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心底略有些不安。
二師兄還是一臉笑意,看不出端倪。
“二師兄,玉竹峰,出事了嗎?”歡顏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求死一愣,一臉茫然道:“沒有啊,怎麽這麽問?”
“你怎麽會突然來宋城?”
求死又是一愣,下意識道:“自然是奉命來查看宋城的修複進度,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宋城一片破敗,百姓流離失所——”
“你速來不關心這些,你總是風花雪月,日日逍遙!”
“你來查看宋城的修複進度,是奉的誰的命?”
歡顏緊緊的盯著求死的雙眸,清晰的捕捉到了一絲遲疑。
而求死卻是笑著搖頭道:“小師妹,你也太小看你是師兄我了,我畢竟是重華宮的一員,自然是懷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如此,方為正道不是?”
他越是說的義正言辭,歡顏越覺得不對勁!
十年的相處,二師兄的為人她清楚的很,他若是真這樣,也不會日日流連花叢樂不思蜀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幾道流光飛近,白色的弟子服,袖口處繡著紅色的梅花。當頭一人模樣還算俊朗,一臉春風得意,當他看到求死時,眉頭卻是一皺,隔得尚遠便冷冷道:“求死師兄,掌門讓你前來巡視宋城修複進度,你竟再此偷懶,莫不是不將掌門放在眼中?”
求死麵色一沉,扭頭看向飛來的幾人,冷聲道:“蘇寒,你少給我亂扣帽子!我可不吃你這套!”
那蘇寒冷冷一笑,身邊幾個梅宮弟子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臉的不屑與戲謔。
“我說求死師兄,到如今還這樣擺架子,是不是太不識時務了?”其中一個弟子嗤笑道。
另一個弟子也接話道:“他還當自己是以前的求死師兄呢?哈哈——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麽地位!我奉勸你還是乖乖的聽掌門吩咐!否則,今日還是這巡視宋城的輕鬆活,明日就不知是什麽了——”
聽得這話,一幹人等立馬大笑起來,皆是痛快得很的樣子。
這一幕驚的歡顏幾乎合不攏嘴!
這是什麽情況?
這些家夥都吃了豹子膽了?竟敢這樣跟二師兄說話?難道他們就不怕二師兄的拳頭?
而二師兄聽到這些話僅僅隻是沉著臉不說話,沒有暴怒的動手,甚至沒有反駁半句!這還是二師兄嗎?
歡顏一時有些失神。
“咦,蛟龍!”蘇寒忽然看向了歡顏,待看到他身後的蛟龍時,雙眸瞬間亮起。
“蘇師兄,這蛟龍就是之前從玉竹峰溜走的那隻吧?那這丫頭——就是寧歡顏了?”另一個梅宮弟子上下打量著歡顏,言語中有些許不確定。
蠻荒一行,歡顏的容貌不知不覺又變化了些,且玉竹峰甚少與梅宮來往,這些弟子雖見過歡顏幾次,卻也無法確定是否是她。
那蘇寒目光戀戀不舍的從蛟龍身上移開,落在歡顏的身上,但見她一身紅衣,雖風塵仆仆,但容貌清秀可人,不覺浮了笑意道:“這不是仙法大會的頭名狀元歡顏師妹嗎?嗬——聽說歡顏師妹拐走了蛟龍私自出走,沒想到,竟還敢回來。”
“這蛟龍必須得收到咱們梅宮去,玉竹峰的人都太不靠譜了。”一個梅宮弟子湊到了蘇寒身邊,低聲說道。
蘇寒頷首,一臉認真道:“師弟說的對,這蛟龍既然回來了,便該留在梅宮,以確保它不能再次逃走。”
九黎聽得這些話,漸漸升起了怒意,低吼了一聲,鼻息間隱約有龍息噴灑,炙熱非常。
“這寧歡顏乃是罪徒,不能讓她跑了。”說著,他隨意指了一個梅宮弟子:“林蕭師弟,你去,將寧歡顏拿下,帶回梅宮受審。”說罷,他又看向九黎,一臉興奮道:“至於這蛟龍,便跟著我回梅宮去,若芙師姐見到了,必定歡喜。”
那林蕭立刻點頭,笑著走向歡顏,戲謔道:“歡顏師妹,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由我出手押著你走?嗬——師兄我手重,若是傷著你就不好了。”
求死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閃身攔在了歡顏麵前,怒道:“你們誰敢碰她一下試試?我玉竹峰的人,是你們隨意能碰的?”
那林蕭略一皺眉,回頭看向蘇寒。
畢竟靠他一個可不是求死的對手。
那蘇寒皺了皺眉,看著求死,寒聲道:“求死師兄,你可別忘了,如今這重華宮,是誰說了算!”
聽了這話,求死的身子明顯一顫,他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卻沒有讓開的意思。
而另外幾個梅宮弟子已經飛向了九黎!
這時候,君不夜突然出現在了九黎的麵前,一臉的不耐。
蘇寒一見君不夜,先是麵色微變,而後怒聲道:“君不夜!你這個叛徒,原來也在這裏!正好,我將你一並拿下送回梅宮,聽候掌門發落。”
“掌門?”君不夜劍眉微挑,露出了幾分詫異。
歡顏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沉默良久後,突然低聲問道:“二師兄,師尊他——出事了?”
求死一愣,而後搖頭道:“沒有,師尊他好好的。”
“那為何,白長老成了掌門!梅宮弟子竟敢對你作威作福?”歡顏抬頭,看著求死的側臉,冷聲逼問。
求死眸光微斂,沒有回答。
蘇寒此刻正在高聲叫囂:“沒錯,如今重華宮是我們梅宮說了算,白長老已經成為新一任的掌門,你們識相的話,最好乖乖聽話,否則——”
“否則如何?”君不夜打斷了他的話,冷聲問到。
蘇寒凝眸看向他,嘿嘿一笑道:“讓你好好嚐嚐刑堂刑法的滋味。”
君不夜冷笑了一聲,雙手負在背後,淡淡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你有何本事,跟我說這話!”
蘇寒麵色微變,君不夜在梅宮可是鼎鼎大名的天才,白長老對他的寵愛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的女兒,而且白若芙也對君不夜情有獨鍾,他還真的不敢把君不夜怎麽樣!
但這君不夜私自出山犯錯在先,倒是給了他機會!不如就此將他擒下,暗中讓他吃些苦頭,再將他帶回梅宮去,白長老和若芙師姐也不能說什麽!
就在他心中盤算著的時候,君不夜忽然出聲道:“你們想要帶走這蛟龍?”
蘇寒以為他知道白長老成了掌門,知道自己站錯隊了,迷途知返,便笑著點點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沒錯。”
君不夜笑著點點頭,讓開了身子,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不攔著。”
雲朗一直趴在九黎的背上,此時也被君不夜給帶了下來,飛到了歡顏的身邊。
蘇寒見君不夜讓開之後竟是靠近了歡顏,不覺冷笑了一聲,然後招呼一眾師弟上前,欲要強行將九黎帶走。
九黎這時候轉頭看向歡顏,眼神中露出一抹詢問。
“別鬧出人命。”歡顏語氣冷淡至極,聽在蘇寒等人的耳朵內十分刺耳。
林蕭此刻站在求死麵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幹脆站著不動,等著蘇寒等人拿下蛟龍之後再來幫忙。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僅僅是一口龍息,蘇寒等人便齊齊敗下陣來。
而且他們每個人的弟子服都被燒得幹幹淨淨,一個個光溜溜的,又是羞窘又是驚懼,慌忙遮住重要部位。
若非是歡顏說過不要鬧出人命來,隻怕他們此刻全都是死人了。
歡顏別開臉,不去看這令人惡心的一幕。
求死頗為震驚的看著九黎,心中暗道,它的能力增強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蘇寒惱怒的看向九黎,眼中殺機迸射,九黎雙眸一瞪,一聲驚天的龍嘯,頓時嚇的蘇寒屁滾尿流,慌忙後退。這一聲龍嘯響徹天際,下方在宋城內進行修繕工作的修士們不約而同的抬頭,便看到蘇寒等人滑稽的一幕。
蘇寒隻怕沒想到自己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咬牙切齒道:“你們——你們等著,我這就回去告訴掌門,你們就等著迎接刑堂弟子吧。”
君不夜微微一笑,淡淡道:“蘇寒師兄不如先顧一下自己,這空中風大,可別受了風寒。”
“君不夜!你這個叛徒,和這妖女私自下山,你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你就給我等著吧。”然後他又看向歡顏,恨聲道:“還有你,寧歡顏,你罪孽深重,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歡顏麵色清冷,緩緩呼出一口氣,繞過求死走了出來,輕聲道:“我不會逃,也從沒逃過。你們若要找我,便到玉竹峰來吧。”
說罷,她招呼了一聲九黎,九黎當即飛到她的麵前,她站上了九黎的背,君不夜和雲朗也跟了上來。
“二師兄,我先回去看師尊,你要同往嗎?”歡顏看向求死。
求死怔怔的看著歡顏,總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忽然自嘲一笑,點頭飛上了九黎的背,一行人就這這樣大搖大擺的從蘇寒等人的身邊飛走。
勁風陣陣,吹的他們險些從飛劍上掉下來。
蘇寒怒斥道:“你們別太得意,給我等著。”
雲朗這時候忽然回頭,淘氣的衝著他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大哥哥,羞羞——不穿褲子——羞羞——”
蘇寒的臉瞬間鐵青。
九黎呼嘯而過,直入雲霄。
歡顏心中很不平靜,拳頭一直緊緊握著,不安如同潮水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二師兄——”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求死緩緩呼出一口氣,搖頭道:“如今,重華宮的確是梅宮說了算,白長老也在幾日前,正是成為了重華宮的新任掌門。”
“為什麽?”歡顏不解的看著他,眉頭緊蹙。
求死微微斂眸,看向漸漸靠近的重華宮數峰,驚色秀麗,宛如仙境,輕輕吐氣道:“因為師尊他——快不行了。”
這一句話,幾乎將歡顏打入地獄。
她渾身顫抖,慌忙抓住了求死的衣袖,死死攥著,喉頭滾燙,竟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求死轉頭看向她,眼中劃過一抹濃濃的悲涼:“自你走後,師尊的身體每況愈下,日日咳血,早已經油盡燈枯。師祖他老人家為了救師尊,不久前已經離開了重華宮,前往蓬萊島尋找靈藥。”
“臨走之時,任命了白長老為新任掌門,讓師尊安心修養。”
“原本瑤光仙子一直守在師尊身邊,但因為要準備大婚,前日便離開了。這兩日,師尊的湯藥都是求戰準備的,但求戰素來粗心,竟是沒有留心到師尊這兩日的湯藥裏多了些草藥。”
說到這裏,他緊緊的攥緊了拳,咬著牙道:“那草藥名為破風草。”
破風草?
歡顏一愣,而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起來,所謂破風草,有著活血化瘀的功效,可師尊如今氣血虛弱至極,再用這破風草,必定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
她緊緊咬著牙,怒道:“誰幹的?”
求死搖頭,沉聲道:“我也曾質問過菊宮藥堂之人,但他們一口咬定並未送過破風草來。”
菊宮!
歡顏眉頭蹙的死死的,眼中盡是憤怒和心疼。她緊緊的看向玉竹峰的方向,一顆心狠狠揪起,疼到了極致。
求死緩緩呼出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些,繼續道:“白長老成為掌門之後,將所有大權獨握,同時也宣布了將求生逐出重華宮,至於你——他也擬出了數條罪狀。”
“你今日回來,便正好合了他的意。”說罷,他看向歡顏,沉聲道:“這一次,師尊護不了你了,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吧。我相信,以白長老的為人,必定不會將你逐出重華宮那麽簡單,想必——”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歡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長老必定會讓她收緊所有刑法!活活將她折磨死。
深吸一口氣,她搖頭道:“我不走,我要陪著師尊,一步也不離開。”
求死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也沒有再勸說,隻自嘲笑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歡顏自然明白二師兄的顧慮,如今白長老大權在握,又沒有師祖壓製,若是惹惱了他,她受些苦倒無所謂,但是師尊——
白長老對師尊的妒忌與恨意,她隱約可以感覺到,這一次,玉竹峰真的艱難了。
而君不夜一直沒有說話,他是梅宮的人,聽聞這些話,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求死看向他,認真道:“不夜師弟,你還是速速回梅宮吧,以白長老對你的寵愛,他不會過重的責罰你。但你若與歡顏在一起,不僅對你沒好處,也會害了歡顏。”
君不夜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看向歡顏。
歡顏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聲道:“君不夜,謝謝你一路相護,你便聽二師兄的話,回梅宮,不要再牽扯到我的事情裏來。”
君不夜麵色不大好看,沉默半晌,點頭道:“好。”
他說的輕鬆,但歡顏分明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失望與淡漠。
但眼下,她顧不了這麽多了,她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能在讓君不夜和她一道受苦。
至於雲朗——
她看向雲朗,一時有些為難。
“姐姐,我要跟你在一起。”雲朗很聰明,一下子看出了歡顏心中的想法,他想也不想的抓住了歡顏的手,一臉堅定。
求死疑惑的看向雲朗:“他是?”
歡顏便將雲朗的來曆簡單說了一下,求死當即點頭道:“那帶他回玉竹峰也無妨,畢竟是曆城的遺孤,白長老不會對他下手的。”
歡顏這才鬆了一口氣。
短暫的沉默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猶豫了半晌道:“師尊他——要大婚了?”
求死一愣,看向歡顏,隻見她微微垂著眸,眸光似水粼粼,有一抹難以掩飾的悲傷。
他洞悉了歡顏的心事,知道瞞不住,便點頭道:“還有七日,便是師尊與瑤光仙子大婚之日。”
說著,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沉聲道:“其實,我們也不必這麽擔心,白長老哪怕是顧著千香穀,也不敢把師尊怎麽樣的!我們隻需耐心等候七日後的大婚便好。”
歡顏點點頭道:“師尊不會有事的,碧血天晶我已經帶回來了,一定能解開師尊的鎖魂扣。”
求死眼睛一亮,他怎麽忘了這一茬,當即興奮的點頭,輕輕拍了拍歡顏的肩膀,一臉欣慰。
九黎速度極快,穿過重華宮數峰,重重的落在了玉竹峰的院子裏。
剛一落地,歡顏的心便忍不住快速跳動起來,她急急的跑向師尊的竹屋,可是走到門前,卻有些卻步。
君不夜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沒多說什麽,和求死拱手行了個禮,便禦劍飛走了。求死看著君不夜落寞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都是癡人!
他心中感慨萬分,拉著雲朗往廚房走去,口中問道:“餓了嗎?師兄帶你去吃東西。”
雲朗不舍的看著歡顏,輕聲道:“那屋子裏麵就是姐姐的師尊嗎?我可以去看看嗎?”
求死點頭道:“當然可以,但不是現在!”
雲朗正想問是什麽時候,便見廚房裏走出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他長的很粗獷,可是神情卻很落寞。
求戰看到求死,不由得一愣:“二師兄,你不是去宋城——啊——那是蛟龍,小師妹回來了?”他突然看到了九黎,然後急急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果然看到了那紅色的瘦弱身影。
他欣喜的笑了起來,正欲喊歡顏,卻被求死一把拉住,進來廚房:“來來來,咱們玉竹峰添新人了,你快做些好吃的。”
“新人?什麽新人?這個小家夥?從哪來的?”
“別問了,快做飯,我都餓了。”
這時候,歡顏總算鼓起勇氣推開了師尊的竹門,撲鼻而來的師尊身上熟悉的香氣,還有隱隱的一股藥香。她差點因此落淚,才離開不過短短半月,她便覺得仿佛已隔千年。
天知道,她有多思念師尊!
輕輕邁著步子,她慢慢靠近師尊的竹榻。靠的越近,師尊的容顏便越清晰,她終於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淚,正好落在了師尊的掌心。圓潤如珍珠剔透如水晶,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打轉。
歡顏跪在床畔,哽咽道:“師尊——我回來了。”
沒有回答!司玉幽靜靜的睡著,蒼白的臉色幾乎沒了半點活色,呼吸輕柔的幾乎聽不見。
她頓時心如刀絞,忍不住趴在了師尊的床頭,放聲大哭起來。
睡夢中,司玉幽仿佛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行走,不時經過高聳入雲的宮殿。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何處,隻漫無目的的走著。
終於,他走到了白霧的盡頭。
遍地淩霄花開,雪白晶瑩間,一道身影聘婷而立,嬌小瘦弱,卻倔強而堅韌。
他頓住腳步,思索著這少女是誰。
這時候,少女忽然轉過頭來,衝著他盈盈一笑,宛如花開一瞬,雲破日出,滄海月落——
就在這時,他忽然醒了過來,微微張開眼,耳畔傳來隱隱的啜泣。
他的掌心,有一棵溫熱的珠子在轉動,他微微側眸,便看到了那嬌小的身影,正趴在床頭哭泣。被褥上滿滿的都是她晶瑩剔透的淚珠。
歡顏!
她回來了!
司玉幽心中歡喜,嘴角不由得上翹了幾分,清冽的嗓音有些許沙啞無力:“再哭下去——為師可沒地方躺了。”
歡顏一怔,驀地抬頭,看到的是那雙熟悉的溫暖眼眸。
她略微一頓,卻哭的更厲害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被褥上,滴溜溜的打轉。
司玉幽眼中劃過一抹無奈,想要抬手像從前一樣撫摸她的頭發,可是卻發現全然沒有力氣。他眼底劃過一抹悲涼,輕聲道:“別哭了,聽話。”
歡顏果然收了淚,雙眼紅腫,跪著往後退了幾步,重重的磕起頭來:“師尊,我回來了。”
司玉幽眸中噙著淡淡笑意,微微頷首:“回來就好。”
歡顏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著,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師尊的聲音沙啞了,完全沒有了氣力。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師尊的氣息中多了一抹死氣,那是靈力將散的征兆。她慌忙要拿出碧血天晶來,卻聽得師尊忽然問道:“蠻荒一行,你似乎又成長了,跟為師說說,都遇到了些什麽?”
對於師尊的任何要求,歡顏都無法違背。
她吸了吸鼻子,將一路上遇到魔族肆虐再到寧家村,黃泉穀,遇到香雪,遇到碧瑤,鐵龍王,在到和天蛛一族大戰,烤天蛛肉吃等等事一一告訴師尊。
正說著那天蛛肉有多美味時,她不經意回頭看師尊,卻見他不知何時早已睡去,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幾乎如同一張白紙。
她眸光柔軟到了極點,偷偷握住了師尊的手,低聲道:“師尊,我帶回碧血天晶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讓你健健康康的大婚。”
話到最後,她再度哽咽。
-本章完結-
二師兄還是一臉笑意,看不出端倪。
“二師兄,玉竹峰,出事了嗎?”歡顏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求死一愣,一臉茫然道:“沒有啊,怎麽這麽問?”
“你怎麽會突然來宋城?”
求死又是一愣,下意識道:“自然是奉命來查看宋城的修複進度,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宋城一片破敗,百姓流離失所——”
“你速來不關心這些,你總是風花雪月,日日逍遙!”
“你來查看宋城的修複進度,是奉的誰的命?”
歡顏緊緊的盯著求死的雙眸,清晰的捕捉到了一絲遲疑。
而求死卻是笑著搖頭道:“小師妹,你也太小看你是師兄我了,我畢竟是重華宮的一員,自然是懷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如此,方為正道不是?”
他越是說的義正言辭,歡顏越覺得不對勁!
十年的相處,二師兄的為人她清楚的很,他若是真這樣,也不會日日流連花叢樂不思蜀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幾道流光飛近,白色的弟子服,袖口處繡著紅色的梅花。當頭一人模樣還算俊朗,一臉春風得意,當他看到求死時,眉頭卻是一皺,隔得尚遠便冷冷道:“求死師兄,掌門讓你前來巡視宋城修複進度,你竟再此偷懶,莫不是不將掌門放在眼中?”
求死麵色一沉,扭頭看向飛來的幾人,冷聲道:“蘇寒,你少給我亂扣帽子!我可不吃你這套!”
那蘇寒冷冷一笑,身邊幾個梅宮弟子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臉的不屑與戲謔。
“我說求死師兄,到如今還這樣擺架子,是不是太不識時務了?”其中一個弟子嗤笑道。
另一個弟子也接話道:“他還當自己是以前的求死師兄呢?哈哈——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麽地位!我奉勸你還是乖乖的聽掌門吩咐!否則,今日還是這巡視宋城的輕鬆活,明日就不知是什麽了——”
聽得這話,一幹人等立馬大笑起來,皆是痛快得很的樣子。
這一幕驚的歡顏幾乎合不攏嘴!
這是什麽情況?
這些家夥都吃了豹子膽了?竟敢這樣跟二師兄說話?難道他們就不怕二師兄的拳頭?
而二師兄聽到這些話僅僅隻是沉著臉不說話,沒有暴怒的動手,甚至沒有反駁半句!這還是二師兄嗎?
歡顏一時有些失神。
“咦,蛟龍!”蘇寒忽然看向了歡顏,待看到他身後的蛟龍時,雙眸瞬間亮起。
“蘇師兄,這蛟龍就是之前從玉竹峰溜走的那隻吧?那這丫頭——就是寧歡顏了?”另一個梅宮弟子上下打量著歡顏,言語中有些許不確定。
蠻荒一行,歡顏的容貌不知不覺又變化了些,且玉竹峰甚少與梅宮來往,這些弟子雖見過歡顏幾次,卻也無法確定是否是她。
那蘇寒目光戀戀不舍的從蛟龍身上移開,落在歡顏的身上,但見她一身紅衣,雖風塵仆仆,但容貌清秀可人,不覺浮了笑意道:“這不是仙法大會的頭名狀元歡顏師妹嗎?嗬——聽說歡顏師妹拐走了蛟龍私自出走,沒想到,竟還敢回來。”
“這蛟龍必須得收到咱們梅宮去,玉竹峰的人都太不靠譜了。”一個梅宮弟子湊到了蘇寒身邊,低聲說道。
蘇寒頷首,一臉認真道:“師弟說的對,這蛟龍既然回來了,便該留在梅宮,以確保它不能再次逃走。”
九黎聽得這些話,漸漸升起了怒意,低吼了一聲,鼻息間隱約有龍息噴灑,炙熱非常。
“這寧歡顏乃是罪徒,不能讓她跑了。”說著,他隨意指了一個梅宮弟子:“林蕭師弟,你去,將寧歡顏拿下,帶回梅宮受審。”說罷,他又看向九黎,一臉興奮道:“至於這蛟龍,便跟著我回梅宮去,若芙師姐見到了,必定歡喜。”
那林蕭立刻點頭,笑著走向歡顏,戲謔道:“歡顏師妹,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由我出手押著你走?嗬——師兄我手重,若是傷著你就不好了。”
求死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閃身攔在了歡顏麵前,怒道:“你們誰敢碰她一下試試?我玉竹峰的人,是你們隨意能碰的?”
那林蕭略一皺眉,回頭看向蘇寒。
畢竟靠他一個可不是求死的對手。
那蘇寒皺了皺眉,看著求死,寒聲道:“求死師兄,你可別忘了,如今這重華宮,是誰說了算!”
聽了這話,求死的身子明顯一顫,他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卻沒有讓開的意思。
而另外幾個梅宮弟子已經飛向了九黎!
這時候,君不夜突然出現在了九黎的麵前,一臉的不耐。
蘇寒一見君不夜,先是麵色微變,而後怒聲道:“君不夜!你這個叛徒,原來也在這裏!正好,我將你一並拿下送回梅宮,聽候掌門發落。”
“掌門?”君不夜劍眉微挑,露出了幾分詫異。
歡顏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沉默良久後,突然低聲問道:“二師兄,師尊他——出事了?”
求死一愣,而後搖頭道:“沒有,師尊他好好的。”
“那為何,白長老成了掌門!梅宮弟子竟敢對你作威作福?”歡顏抬頭,看著求死的側臉,冷聲逼問。
求死眸光微斂,沒有回答。
蘇寒此刻正在高聲叫囂:“沒錯,如今重華宮是我們梅宮說了算,白長老已經成為新一任的掌門,你們識相的話,最好乖乖聽話,否則——”
“否則如何?”君不夜打斷了他的話,冷聲問到。
蘇寒凝眸看向他,嘿嘿一笑道:“讓你好好嚐嚐刑堂刑法的滋味。”
君不夜冷笑了一聲,雙手負在背後,淡淡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你有何本事,跟我說這話!”
蘇寒麵色微變,君不夜在梅宮可是鼎鼎大名的天才,白長老對他的寵愛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的女兒,而且白若芙也對君不夜情有獨鍾,他還真的不敢把君不夜怎麽樣!
但這君不夜私自出山犯錯在先,倒是給了他機會!不如就此將他擒下,暗中讓他吃些苦頭,再將他帶回梅宮去,白長老和若芙師姐也不能說什麽!
就在他心中盤算著的時候,君不夜忽然出聲道:“你們想要帶走這蛟龍?”
蘇寒以為他知道白長老成了掌門,知道自己站錯隊了,迷途知返,便笑著點點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沒錯。”
君不夜笑著點點頭,讓開了身子,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不攔著。”
雲朗一直趴在九黎的背上,此時也被君不夜給帶了下來,飛到了歡顏的身邊。
蘇寒見君不夜讓開之後竟是靠近了歡顏,不覺冷笑了一聲,然後招呼一眾師弟上前,欲要強行將九黎帶走。
九黎這時候轉頭看向歡顏,眼神中露出一抹詢問。
“別鬧出人命。”歡顏語氣冷淡至極,聽在蘇寒等人的耳朵內十分刺耳。
林蕭此刻站在求死麵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幹脆站著不動,等著蘇寒等人拿下蛟龍之後再來幫忙。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僅僅是一口龍息,蘇寒等人便齊齊敗下陣來。
而且他們每個人的弟子服都被燒得幹幹淨淨,一個個光溜溜的,又是羞窘又是驚懼,慌忙遮住重要部位。
若非是歡顏說過不要鬧出人命來,隻怕他們此刻全都是死人了。
歡顏別開臉,不去看這令人惡心的一幕。
求死頗為震驚的看著九黎,心中暗道,它的能力增強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蘇寒惱怒的看向九黎,眼中殺機迸射,九黎雙眸一瞪,一聲驚天的龍嘯,頓時嚇的蘇寒屁滾尿流,慌忙後退。這一聲龍嘯響徹天際,下方在宋城內進行修繕工作的修士們不約而同的抬頭,便看到蘇寒等人滑稽的一幕。
蘇寒隻怕沒想到自己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他咬牙切齒道:“你們——你們等著,我這就回去告訴掌門,你們就等著迎接刑堂弟子吧。”
君不夜微微一笑,淡淡道:“蘇寒師兄不如先顧一下自己,這空中風大,可別受了風寒。”
“君不夜!你這個叛徒,和這妖女私自下山,你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你就給我等著吧。”然後他又看向歡顏,恨聲道:“還有你,寧歡顏,你罪孽深重,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歡顏麵色清冷,緩緩呼出一口氣,繞過求死走了出來,輕聲道:“我不會逃,也從沒逃過。你們若要找我,便到玉竹峰來吧。”
說罷,她招呼了一聲九黎,九黎當即飛到她的麵前,她站上了九黎的背,君不夜和雲朗也跟了上來。
“二師兄,我先回去看師尊,你要同往嗎?”歡顏看向求死。
求死怔怔的看著歡顏,總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忽然自嘲一笑,點頭飛上了九黎的背,一行人就這這樣大搖大擺的從蘇寒等人的身邊飛走。
勁風陣陣,吹的他們險些從飛劍上掉下來。
蘇寒怒斥道:“你們別太得意,給我等著。”
雲朗這時候忽然回頭,淘氣的衝著他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大哥哥,羞羞——不穿褲子——羞羞——”
蘇寒的臉瞬間鐵青。
九黎呼嘯而過,直入雲霄。
歡顏心中很不平靜,拳頭一直緊緊握著,不安如同潮水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二師兄——”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求死緩緩呼出一口氣,搖頭道:“如今,重華宮的確是梅宮說了算,白長老也在幾日前,正是成為了重華宮的新任掌門。”
“為什麽?”歡顏不解的看著他,眉頭緊蹙。
求死微微斂眸,看向漸漸靠近的重華宮數峰,驚色秀麗,宛如仙境,輕輕吐氣道:“因為師尊他——快不行了。”
這一句話,幾乎將歡顏打入地獄。
她渾身顫抖,慌忙抓住了求死的衣袖,死死攥著,喉頭滾燙,竟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求死轉頭看向她,眼中劃過一抹濃濃的悲涼:“自你走後,師尊的身體每況愈下,日日咳血,早已經油盡燈枯。師祖他老人家為了救師尊,不久前已經離開了重華宮,前往蓬萊島尋找靈藥。”
“臨走之時,任命了白長老為新任掌門,讓師尊安心修養。”
“原本瑤光仙子一直守在師尊身邊,但因為要準備大婚,前日便離開了。這兩日,師尊的湯藥都是求戰準備的,但求戰素來粗心,竟是沒有留心到師尊這兩日的湯藥裏多了些草藥。”
說到這裏,他緊緊的攥緊了拳,咬著牙道:“那草藥名為破風草。”
破風草?
歡顏一愣,而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起來,所謂破風草,有著活血化瘀的功效,可師尊如今氣血虛弱至極,再用這破風草,必定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
她緊緊咬著牙,怒道:“誰幹的?”
求死搖頭,沉聲道:“我也曾質問過菊宮藥堂之人,但他們一口咬定並未送過破風草來。”
菊宮!
歡顏眉頭蹙的死死的,眼中盡是憤怒和心疼。她緊緊的看向玉竹峰的方向,一顆心狠狠揪起,疼到了極致。
求死緩緩呼出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些,繼續道:“白長老成為掌門之後,將所有大權獨握,同時也宣布了將求生逐出重華宮,至於你——他也擬出了數條罪狀。”
“你今日回來,便正好合了他的意。”說罷,他看向歡顏,沉聲道:“這一次,師尊護不了你了,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吧。我相信,以白長老的為人,必定不會將你逐出重華宮那麽簡單,想必——”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歡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長老必定會讓她收緊所有刑法!活活將她折磨死。
深吸一口氣,她搖頭道:“我不走,我要陪著師尊,一步也不離開。”
求死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也沒有再勸說,隻自嘲笑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歡顏自然明白二師兄的顧慮,如今白長老大權在握,又沒有師祖壓製,若是惹惱了他,她受些苦倒無所謂,但是師尊——
白長老對師尊的妒忌與恨意,她隱約可以感覺到,這一次,玉竹峰真的艱難了。
而君不夜一直沒有說話,他是梅宮的人,聽聞這些話,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求死看向他,認真道:“不夜師弟,你還是速速回梅宮吧,以白長老對你的寵愛,他不會過重的責罰你。但你若與歡顏在一起,不僅對你沒好處,也會害了歡顏。”
君不夜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看向歡顏。
歡顏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聲道:“君不夜,謝謝你一路相護,你便聽二師兄的話,回梅宮,不要再牽扯到我的事情裏來。”
君不夜麵色不大好看,沉默半晌,點頭道:“好。”
他說的輕鬆,但歡顏分明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失望與淡漠。
但眼下,她顧不了這麽多了,她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能在讓君不夜和她一道受苦。
至於雲朗——
她看向雲朗,一時有些為難。
“姐姐,我要跟你在一起。”雲朗很聰明,一下子看出了歡顏心中的想法,他想也不想的抓住了歡顏的手,一臉堅定。
求死疑惑的看向雲朗:“他是?”
歡顏便將雲朗的來曆簡單說了一下,求死當即點頭道:“那帶他回玉竹峰也無妨,畢竟是曆城的遺孤,白長老不會對他下手的。”
歡顏這才鬆了一口氣。
短暫的沉默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猶豫了半晌道:“師尊他——要大婚了?”
求死一愣,看向歡顏,隻見她微微垂著眸,眸光似水粼粼,有一抹難以掩飾的悲傷。
他洞悉了歡顏的心事,知道瞞不住,便點頭道:“還有七日,便是師尊與瑤光仙子大婚之日。”
說著,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沉聲道:“其實,我們也不必這麽擔心,白長老哪怕是顧著千香穀,也不敢把師尊怎麽樣的!我們隻需耐心等候七日後的大婚便好。”
歡顏點點頭道:“師尊不會有事的,碧血天晶我已經帶回來了,一定能解開師尊的鎖魂扣。”
求死眼睛一亮,他怎麽忘了這一茬,當即興奮的點頭,輕輕拍了拍歡顏的肩膀,一臉欣慰。
九黎速度極快,穿過重華宮數峰,重重的落在了玉竹峰的院子裏。
剛一落地,歡顏的心便忍不住快速跳動起來,她急急的跑向師尊的竹屋,可是走到門前,卻有些卻步。
君不夜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沒多說什麽,和求死拱手行了個禮,便禦劍飛走了。求死看著君不夜落寞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都是癡人!
他心中感慨萬分,拉著雲朗往廚房走去,口中問道:“餓了嗎?師兄帶你去吃東西。”
雲朗不舍的看著歡顏,輕聲道:“那屋子裏麵就是姐姐的師尊嗎?我可以去看看嗎?”
求死點頭道:“當然可以,但不是現在!”
雲朗正想問是什麽時候,便見廚房裏走出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他長的很粗獷,可是神情卻很落寞。
求戰看到求死,不由得一愣:“二師兄,你不是去宋城——啊——那是蛟龍,小師妹回來了?”他突然看到了九黎,然後急急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果然看到了那紅色的瘦弱身影。
他欣喜的笑了起來,正欲喊歡顏,卻被求死一把拉住,進來廚房:“來來來,咱們玉竹峰添新人了,你快做些好吃的。”
“新人?什麽新人?這個小家夥?從哪來的?”
“別問了,快做飯,我都餓了。”
這時候,歡顏總算鼓起勇氣推開了師尊的竹門,撲鼻而來的師尊身上熟悉的香氣,還有隱隱的一股藥香。她差點因此落淚,才離開不過短短半月,她便覺得仿佛已隔千年。
天知道,她有多思念師尊!
輕輕邁著步子,她慢慢靠近師尊的竹榻。靠的越近,師尊的容顏便越清晰,她終於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淚,正好落在了師尊的掌心。圓潤如珍珠剔透如水晶,在他的掌心滴溜溜的打轉。
歡顏跪在床畔,哽咽道:“師尊——我回來了。”
沒有回答!司玉幽靜靜的睡著,蒼白的臉色幾乎沒了半點活色,呼吸輕柔的幾乎聽不見。
她頓時心如刀絞,忍不住趴在了師尊的床頭,放聲大哭起來。
睡夢中,司玉幽仿佛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行走,不時經過高聳入雲的宮殿。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何處,隻漫無目的的走著。
終於,他走到了白霧的盡頭。
遍地淩霄花開,雪白晶瑩間,一道身影聘婷而立,嬌小瘦弱,卻倔強而堅韌。
他頓住腳步,思索著這少女是誰。
這時候,少女忽然轉過頭來,衝著他盈盈一笑,宛如花開一瞬,雲破日出,滄海月落——
就在這時,他忽然醒了過來,微微張開眼,耳畔傳來隱隱的啜泣。
他的掌心,有一棵溫熱的珠子在轉動,他微微側眸,便看到了那嬌小的身影,正趴在床頭哭泣。被褥上滿滿的都是她晶瑩剔透的淚珠。
歡顏!
她回來了!
司玉幽心中歡喜,嘴角不由得上翹了幾分,清冽的嗓音有些許沙啞無力:“再哭下去——為師可沒地方躺了。”
歡顏一怔,驀地抬頭,看到的是那雙熟悉的溫暖眼眸。
她略微一頓,卻哭的更厲害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被褥上,滴溜溜的打轉。
司玉幽眼中劃過一抹無奈,想要抬手像從前一樣撫摸她的頭發,可是卻發現全然沒有力氣。他眼底劃過一抹悲涼,輕聲道:“別哭了,聽話。”
歡顏果然收了淚,雙眼紅腫,跪著往後退了幾步,重重的磕起頭來:“師尊,我回來了。”
司玉幽眸中噙著淡淡笑意,微微頷首:“回來就好。”
歡顏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著,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師尊的聲音沙啞了,完全沒有了氣力。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師尊的氣息中多了一抹死氣,那是靈力將散的征兆。她慌忙要拿出碧血天晶來,卻聽得師尊忽然問道:“蠻荒一行,你似乎又成長了,跟為師說說,都遇到了些什麽?”
對於師尊的任何要求,歡顏都無法違背。
她吸了吸鼻子,將一路上遇到魔族肆虐再到寧家村,黃泉穀,遇到香雪,遇到碧瑤,鐵龍王,在到和天蛛一族大戰,烤天蛛肉吃等等事一一告訴師尊。
正說著那天蛛肉有多美味時,她不經意回頭看師尊,卻見他不知何時早已睡去,臉色更蒼白了幾分,幾乎如同一張白紙。
她眸光柔軟到了極點,偷偷握住了師尊的手,低聲道:“師尊,我帶回碧血天晶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讓你健健康康的大婚。”
話到最後,她再度哽咽。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