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弋派出的使者當然不止是一個,到的也不隻是上穀郡的軻比能一處。


    現在劉弋與袁紹的對決,已經通過奇襲鄴城這一舉措,穩定住了河東,繼而收取整個並州,完成了從戰略防禦到戰略相持的轉換,接下來, 就是戰略反攻了,也就是劉弋攻,袁紹守。


    但這一轉換過程,卻不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


    保守地說,怎麽也要兩到三年的休養生息,在沒有大的天災人禍的情況下, 才能徹底恢複關中與並州的民生,積攢足夠的兵甲、錢糧, 隻有完成了這個前提條件, 才能以約兩州之地(關中、並州),與同樣擁有兩州之地(冀州、青州)的袁紹,在實力上達到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


    但即便如此,兩年甚至三年後的劉弋,麵對家底雄厚的袁紹,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他必須要有強有力的盟友,給這座天平在自己這邊的一方,加上砝碼。


    劉弋理想中的盟友,就是幽州公孫瓚。


    目前,隻有也唯有公孫瓚在北方有能力、有意願跟袁紹對抗。


    要知道,從初平三年(192年)界橋之戰,公孫瓚與袁紹正式撕破臉皮開始,打到現在已經是建安元年(196年)了, 倆人死磕了五年,公孫瓚做夢都恨不得生撕了袁紹。


    當然了,公孫瓚和朝廷也並非一片和諧, 雙方還是有點“小矛盾”的...


    因為公孫瓚能稱雄幽州,起因就在於他宰了朝廷的宗室,大司馬兼幽州牧劉虞。


    公孫瓚不覺得在朝堂那邊,自己能有什麽好印象,大約袁紹是國賊,他公孫瓚是個逆賊?


    “伯圭?”王越的聲音將公孫瓚拉了回來。


    “嗯?”公孫瓚收回心神,轉頭看向王越,發現王越滿臉疑惑地盯著他,公孫瓚的臉上露出歉意之色,笑著對王越說道:“剛剛走神了,王師說到哪了?”


    王越作為名震幽燕的頭號遊俠兒,早年在幽州就與同樣任俠剽悍的公孫瓚打過交道,甚至還傳授過公孫瓚劍術,因此,雖然年齡並沒比公孫瓚大太多,但公孫瓚依舊尊稱其“王師”。


    “伯圭,你剛剛在想些什麽呢?怎麽走神的如此厲害?”王越好奇的詢問道。


    公孫瓚聞言,不由得尷尬的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沒什麽,就是在想些其他的事情罷了!”


    王越聞言也不疑有他,隻當公孫瓚的確是在想別的事情,畢竟現在兩人的身份都不是從前那般了。


    以前王越是幽州遊俠兒,公孫瓚是郡中小吏,那時候雙方還算平等相交,甚至王越還是公孫瓚的一劍之師。


    可如今公孫瓚是幽州名副其實的土皇帝,現在這府邸裏全是貌美如花的侍女伺候,連個男人都見不到,可見隨著歲月的流逝,人確實是會變得。


    平日裏,他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在他麵前,誰敢胡亂揣摩他的心思?


    “王師,你此番前來見本將,不知道有什麽指教啊?”公孫瓚笑嗬嗬地對王越問道。


    公孫瓚沒稱本侯(封易侯),隻說是本將(前將軍)已經很客氣了,王越也沒有糾結,直接說出了他的來意。


    “伯圭,你也能猜得到,實不相瞞,我這一次來找你,實際上是奉了天子之命而來的。”王越拱了拱手說道。


    “哦?是嗎?”


    公孫瓚眼睛一眯,他有種感覺,似乎這一次,會有大機遇。


    “伯圭,我此番來見你路上怕被攔截並沒有帶旨意,是天子有幾句話,要向伯圭轉述。”王越說道。


    公孫瓚聞言,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他的心裏隱隱地升騰起一股忐忑。


    “伯圭,陛下說了。”王越頓了頓,見公孫瓚沒有行禮,也不在意,繼續說道。


    “天子希望我此番前來與伯圭聯絡,以求伯圭能夠盡早地協助天子興複漢室,再造大漢。伯圭,你也知道,朝廷和國賊袁紹的矛盾已經是世人皆知,如果伯圭能夠與朝廷合作的話,那麽,伯圭就可以借助朝廷的力量,來對付袁紹了。”


    “恐怕是朝廷要借助本將的力量來對付袁紹吧?”說到正事,剛才那點脈脈溫情直接被公孫瓚拋開,他隻是冷笑。


    “伯圭弄錯了。”


    麵對公孫瓚若有若無的嘲諷,王越蒼老的麵上沒有一絲波瀾,平淡地把最近所發生的事情給公孫瓚講了一遍。


    “天子英武,乃是要再造大漢的一代雄主,即便伯圭兩不相幫,天子也一樣能剿滅國賊袁紹,隻不過多花費點時間罷了。”


    王越看向公孫瓚,坦蕩地問道:“可如果到了那時候,伯圭又該如何麵對朝廷呢?”


    天子真的有這麽厲害嗎?


    公孫瓚的心裏不由得暗暗猜測起來。


    他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結合各方麵的情報,他越想越覺得,王越說的是事實。


    在易京的這段時間裏,公孫瓚雖然幹了很多離譜的事情,比如臨易河挖十餘重戰壕,又在戰壕內堆築高達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築有營壘,公孫瓚居其中,以鐵為門斥去左右,令男人七歲以上不得進入,隻與妻妾住在裏麵,又囤積糧穀三百萬斛,讓婦人習為大聲,使聲音能傳出數百步,用來傳達命令。


    但如此重重,卻隻代表他自覺無法獨自戰勝袁紹,不代表公孫瓚不關心袁紹那邊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公孫瓚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著袁紹那邊的情況,從各方麵,公孫瓚得到的消息都讓他感到非常吃驚,袁紹竟然敗給了朝廷,雖然不知道是怎麽敗的,但公孫瓚還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這次聽說了第二次河東之戰的詳細經過,又得知了天子親率大軍覆滅鮮卑單於庭的壯舉,公孫瓚不僅聽得熱血澎湃心向往之,更是覺得有些自愧不如。


    他發現,漢軍的戰鬥力實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漢軍的戰鬥力,比起鮮卑人來,簡直是強悍了五倍,甚至是十倍,鮮卑人根本就不是漢軍的對手,這種強烈的差距讓公孫瓚的心裏充滿了激動。


    畢竟,他是邊將出身,對於烏桓、鮮卑這些胡人的危害,深有感觸。


    在這一點上,天子不顧大戰後的各種不利條件,還要北征鮮卑,是讓他公孫瓚極為佩服,或者說敬佩的。


    為漢人守土,這才算漢家天子。


    公孫瓚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想辦法,如何才能擊敗袁紹。不過,公孫瓚也明白,一個想要讓人口遠勝於他的袁紹覆滅,對於他這樣一個隻占據苦寒邊地的諸侯來說,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雙方經過數次大戰,無論輸贏,公孫瓚都被袁紹以雄厚的實力逼得他步步後退,一直退到了易水,更是讓他認清了雙方的差距。


    袁紹可以輸無數次,他有冀州平原上廣袤的農田和人口支持,他輸了可以補充錢糧,招募士卒,繼續用大量的普通步兵來跟公孫瓚作戰。可公孫瓚輸了,就要損失多年積攢下來的精銳騎兵,這種隨他身經百戰活下來的幽州騎兵,是很難補充的,即便補充,質量和數量也都難以跟袁紹相比。


    換句話說,雙方的人口、經濟規模和暴兵速度,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


    所以,公孫瓚才遲遲未曾動手,隻是隔著易水和袁紹相持。


    他一直在等待一個“天下有變”的機會。


    這個機會,現在似乎讓他等到了。


    不過,公孫瓚的心裏很明白,如今的朝廷,是看中了幽州的戰略位置,和他公孫瓚本人對袁紹的敵對態度,而非是多麽欣賞或認同他公孫瓚。


    “本將之前殺了大司馬、幽州牧劉虞...”


    “伯圭請放心,朝廷絕不會因此而對你有敵視,你之前做錯了,陛下會罰,但此後的事情,陛下卻絕對不會賞罰不分。你要知道,現在國勢如此,就連犯下大錯的西涼軍諸將,隻要願意與陛下一同興複漢室,再造大漢,陛下都能赦免他們的罪行,何況是你呢?陛下說過,過去犯下的錯,不代表將來不能救贖,隻要肯與朝廷一道討平國賊袁氏,那陛下對於這些人的態度就是‘治病救人,懲前毖後’,伯圭陛下的肚量,遠超你的想象。”


    公孫瓚鬆了口氣,心中暗忖道:“如此看來,若是有了朝廷的幫助,袁紹那邊似乎是不足畏懼啊。“


    想到這裏,公孫瓚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他的心裏,也終於放心了。


    想到這裏,公孫瓚又對王越說道:“那朝廷此番前來,需要本將做什麽?”


    <a id="wzsy" href="http://m.xiaoshutingapp.com">小書亭app</a>


    “需要掃除伯圭與朝廷之間的障礙,消滅占據了代郡和上穀郡的軻比能,如果伯圭願意出兵與朝廷東西夾擊,那麽戰勝之後,上穀郡歸伯圭,代郡歸朝廷,同時朝廷會正式任命伯圭為幽州牧。”


    “隻是,你與朝廷之間的合作,需要等到大軍平定鮮卑,並且將鮮卑徹底趕出長城,方才能夠正式展開。如此一來,雙方接壤,才能攻守相望。”


    公孫瓚點了點頭,說道:“理當如此,軻比能此酋,本將也早就想消滅了。”


    王越點了點頭,對於公孫瓚的識時務很是滿意,他相信,公孫瓚不是傻瓜,不會分不清是誰他的敵人,誰是他的朋友的。


    “伯珪,那現在,我就先行回去複命了。”王越說道。


    “不急。“公孫瓚擺了擺手,“穿過鮮卑人的地盤太過凶險,本將這就點齊白馬義從,征召兵馬進攻上穀郡,你且隨本將同去。”


    王越一時愕然,這麽雷厲風行?


    公孫瓚見狀隻是大笑,笑了許久方才說道:“王師,你以為我公孫伯圭,真是沉溺於婦人溫柔鄉裏的廢物嗎?你錯了!我還是那個殺胡如切菜的白馬將軍!永遠都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漢在逃天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不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不渡並收藏大漢在逃天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