    於是,“蘇”這個字,成為將來網球界大魔王幸村精市認得的第一個漢語字。


    不是蘇蘇,是蘇酥啊!


    心疼才到日本就被弄錯名字的蘇酥妹子/(tot)/~~


    蘇酥這邊卻出了點意外。


    她還沒進警局,先給父母和宅電都撥去了電話,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日本,信號不通,全都提示是忙音,收好手機,卻在門口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清瘦高挑,露出的皮膚白皙,還有那頭白色微長的頭發。


    那人正在通話,用的是除英日中外的第四種語言,應該是歐洲那邊的語言。


    蘇酥忍不住靠近,以中文開口。


    “先生……請問,是你嗎?”


    男人悠然轉身,露出一雙狹長繾綣的璀金眼眸,唇角勾出很淺的弧度,眸色溫潤,極容易捕獲他人的好感。


    “嗯~我應該是誰?”


    不是帶她來的那個人。


    卻是……


    很流利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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