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冷國安推門進去,看到一個身穿灰色居士服背對著她的女人,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誦經的聲音似乎並沒有因為來的這個人而被終止,也沒有回過頭來看冷國安一眼,對於現在的劉明月來講,心已經死了,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人能再讓她那顆猶如一灘死水的心起任何的波瀾。


    冷國安見她沒有任何反應,自顧的走上前說道:“明月,你這又是何必呢?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想通嗎?即便是有了莫氏又如何?你不還是這府裏的大太太嗎?何苦為難了自己。”


    劉明月似乎還是沒有聽到一般,這下子可徹底激怒了冷國安,冷國安再次靠近一些,伸出腳將木魚踢了出去然後吼道:“劉明月,你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到底做給誰看?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最好是讓冷幕遲放了春華的大哥,否則休怪我撕破臉跟他不客氣。”


    此刻的劉明月也終於放下手中的經文,回眸看了一眼冷國安,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說道:“那是你的兒子,你大可以親自這樣去告訴他,又何必跟我說這些?”


    冷國安見劉明月終於肯開口跟自己說話,臉上又重新帶著一絲笑意,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說道:“明月,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這麽多年了,你總是把自己關在這裏,若是你肯接受莫氏,我們一家人高高興興的生活在一起,何樂而不為呢?”


    劉氏憤恨的看了一眼冷國安然後說道:“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跟你成了一家人,竟然為了你這個人渣忤逆了我的父親,令我母親難過,令我那些兄長們替我擔心。若是可以我真希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我恨我自己為何沒有早點看清你。”


    劉氏的聲音有些尖銳,一回想到兒子的死,再想想之前所過的生活,她便覺得即便是她的餘生一直常伴青燈古佛都還不了她的罪孽。


    冷國安見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忙說道:“好好好,你先別生氣,就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麽你就算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能不能跟幕遲說一聲,你也知道他最聽你的話。那莫氏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受了罰,你就讓遲兒原諒她一回還不行嗎?”


    此刻的劉氏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匯來形容自己內心的苦澀了,看著冷國安那副不要臉的嘴臉,就覺得惡心。於是喊了一聲:“王媽,請他出去,這裏是佛堂境地,我不想讓這樣的人汙了佛祖的耳朵。”


    王媽應聲推開門走了進來,麵無表情的說道:“老爺,請吧。我們夫人要清修。”


    冷國安仍舊是無動於衷,一直在劉明月的耳邊苦苦哀求,見劉明月皺緊的眉頭,王媽終於忍不住走上前用力拉扯著冷國安,想要將他轟出去,但是無奈力氣終究沒有他的大,被冷國安猛地一推,便推倒在地上。


    劉明月見狀忙問道:“王媽,你沒事吧?”


    王媽搖搖頭說道:“夫人我沒事,這人的力氣太大了,奴婢弄不過他。”


    劉明月回眸狠狠的瞪著冷國安,看著一臉得意而又無賴的男人,恨不得衝過去殺了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冷國安冷哼一聲說道:“我是這個家裏的主人,還從沒有下人敢在我冷府的地頭上撒野,這個死老婆子簡直就是膽大妄為,一會兒我便讓人押了她發賣了去。”


    “你敢!”外麵有人應聲說道。


    “我有什麽不敢。”冷國安剛接下話茬,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聲音並不是從屋子裏發出的,等他一回頭便對上冷夕顏那雙陰冷的眸子。


    劉明月看到冷夕顏出現的那一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也恢複了往日的冷漠孤傲的神情。重新盤坐在佛像的麵前,拿出經書念誦著。似乎剛才這裏所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


    冷夕顏走上前將王媽扶起來問道:“王媽你怎麽樣?要不要緊?”


    王媽搖搖頭說道:“老爺一直在煩夫人,夫人讓老奴請老爺離開,卻不想老爺惱羞成怒,少爺,您今後還是再多派些人手來保護夫人吧,若是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也不用再害怕了。”


    冷夕顏點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就依您。”


    冷國安似乎沒有想到冷夕顏會這麽快回來,閃身有些閃躲的說道:“遲兒你回來了,剛才….剛才我隻是與王媽開個玩笑….”


    冷夕顏冰冷的眸子似乎要刺穿冷國安的心髒,聲音如地獄裏的閻羅般陰森的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我似乎已經告訴過你了,沒有娘的允許不許你踏足這裏一步。還有,現在這冷家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難道你又忘了嗎?若是再有下次,我會讓你帶著莫氏滾出這裏。”


    一聽到這話,冷國安渾身震了一下,若是以前他覺得自己的兒子不會做這樣決絕,自己畢竟還是他的老子,所以有些時候他做的過分一些,也沒見冷幕遲出言勸阻,更證實了這一點,可現在,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冷幕遲說的出便能做的到。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越來越狠厲了。單憑他敢在所有下人的麵前打莫氏的板子。撕毀祖上的規矩簿子,就證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冷幕遲感到懼怕了。


    冷國安遲疑了一下說道:“遲兒,其實我來這裏隻不過是希望你能撤銷對莫大郎的控訴,畢竟這件事情贏得人還是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冷夕顏冷笑一聲看著眼前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父親,也越來越陌生的父親,忽然開口說道:“這件事情自有知府大人定奪,若是他無罪,當然能當庭釋放,若是有罪,你求我也沒有辦法。”


    冷國安神情有些激動的說道:“那知府還不是跟你穿一條褲子,你就是看不得莫氏好是不是?”


    “是又如何?”忽然又有一道聲音傳入冷國安的耳朵裏,這一次不僅僅是冷國安驚呆了,就連念誦經文的劉明月身子也頓時僵在那裏,緩緩的回過頭,見到來人的時候,遲疑的說道:“三哥?是你嗎?”


    劉明遠看到自己妹妹的那一刻,激動的走上前,途徑冷國安身邊的時候,猛的向他一揮拳,冷國安還未來得及做任何防範,整個人便被一股力量打出了佛堂,狠狠的摔在外麵的石階上。


    冷國安心裏陰鬱不已,每一次看到這個劉三郎的時候,他這性子都是這麽火爆,而且從來都讓人出其不備。


    劉明月見狀,忽然‘撲哧’笑出聲來,“三哥,你這麽多年怎麽一直沒改啊,就是愛動手,不過這次你打的對。”


    冷夕顏看著那個多年一直未露過笑臉的母親,一時間看的呆的。原來母親笑起來真的好美,王婆子見狀忙走上前拉扯了一下冷夕顏的衣袖說道:“大公子,我們先出去吧,看樣子夫人今日很高興。”


    冷夕顏點點頭,跟著王婆子一直守在門口,似乎不想打擾這二人的相聚。


    冷國安‘哎呦哎呦’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擋在門外的冷夕顏,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去。


    “回去告訴莫氏,若是想讓我放了莫大郎也不是不可以,讓她準備好一樣東西,我可以給她一點提示,這東西跟十二年前有關。若是她將那東西給我,我立馬放了莫大郎,以前的事情也不會再追究。”冷夕顏對著冷國安的背影冷冷的說道。


    冷國安頓了一下,然後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院子。


    等到冷國安回到莫氏的房間時,莫氏見他這幅模樣忙問道:“說通了沒有?劉氏她有沒有答應?”


    冷國安不知道為何,現在隻要看到莫氏,火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就隻知道關心你那個不成器的大哥是嗎?難道你沒看到我都成了這幅模樣了嗎?”


    莫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能什麽樣?那佛堂裏就劉氏跟個老媽子還能吃了你不成?”


    一聽莫氏這說話的口氣,冷國安就覺得心裏堵得慌,扔下一句,“冷幕遲突然回來了,還帶著劉氏的三哥,也就是即將審理莫大郎這件案子的知府大人,哼,你究竟拿了遲兒的什麽東西?他非要你交出來,若是交出來之後便可以放了莫大郎。”


    這話說的莫氏有些不解,問道:“我拿的東西不都已經被偷了嗎?哪還有什麽東西了?”


    冷國安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遲兒說了,那東西跟十二年前有關,究竟是什麽?”


    一聽到十二年前幾個字,莫氏的心忽然揪了一下,一股莫名不安的情愫縈繞心頭,十二年前?難不成他隻的是那件事情?他難道已經知道了?


    冷國安還從未見過莫氏如此驚慌的神情,看樣子這件事情的確不簡單,冷國安也突然間想到,十二年前,那不就是劉氏帶著兩個孩子回府的時候嗎?難道莫氏還背著他做了什麽事情?


    “你不會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吧?”冷國安試探性的問道。


    莫氏慘白著一張臉,慌張的說道:“我….我哪有什麽事情背著你,就這件事情你不也知道了嗎?你別聽那小子在那胡扯,根本沒有的事情。”


    莫氏越是掩飾,冷國安越覺得她有問題,可這會兒身上疼的緊,也就沒空再跟她糾纏下去,反正冷幕遲的話已經帶到了,該怎麽做,她自己心中有數。


    “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能為力了。”說著便離開了莫氏的房間。


    莫氏趴在床上見冷國安離開忙喊道:“喂,你要上哪去?你回來啊。”直到再也看不到冷老爺的背影,莫氏才一拳狠狠的砸向枕邊,自從冷老爺從莫氏的房間裏出來,躲在門外的秋菊便露出一絲笑意,緊隨冷老爺身後。


    “老爺,您這是怎麽了?小心一些,讓奴婢來扶您吧。”秋菊跑上前,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冷國安。


    冷國安一回頭便看到了秋菊那張白希的臉蛋,想起今日在馬車上之事,身體又有些反應,心癢難耐。


    “秋菊,老爺這後背上有傷,你來老爺房間給老爺看看,再上些藥可好?”冷老爺意有所指的說道。


    秋菊低下頭,臉上露出一抹紅暈點點頭說道:“嗯,奴婢就幫老爺看看,再上些藥。”


    莫氏趴在床上,想起冷夕顏點名要的那東西,臉上帶著一絲陰狠的表情,若是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麽,事情就該變得複雜了,看樣子她也應該所有防範才行,不能再這樣被動了,莫氏想了一下,忙叫來自己的陪嫁丫頭秋霜,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就看到秋霜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從莫氏手中接過一樣東西之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冷夕顏一直坐在佛堂的門口聽著裏麵的對話,這才了解到,原來劉明遠自母親離家之後便也離開了家,四處雲遊,等到他回到劉府的時候,本以為父親已經原諒的妹妹,卻想不到父親已經跟妹妹脫離了關係,劉明遠本就是直脾氣,而且還暴躁,與父親吵了起來以後,兩個哥哥過來勸架又跟兩個哥哥大打出手。之後便也離家出走了,直到他去了少林寺,在少林寺裏碰到了一位恩師,這才聽了恩師的建議考取了功名,這次是他考取功名後首次回京城來,還沒等回劉府,便碰到了冷夕顏他們。又因為太過惦念妹妹,又來到了冷府。冷夕顏感慨,似乎隻有母親的這個三哥哥才能解開母親的心結。


    不知不覺中四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其間王媽送了一份齋飯進去,而相隔近二十年未見的兩個人似乎還有很多的話題要聊,此時已經夜深,冷夕顏聽了個大概之後,便悄悄離開了。明日便是審理莫大郎的時候,若是莫氏真的在乎她這個哥哥,應該會拿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吧,冷夕顏想到這裏,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著了,他已經有很久沒在冷府睡過覺了,這一覺似乎睡的很沉,睡夢中她似乎又看了自己的哥哥,在跟她招手。等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冷夕顏的眼角還掛著淚珠。


    第二日劉明遠在府衙開始公開審理莫大郎一案,府衙的門口聚集了很多的百姓,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而堂上跪著兩個人,一個是原告一身白衣的冷夕顏,另外一個卻是身帶枷鎖的莫大郎。


    劉明遠坐在高堂之上,下首第一位坐著的是縣太爺,堂下還有涉及到此案的冷老爺和被抬進來趴在軟轎上的莫氏。


    “啪”的一聲響,劉明遠高聲說道:“肅靜,本官現在正式開堂。原告請你看清楚,你旁邊所跪之人便是你要告之人嗎?”


    冷夕顏點點頭,然後將事情的起因經過還有一些證據全都呈了上去,在證據麵前莫大郎簡直百口莫辯,隻能看向莫氏求救。


    莫氏這時候開口說道:“大人,此事並非如冷幕遲所說,而且這些乃是冷家家事,民婦以為,這家事自然該由我們冷家自行調節。”


    劉明遠看著堂下趴著的那個女人冷笑一聲說道:“哼,本官念你身上有傷免你一跪,大堂之上由不得你喧嘩,而且證據麵前,無論是家事也好,公事也罷,既然冷幕遲遞了狀子,那就應該由本官定奪。”


    莫氏聽冷國安說過,這位知府便是那劉氏的三哥,心裏也怕他存了徇私的念頭,於是也顧不得麵子,便將前因後果又講了一遍,當然包括府裏失竊,還有自己從冷府私藏銀子之事全都說了出來,她這樣做無非是想要摘清莫大郎的嫌疑。


    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就因為她將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便徹底將自己陷入泥沼之中,外麵所有看熱鬧的人,開始紛紛議論,說莫氏的不恥,還有冷國安的無義。


    莫氏沒有想到說出實情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因為她本身站在一個弱者的地位,而且她是冷幕遲的二娘,一般人首先想到的應該是孝道,卻沒想到適得其反,沒有人認為她是可憐的人。


    而且那些人中不知道是誰先說了一句,“呸,說的好聽,她是冷府的二夫人,可誰不知道,她這二夫人的位置是怎麽來的,而且據說她還像從未對大夫人敬過茶,也是那個忘恩負義的冷老爺私自給她正的名,這麽說不過就是一個姨娘妾侍,一個妾侍也想貪圖冷家的家財,真是活該。”


    那人的一番話說下來,莫氏的臉色更是一陣紅白交加,冷夕顏也覺得這人說的話太過於犀利,回眸想要看看是誰,卻對上了尹慕白那雙澄明的眸子,和一臉的壞笑。


    冷夕顏心中感激,見尹慕白還不忘對她拋了個媚眼,一時間覺得好笑,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劉明遠聽了所有的前因後果之後,說道:“既然如此,那莫大郎雖不是真正的竊賊,但也罪責難逃,明知鋪子的來曆不明,卻依舊為莫氏辦事,本官便判他打二十板子,監禁半年。不得有異議,而莫氏的所作所為雖然有罪,但是原告卻沒有意向將她牽扯進來,便回去好好反省吧。”


    他的話音剛落,堂上便響起了打板子的聲音,莫大郎因為被堵住了嘴,根本就發不出任何聲音。


    莫氏見狀,一臉惡毒的看著冷夕顏,說道:“冷幕遲,好,你很好。”


    冷西藥笑著從她身邊走過,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聲說道:“既然你不肯交出那東西來,一切都怨不得我,我可是給過你機會,而且這也隻不過是個開始而已。”說著便大步的離開了。


    圍觀的人群也一哄而散,冷夕顏走到尹慕白的身邊笑著說道:“你怎麽來了?”


    尹慕白哼了一聲偏過頭說道:“你昨天怎麽偷偷走了?害得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這會兒脖子還有些疼呢。”


    冷夕顏一想到自己被洛翎夜偷帶回來便帶著一絲歉意的說道:“事出有因,來不及多說,不過為了向你賠罪,今個兒我請客,醉扶樓怎麽樣?”


    尹慕白摩拳擦掌的說道:“這可是你說的,爺一定要好好宰上你一頓。”說著兩個人便一同往醉扶樓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冷夕顏忽然冷下了臉,一下子推開了身旁的尹慕白,也因此讓他躲過了刺過來的一劍。


    “有殺氣。”冷夕顏說著已經從腰間抽出自己的軟劍,轉過身便看到四個蒙麵的人正向著他們的方向再次衝了過來。


    “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尹慕白大喝一聲問道。


    隻見四個黑衣人之中為首的那個人開口說道:“這裏沒你的事,若是要命的話,就趕緊離開。”


    尹慕白看了一眼冷夕顏,既然說與自己無關那這些人肯定都是衝著她來的,他又怎可不顧她的死活自己離開?


    那人見尹慕白沒有要走的架勢,於是說道:“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們了。”說著大手一揮,四個人一起衝向他們,頓時刀光劍影,周圍的百姓見狀早已紛紛躲的老遠。


    而這時冷夕顏忽然撇到一道亮光,忙對一旁的尹慕白說道:“小心一些,他們還有弓箭手在附近埋伏。”


    她的話音剛落,隻見無數隻冷箭朝著兩個人的方向射了過來,冷夕顏瞥了一眼旁邊攤位上的籮筐,忙挑起劍拎了過來,然後另一隻手攔住尹慕白的腰,在原地快速的轉了好幾個圈。等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那籮筐上麵,早已紮滿了劍羽。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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