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四方是個苦命娃娃,四歲時,父母因為成分不好,雙雙被鬥死在那場浩劫之中,在這個階級鬥爭為綱,紅兵小將為先鋒的紅色年代,他那些親戚見了他,個個像躲瘟神似地躲著他,這不沒辦法,小小年紀他為了活命,就改姓過繼,做了村裏的老光棍遲中平的便宜兒子。


    說起這遲中平,年輕時,那也是十裏八鄉叫得出名來的人物,解放前曾跟過一位很有名氣的陰陽先生,知道些神神道道的玩意,靠給人算命看墳營生,小日子過得倒也不愁溫飽。


    可這舒坦日子沒過上幾年,新中國就成立了,緊跟著那場席卷全國的運動也以狂風暴雨之勢來了,他這老封建迷信,自然也成了那些紅兵小將們第一批要打倒的對象。


    於是被政府拉去教育了十幾年,平反出來以後,已經是奔五十的人了,再要想娶親,那無疑是癡人說夢話。


    這不看遲四方可憐,自己也是一人生活,孤苦伶仃的,不禁起了同病相憐的心思。於是,當著村長及村民的麵,把遲四方領回了自己那間破瓦房。


    好在這些年政策似乎又寬鬆了些,加之他本人也沒其它別的本事,於是又偷偷地幹起了他的老本行,幫著十裏八鄉的村民們瞧病驅邪瞎折騰。


    你還別說,這遲中平還真有點真本事,也看好不少人,因此沒幾年,名聲就在方圓百裏傳了開去。


    這一下,讓原本對遲中平瞧不上眼的小屁孩遲四方,也開始注意起自己那位便宜老爹來,冷漠的態度,也改觀了不少,時不時爹長爹短的喊了起來,直喊的遲中平眉開眼笑,爺兒兩——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閑暇時,遲中平也開始給遲四方講一些關於陰陽八卦,五行風水天幹地支什麽的東西,甚至八歲時就教遲四方看起了易經。


    正所謂耳濡目染,與什麽人相處學什麽壞,遲四方自從和便宜老爹學起了算命後,就徹底癡迷了進去。


    上小學時,在學校有事沒事就要給同學們批個八字,測個流年上麵的,算是實習一下,搞得班主任常常找他談話,苦口婆心地跟他講科學。


    為此事,遲中平沒少被老師請去學校,每一回也當著老師的麵裝模作樣地訓了遲四方一通。但回來以後卻是態度大變,直讚遲四方會學以致用。


    有了老爹的誇張,這下遲四方更是變本加利,在學校更是發展到捏女同學下巴近距離相麵的地步,甚至還有幾次把手伸進了女同學的衣服裏摸來摸去,說是跟人家小姑娘摸骨,弄得人家小姑娘是娃娃大哭,跑到老師那裏去哭訴。


    班主任王老師無奈之下,隻得在學期評語裏為他批了個八字——虛心接受,死不悔改。


    初中畢業後,遲四方就棄學在家專攻起算命,甚至還買了很多相關書籍,易經道藏更是讀得滾瓜爛熟,有時候也跟著自己便宜老爹去外麵實習一下自己所學的東西。


    就這樣,遲四方轉眼就二十出頭了,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可偏生就是沒那家姑娘願意嫁給他,


    看著村裏與他同齡的人,大多數都是孩子一地,婆姨焐炕了,就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要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可他心裏明白,


    這也實在是怪不得別人家姑娘瞧不上他,雖然說改革開放過去也有十幾年了,但村裏人的觀念,總體來說還是沒有多少改變,像他這種從不種地,隻知道騙人的懶鬼窮漢誰願意嫁啊。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農民不種地,可是最讓人瞧不起的。他老爹遲中平也是急得要命,天天盼孫子盼的都說夢話了,有事沒事托村裏的媒婆給遲四方說親,紅包倒是塞了不少,但都是沒有下文。


    眼瞅著兒子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遲中平狠了狠心,一天夜裏把遲四方叫到了自己屋裏,語重心長的說道“四方啊,你知道爹為啥給你起名叫四方嗎?


    遲四方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爹,你說啥意思”。


    遲中平歎了口氣,說道:因為當年爹給你批過八字,你不移居他鄉,一輩子不會有出頭之日,所以我給你取名四方,加之咋們姓遲,寓意你今後命中注定吃四方,我看你在這也甭呆了,明就走吧,出去見見世麵吧”


    說完,從懷裏摸出一遝大團結扔到了遲四方麵前,說是給他路上做開銷用的。


    遲四方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看著麵前厚厚一遝大團結,眼珠子頓時一亮,心中很是驚訝,心道:老家夥怎麽會有這麽多錢,這都夠買套四大件了(那時候的四大件是:自行車,傳呼機,電視機,縫紉機)。


    看著眼前花花綠綠的票子,遲四方小心地用手指頭觸摸著那一遝大團結,嘴裏卻是說道“爹,那我走了您咋辦啊?”。


    遲中平見自己便宜兒子神態,冷聲說道“不打緊,老頭子我也不閑住,我往東去,你往西去,咋們就此各奔東西吧!”。


    遲四方說道:“那咋們爺倆一起走不好嗎?也好有個伴啊!何況、何況兒子、兒子真的舍不下爹爹”說到後來,聲音竟自嗚咽了。


    遲中平見兒子真情流露,也是感動,老眼也不禁有些濕了,這些年父子二人相依為命,他心裏其實萬分舍不得兒子離去,可為了兒子的將來前程,隻得硬起心腸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我這不還沒死嗎?你小子就想哭喪了不成,不行,你終究要一個人立在這個世間,咋們爺倆還是就此分別吧!”。


    遲四方又勸說了幾句,見爹爹始終不鬆口,隻得作罷,後來遲中平隻是囑咐遲四方出去以後,要多積陰德,莫亂泄天機。


    臨別在即,當天晚上,父子二人抓著酒碗,摟著酒瓶暢談了很久,直至雄雞破曉,遲中平也把這些年自己遊曆四方的見聞都一一講給了遲四方聽,說的無非是些出門在外的見聞,以及一些陰陽先生需要注意的地方,並反複囑咐遲四方不可濫用秘術,要多積陰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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