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不是他老人家玩文藝寫了幾句詩什麽的?”目前為止我還是沒明白他說的重點在哪裏。


    “其實當時我還真是沒怎麽當回事,就那麽把資料放回去了。但是後來和田歌聊天的時候,無意中提到了這件事,當時她臉色大變,隻是對我說讓我不要管那麽多閑事,我才覺得好像這件事非同小可。田歌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一直和她爸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是她爸爸學術上最好的助手,我估計她是知道很多內情的。”王建國繼續說。


    我終於忍不住插嘴問道:“可是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心虛似地望著我說:“我看到你的名字在那份資料裏了。”


    “那又怎麽樣,說不定隻是同名同姓的某個人呢。”我仍然故作鎮定。


    “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看過的東西基本上能記個七七八八。我記得當時你的名字上劃了一個圈,旁邊還寫著‘藥劑師培訓’幾個字。”王建國堅持道。


    “那就是了。”我趕緊說:“說不定正好是我們培訓人員的名單什麽的呢!”


    “可他是一個物理老師,關心你們藥劑師培訓的事情做什麽?”王建國問。


    我答不上來。腦子裏有點亂。


    他接著說:“那天在車站碰到你,你說出你的名字和來意之後我心裏就開始覺得不安。一路上幾次想說出這件事,又怕你不會信,一直在猶豫。如果不是心不在焉,也不會掉進菜窖裏……”


    我突然想起之前田歌說他是練家子的事,感覺好像找到了答案。可是他說了這半天我也沒抓住重點,幹脆直接地問:“說一千道一萬,你到底在懷疑什麽啊?”


    王建國沉默了幾秒鍾,再次壓低了音量對我說:“我之前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聞,說田老師為了他的一些研究課題,在拿活人做實驗。”


    這句話真的讓我驚著了,本來就有些憋悶的胸口感覺更加壓抑。


    正打算再說點什麽,楊老師和校醫他們一起進來了,說是來看看我。我隻好讓王建國先回去,約好了第二天去找他。


    折騰完這一大通已經淩晨三點多了。我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件事,感覺還是有點摸不著頭腦。我遇到的這些事情,怎麽看都隻能是意外,就算田歌她爸圖謀不軌,可要真弄死我還做什麽活人實驗?這都八十年代了,還搞得跟敵特鬥爭一樣,恐怕也隻是自己嚇自己而已吧。


    再說了,我隻是一介草根小老百姓一個,又不是什麽政府要員國家精英,有什麽值得別人去算計的地方?難道是老爸在世的時候和什麽人結了仇?他當年是作為軍醫參戰的,又沒直接上陣殺敵,會結什麽仇呢?……


    胡亂想了一陣,也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覺得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王建國說的這些雖然還不能證明什麽,可是既然有點奇怪的地方,總是吸引著人去探究一番。所以按頭天約好的,午飯時間到食堂去尋他。


    快走到地方的時候,看到他正站在食堂門前等我,看上去像是稍微有些不安地來回地走著。


    “怎麽了?走吧先進去。”我說。


    王建國猶豫地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說什麽又憋著說不出口似的,看得我好難受。索性逼問道:“到底怎麽了啊?”


    他卻反問我:“昨天我說的那些你信不信?”


    “呃……你這麽說肯定有你的根據,這不正要來找你再聽聽詳細情況嘛!”


    “我想證明我說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看看那份名單。”他忽然堅定地說。


    “你是說……”


    “走,我們去田歌家。”他一拉我的袖子,轉身走去。


    我趕緊追上去問:“你想當麵問田歌她爸這事?”


    他卻說:“當然不會了,那叫打草驚蛇。”


    “那你這是……”


    “我聽說今天市裏有物理學會,田老師一早就走了。田歌平時中午都在食堂吃飯,也不會回家的……”


    我嚇了一跳:“你是說……我們偷偷進她家?”


    王建國停下腳步,盯著我說:“勇老大,我知道你可能會覺得這樣不太光明正大,但是有時要查明真相的話,是必須要用一些手段和冒一些風險的……”


    “不,”我笑道,“我覺得你這個點子很好,先期調查做得也不錯。”說罷一拍他後背,“想不到你小子看著很老實,心眼兒還是挺多的嘛!”心下還加了一句:頗有乃兄之風。


    王建國聽我這麽說也笑了,倆人就輕快地小跑著,來到了學校北院。


    這學校分成南北兩區,南區是教學區,北區是家屬區。田歌父親大概是學校元老了,所以他們家在少數的幾間獨立的小院子之中。


    走到跟前一看,謔,青瓦白牆,高門大院,牆頭還伸出幾枝竹子,很古色古香的感覺。


    我看到大門上落著把大鎖,偏頭看看圍牆又有兩米多高,正在琢磨要怎麽進去。王建國已經縱身一躍,雙手扳住牆頭,腳在牆上稍一借力,人就飛過牆頭去了。身手輕盈,我不禁擊掌叫好。


    緊接著傳來打開門閂的聲音,大門所套著的一扇小門應聲而開。王建國在裏麵朝我一招手,我趕緊閃身跟了進去。


    穿過雅致的小院,來到正房的門前,門並沒有上鎖,我們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正房是裏外兩間,一看就是書房,沒有像這院落的中式風格一樣擺幾個花瓶、掛幾幅字畫之類,而是放了幾排高高的書架,靠裏側牆邊一張寫字台,上麵放滿了書。


    王建國匆匆走了過去,開始在那些書裏翻找,我卻對書架上的書產生了興趣。


    第一排書架裏放的書基本上都是都是和物理學有關的,所見之處都是一些什麽力啊、場啊、粒子啊,這個論那個論的。


    第二排書架裏的書畫風突然一轉,變成了與中國文化相關的內容了,以曆史傳記方麵的為主,也包括一些和風水堪輿、易經八卦有關的,最邊兒上還有幾本舊版的明清小說。


    第三排書架則更讓我驚奇,基本上全是醫書,什麽內經本草,傷寒金匱這些經典就不用說了,各大家的著述也很全,還有幾本標題都是日文的,我抽出來一看,人名倒是認得,竟是大塚敬節等一些日本漢方學者的手稿。


    我好歹也算是個醫務工作者了,見到這些藏書還是不僅嘖嘖稱奇。從一個人的書架上除了能看出這個人愛好之外,其實也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的,這個田老師,除了博學之外,肯定還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兼有一點點完美主義的小小強迫症,對感興趣的東西不知道個底兒掉誓不罷休。


    最後一排書架好像都是一些個人寫的書籍和文章之類了,比較奇怪的是大多數都是手抄的,很少印刷版。看看作者,好像也都是些沒有聽說過的名字。內容倒是主要和物理學有關了。


    那邊王建國好像沒有什麽收獲,看到我在這邊悠閑地賞書,不僅急道:“勇老大你也來幫幫忙啊!”


    “好好,”我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就走過去想幫幫他,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幾下,書裏夾了張紙,我無意中看了一眼,竟然愣在當場。


    紙上麵寫著“k270,6月18日”


    王建國湊過來看了一下,又見我神色有異,問:“怎麽了?這寫的是什麽意思?”


    我愣愣地說:“這是我來北京的日期和車次。”


    王建國一聽也愣了,我們倆站在那裏,頓時都有一種無措的感覺。


    正在糾結處,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嗆啷一聲金屬碰撞大門的聲音。我看了一眼王建國,他也一副驚愕的表情,我們不假思索地一起弓身跑了幾步,鑽進了裏麵的小房間。剛關上門,從門縫裏向外望望,已經看到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有了之前信息的鋪墊,我心裏的田老師已經全然是身材瘦小,不修邊幅,蓬頭蓄須,戴著厚厚眼鏡,穿著雞心領毛衣夾著書的重度知識中毒分子的形象了。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和我想象的卻完全不同,個頭足有185公分,平頭方臉,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衣著閑適,既不戴眼鏡也沒拿書,怎麽看怎麽和這一屋子的書卷氣不怎麽搭嘠。


    我忍不住向王建國做了一個疑問的神色,意思是“他就是田老師?”


    他卻篤定地點了點頭。我真的是很意外,但細想起來,田歌除了這不麽黑之外,那眉目之間和她爸還真是相似。


    但是眼下還不是感慨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這間屋子不過十餘平米,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桌就沒什麽空間了,唯一的入口已被切斷,我倆沒有退路,躲在這裏是100個不安全。


    看看外麵田老師已經走到書桌前坐下開始寫著什麽,好像暫時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王建國也意識到我們的處境,也在想出路的問題,我們東看西看,最終眼光都落在西牆的一扇小窗子上。


    這窗子大概僅僅是用來采光的,修得極小,而且位置也有點高,但是也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了,我朝王建國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後躡走躡腳地朝小窗走了過去,輕輕伸手把小窗推了開來,看大小剛夠一個成人勉強出入。


    我指指王建國,又指指窗戶,然後指指田老師的方向,又指了指外麵。最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用手指做出了一個跑的動作。


    那小子竟然點點頭,然後盡最大可能緩緩地從小窗爬了出去。他剛出去,就聽到前院的方向傳來很大的“啪”的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落到了院子裏。外間的田老師也聽到了,站起來走到門口處向外張望。我見機會來了,趕緊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小窗前,扒住窗台爬了出去。落地一看,是房子和圍牆之間的夾空兒,王建國正臉朝前院的方向,弓著身子,探頭探腦地看。


    我心裏暗笑,沒想到這小子那麽容易地領會了我的方案,說不定我們還真是有緣份,適合一起做點什麽偷雞摸狗的事呢!


    我朝他輕輕噓了一聲,他轉身看到我也鬆了一口氣,雖然以他的身手現在完全可以摸牆騰空而去,但是顯然我是沒那麽好的輕功,所以我們不約而同地認為此時先撤到後院去再做打算,遂放輕腳步向後院的方向走去。


    走過轉角,空間豁然開朗,他疾行幾步追上我,我們正打算一起小跑向後門方向,突然腳下一鬆,眼前一黑,齊齊掉進了一團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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