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碧空萬裏。


    西水村後山的坡地上,栽種著成片的玉米秧。


    一名衣衫破爛的老農,正在田裏除草、開溝,忙得不可開交。


    他皮膚黝黑,身材幹瘦,因常年務農,使得手腳關節異常粗壯,身上亦有呈疙瘩狀的肌肉,雖不夠隆起,但足夠有力。


    穿越三天,方言已初步接受了自己蒼老十幾歲的現實。


    從一個溫飽不愁的上班族,演變成一個地裏刨食的老農民身份。


    眼看自己結滿老繭的雙手…他張口欲言,又無語凝噎。


    明明才四十出頭的年紀,額頭已經布滿了滄桑的細紋。


    一張眉目剛硬的國字臉上,兩隻渾濁的眼珠子卻顯得格外空洞,毫無神采。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方言嘴裏發苦。


    一時間。


    眼淚都差點不爭氣的流下來。


    附身在一個山野老農民身上,家境貧寒,種田為生,底下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兒子,妻子已早逝,隻留下他一個人承擔這人間疾苦,真可謂要了老命。


    俗話說——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方言覺得,如果自己再不努力,恐怕要不了多少年歲,亦或突逢一場天災人禍,就要被餓死,窮死,戰亂死,鬥爭死,各種死亡方式輪番上陣了。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


    方言將玉米地簡單除一遍草,抬眼望去,周圍密密麻麻的玉米葉,刺得他眼睛疼。


    尤其是雙手雙腳上,在除草行進的過程中,不知被葉片刮撩了多少細碎,密密麻麻的傷口,隻感覺又疼又癢,全身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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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該死的命運!


    老子穿越而來,你就算不給我一個富家貴公子的身份,至少也要給我一個衣食無憂的大環境吧?


    穿越成為一個年逾不惑,有兒喪妻的老農,算什麽回事?


    簡直……


    喪心病狂,無力吐槽!


    若不是前世在職場大環境中,練就了一顆堅強不屈的內心,恐怕他早就頹廢至死,放任窮困潦倒的生活而自流了。


    啪嗒!


    啪嗒!


    腳下草鞋沾滿泥巴,在下坡路上發出一陣清脆聲響。


    方言拖著一身疲憊的軀殼準備回家,心中半是絕望,半是僥幸的思考著,接下來…貧困老農民該如何改善生活,發展未來之大計。


    ……


    西水村。


    位於大周朝,寧安郡,一個靠近西南山脈的小山村。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這樣一個偏遠貧困的地帶,能夠擁有一個安身立命的住處,倒也算老天垂憐。


    更何況大周朝乃此界有名的中立國度,連村裏的老農民都知道,世界大亂,大周朝始終屹立不倒。


    話雖如此,但想要發展自己和家族勢力,也並非易事。


    大周朝位於板塊大陸中心,號稱中立國,雖然國內明麵上保持著太平、穩定,但暗地裏,卻也是周圍大小勢力的角鬥場,各方明爭暗鬥,勢力錯綜複雜。


    底下窮人,老農民,若想翻身做主,也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如果安心種田,慢慢發展,多生兒子多生產,確實可以在三五代人的努力下,達到一個溫飽有餘,小富即安的水平線上。


    但方言穿越而來,曆經蹉跎和人事變遷,又豈能甘心成為一個為家族鋪墊未來的墊腳石?


    “就算是作為墊腳石,我也要成為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富農!”


    方言在心裏暗暗跟自己較勁。


    ……


    玉米地離西水村不遠。


    路途不長,很快走到村頭。


    還沒進村。


    一個衣衫破爛,光著腳丫子,膚色黝黑的半大少年就迎麵跑來,口中連喊:


    “爹!爹!”


    “快跟我回家……仙人!”


    “有仙人帶老三登門……”


    “說什麽……老三入門青雲山,成為一名仙人弟子!”


    “嗯?”


    方言聽得一愣。


    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二兒子,方大河,今年十七歲,身材精瘦,性格活躍,雖然出生在貧困人家,倒也有一顆聰慧靈動之心。


    聽了方大河的話語,方言第一反應是懵逼,第二反應是……


    仙人?


    什麽仙人?


    這不是一個地裏刨食,艱難度日的封建社會嗎?


    怎麽畫風突變,冒出了什麽仙人?


    “爹!”


    方大河跑到近前,口中連道:“老三真入門了!我沒騙人,你趕緊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吧!”


    “……好!”


    方言點了點頭。


    雖然他還是很茫然,但穿越至今,心裏已十分清楚,這個世界的真實一麵,恐怕還沒有自己二兒子了解透徹。


    言罷,他便跟在方大河身後,一路小跑回家。


    還沒到家。


    兩人就遠遠看到家門口圍了一大票村民,個個麵帶詫異,震驚,羨慕,嫉妒的神情,好似家裏迎來什麽天大的喜訊,竟惹得全村老小都跑來圍觀。


    “讓讓!”


    “快讓讓!老方家的回來了!”


    一個鄰居見到方言父子,口中連聲呼喊。


    嘩——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隻見眾人臉色千變萬化,竟好似有過排練般,齊刷刷讓出一條道,容方言父子夾道通過。


    “多謝!”


    方言朝父老鄉親們告罪一聲。


    然後馬不停蹄,帶著二兒子匆忙跑進家院。


    還沒進門,就看到一名豐神俊朗,儀表堂堂的白衣青年,懷中抱劍,身姿挺拔的站在堂屋門口,臉上帶著一抹淡漠,給人一種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感覺。


    “老大!”


    “老三!”


    “爹回來了!!!”


    方大河剛跑進院子,立馬高聲嚷嚷。


    聽他那喊破天的聲浪,恨不得整個西水村的人都能聽到。


    呼啦——


    站在門口的青年驟然回頭。


    堂屋裏,一大一小,兩個臉龐黝黑的年輕人也聞訊跑出門外。


    一見到方言,立馬衝上前來。


    尤其是身材矮小,麵容還很稚嫩的十來歲少年,更是緊緊抱住方言的腰肋,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口中連道:“爹,孩兒已被青雲山收入門中,今日回鄉辭別,今日就走!”


    “可是,可是我實在舍不得你,還有大哥二哥……”


    方言站在庭院,任由三個兒子湊到近前,一家人緊緊簇擁。


    一時間。


    心裏既茫然,又手足無措。


    什麽意思?


    老三被青雲山收入門中,成為一名仙人弟子?


    這真是一個仙俠世界,而不是古代封建社會?


    今天就走……


    往後豈不是聚少離多?


    一連串的疑惑自心底湧出,方言連忙抱住最小的兒子,方大川,口中連安慰道:


    “不哭不哭,咱有話進屋說,站在門口抱團痛哭,實在有傷風雅…”


    他一邊說著,一邊扶起老三,虛手拉著老大老二,一起朝堂屋走去。


    來到門口,方言見白衣青年麵無表情,不由苦笑道:“仙師在上,有失遠迎!可否隨我們一同進屋,順便喝杯熱茶?”


    “叨擾了。”


    白衣青年看了眼撲在方言肩膀上痛哭的方大川,微微點頭。


    “請——”


    方言虛手一引。


    雖然不知道白衣青年的具體身份,但他盡力保持著一份禮節。


    “多謝!”


    抱劍青年點頭致謝。


    然後先行一步,方言一家老小連緊隨其後。


    眾人走進簡陋的堂屋時,卻發現裏麵連一張幹淨桌椅都沒有。


    方言頗感無奈,先將小兒子放下,然後用袖口擦拭一張椅子,口中連道:“寒舍簡陋,仙師請坐!”


    “大山,快去泡一壺濃茶,再洗幾個杯子,一並送入堂中!”


    “好的爹!”


    方家大兒,方大山連聲應是。


    嗖——


    他飛快跑出堂屋,前去煮茶。


    “仙師……”


    方言坐在另一張破舊木椅上,張口欲言。


    “尊公,且由我長話短說吧!”


    白衣青年微微皺眉,坐在先前被方言仔細擦拭過的木椅上。


    隻見他麵帶沉吟,開口道:“前些日子,尊公將大川送與青雲山下屬城池中,測試了天賦,結果十分喜人,大川天賦不錯,現已被我宗收入門中,成為一名弟子。”


    “我是他的隔代師兄,姓劉。”


    “今日帶他還鄉,一是為了傳達喜訊,二是為了辭別親人。”


    “今日一別,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大川都將在山裏修行,輕易不會下山。”


    “所以時間不多,還請尊公與他好生敘舊,隨後我便帶他回山!”


    一番話不疾不徐說完後。


    白衣青年神色淡定,靜默不語,表現十分內斂。


    主要方言不過是一個山野老農,他實在沒興致閑聊太多,所以長話短說,簡單陳述一番。


    “這樣麽……”


    方言聞言,心思急轉。


    借著白衣青年不言不語之際,他連忙拉著小兒子方大川,從旁邊側門走入裏屋,然後低聲問道:


    “大川,你…真的拜師了?”


    “嗯!爹,我拜了一個很厲害的師父,他說我未來可成大器!”


    “劉師兄也說,我三五年內,肯定有望成為一名築基修士!”


    聽了自家老爹的問話,方大川如翻箱倒豆子般,把這一趟拜師入門等事宜,事無巨細的講解出來。


    雖然講得十分瑣碎,讓人聽得雲裏霧裏,一時摸不著風。


    但方言前世被海量信息洗刷過,輕易就能挑選出最讓他在意的幾件事情。


    其一,小兒方大川,可能真是拜了一個了不得的師門。


    其二,大川已被仙人傳授一門練氣功法,回山便親授經驗,開始修行。


    其三,小兒即將遠行,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辦法下山回鄉,所以父子二人隻能遠隔千裏,望月思親。


    這……


    不得了啊!


    方言先前還在感慨,如果自己種一輩子田,往後該如何翻身。


    現在,有了小兒被仙人收徒,怎麽翻身?


    當然是緊緊依附在仙門之下,成為一個修仙家族啊!


    一念及此。


    方言頓時心頭一熱,顧不得白衣青年坐在堂屋,口中連道:


    “大川,仙人傳授給你的練氣功法,可曾記錄下來?如若可以,最好抄錄一份,留與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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