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看到那個,嚴格意義來說不是一個香爐,是一個丹爐。”田老師說。


    “丹爐?”


    “是的,據我們分析,就是故事裏所描述的那個把三代人的心血拿來煉製丹藥的丹爐。”他回答說。


    “何以見得?”


    田老師卻反問我:“你有沒有把它拿下來仔細看看?”


    “沒有……”我囁嚅道,“我打算去拿的時候,產生了一些幻覺。”


    這句話讓在場的三個人都好像很驚訝,齊齊地問:“什麽幻覺?”


    我就把當時印象比較深的三個場景描述了一下。他們聽了,頓時沉默了,好像各自陷入了一些思索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田老師才繼續說:“這張絹書裏講到了這個丹爐,它還有一個名字,‘血磯爐’。你可知道‘血’這個字的甲骨文就是一個器皿的形狀?表示古人將血獻祭給神的意思。至於磯也很好理解,因為它不是用金屬,而是用石頭打造的。”


    我越聽越亂,忍不住攔住他的話頭問:“等下,您能不能把整件事簡化一下,讓我能一下子聽明白?”


    趙叔叔大概也看出了我已經完全失了邏輯,就接過話說:“還是讓我這個不搞科學的人來和你講吧。簡單說,你的家族背負了一個可能延續了幾千年的詛咒,主要的內容就是,每一代家族的男性子嗣都會在成年後經曆一係列的事情,要求他在臨終之前能夠找到辦法去破解這個詛咒,找到祖先隱藏在他們血統中的一個秘密。”


    我聽出了他表達中的委婉之處。坦白地問:“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想辦法解開這個謎,可能會莫名橫死?”


    他麵露不忍,可是還是勉強地點了點頭。


    他講得如此直白,讓我猝不及防,緊接著如同得知身患絕症的人通常向醫生問出的第一個問題一樣,我緩緩問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他們三個互看了一眼,都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趙叔叔回答說:“從今天你受傷的程度來看,估計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一聽腦子裏嗡的一聲,再也沉不住氣地站起來,大吼道:“不可能!這……這不科學!我來北京之前生活還過得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怎麽就沒時間了?什麽血咒、血磯爐的,我憑什麽相信你們這些毫無根據的推測?……”


    他們卻好像預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樣,都平靜地看著我,就連田歌也沒有受我的氣勢一絲一毫的影響,眼神坦然而充滿理解。他們越是這樣,越讓我無法不信他們所說的一切,也讓我因此更加崩潰!


    衝著這三人叫喊了半天,我隻覺得口幹舌咽,頭疼欲裂,胸口氣悶無比,手腳像是不聽使喚似地麻木僵硬,終於如同渾身脫力一般跌坐到石凳上,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呆坐了半晌,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何時田歌體貼地取來一杯茶放在我麵前。我愣愣地看著裏麵的一片嫩嫩的綠葉懸垂在水麵上,然後慢慢下沉,卻並不落底,又聞著它氤氳的香氣,就知道一定是一杯好茶。


    又感覺太陽透過樹蔭,暖暖地照在頭上身上,微風輕撫臉頰,說不出的愜意舒服。終於,受五感的觸動,頭腦漸漸冷靜了下來,理智也慢慢恢複了。


    這些年我看了不少武俠小說,有時真的很羨慕裏麵的大俠,行走江湖、自由自在、快意恩仇,遇到那麽多新鮮有趣的事,有那麽起伏激蕩的人生經曆,相比之下我的生活又是多麽平淡無聊啊!眼下,我怎麽也好像變成小說的主角了呢?而且經曆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比小說裏遜色,說不定,就是我心想事成了也說不定。


    雖說他們言之鑿鑿,但畢竟我現在還活著不是嘛!誰又能斷定我沒辦法解開這個什麽狗屁的謎題,把那些所謂的神仙打得落花流水呢?


    一想到這,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老子偏要看看,那個什麽咒到底會是個什麽揍性?


    “對不起,我有點太激動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也為我做了很多事,我和我父親都應該感謝你們,真的!”我誠懇地對他們說。


    他們聽我這麽說都明顯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拿起茶喝了一口,香而不膩,甘而不澀,回味悠長,不禁讚道:“真是好茶啊!田歌,給我換個大碗,我要來它個三五十碗!”


    田歌卻調侃我說:“師兄學什麽不好?學人家像驢一樣飲(yin四聲)茶?”


    我也笑道:“別扯了,驢能有這麽好福氣?和倆高級知識分子坐在一起,還有訂了娃娃親的漂亮姑娘給倒茶?”


    她一聽我這樣說,立刻“呸”了一聲,紅著臉氣呼呼地看著我,再也答對不上。趙叔叔和田老師卻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氣氛頓時不再壓抑了。


    輕鬆地聊了一會閑話,我站起身來說:“兩位叔叔,恕我失陪一會兒。那個替我受了傷的兄弟還在醫院呢,我想去迎迎他。他一直很關心我的事,我希望能也能知道詳情。”


    轉過頭又對田歌說:“麻煩妹妹幫我把那絹書上的內容用漢語翻譯一份,回頭我仔細瞧瞧,看能不能回憶起什麽事情來。”


    說罷就告辭了他們,從田家小院走出來,直奔人民醫院而去。


    給田歌派了活兒一方麵是因為我確實很想知道那絹書上具體寫了些什麽,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不想她跟著我。假如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誰在我身邊誰會跟著倒黴。


    而且,眼下我真的想一個人靜靜,把剛剛獲得的這些信息好好理一理。


    人民醫院離學校不是很遠,沿著大路往西走不到一站地就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我感覺明顯比原來要謹慎了很多。緊靠路邊避開車輛那是肯定的,見到茂盛的樹也會稍微繞一繞,以防樹上掉什麽東西下來。如果對麵走過來人更是頭一低身一側,快速錯開,生怕有人搭話生出什麽枝節。這樣走了一段,自己都覺得好笑起來。


    俗話說得好: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如果真是命該絕矣,謹小慎微又有什麽用?倒是這些瑟縮的做法,先損了士氣,好像苟活於世一樣,豈不是更沒意思?


    於是放開了膽量,抬頭挺胸,昂首闊步地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唱起歌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頭!……


    就這樣,一路張揚地走到了醫院。


    我估計手上紮著根鐵釺子來醫院的人肯定不會太多,果然一問護士她立刻就指了個具體的病房給我。


    走進病房,一眼就看到王建國坐在一張病床上,右手上厚厚地包紮著,左手上點著點滴,不斷地在和旁邊的護士討價還價,想要盡快離開。


    我走過去,笑著問:“小國,怎麽樣?”


    他一見我大喜過望,趕緊說:“釺子取出來了,也包好了,但他們還是不讓我走!”


    一旁的護士被他磨得心煩,眼睛一瞪說道:“破傷風針還沒打呢!現在走了,感染了誰負責?”


    王建國一挺脊梁說:“我自己負責!”


    我一聽趕緊打圓場地對護士說:“我是他哥我說了算,破傷風針肯定得打,我負責看著他,也麻煩你盡快幫我們打上。”然後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這個弟弟啊,膽子小,從小怕打針,趕緊打完省得他一會兒嚇哭了煩人不是?”


    護士聽了撲哧一樂,拿起東西走了。


    我見屋裏也沒有別人,把門輕輕掩上,走到病床前對王建國說:“來,你躺下歇會兒,我給你講個故事解解悶。”


    他好像正想問我去田家的事,聽我這麽說顯得有些疑惑,看我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是聽話地躺了下來。


    我於是坐在一旁給他講了我家族世代流傳的那個故事,但版本略有差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老人,得知了一個重要的秘密,既不能直接告訴別人,也不想讓它就此石沉大海,於是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在自己後代子孫身上下了一個詛咒,使後代之中的男性在成年之後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如果他們不能通過破解這個詛咒而最終查找到那個秘密,就會早早夭亡。


    當然在基本保持原樣的前提下,中間還有我的一些添油加醋。講罷問他有什麽感想。


    我還特意沒有提到絹書和血磯爐的具體細節,避免讓他先入為主。這樣離奇的情節,我估計他也暫時不會往我身上聯想,能夠進行相對比較客觀的分析。


    果然他想了想說:“這個老人好奇怪啊,這樣豈不是害了他的後人嘛!到底什麽秘密值得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我心下大有同感!誰家祖先不是盼著後代人丁興旺,家族繁榮昌盛啊!怎麽我家老祖宗這麽狠心,要把後人一代代活活逼死呢?而且他怎麽這麽自信不會因為這倒黴的詛咒導致中途就斷了香火?


    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家還真是數代單傳呢,如果成年之後就開始意外死亡,那早該斷了根了,怎麽會延續到我這裏?我家老爺子去世的時候都四十多了,現在我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並沒有“早早夭亡”嘛,怎麽回事?


    王建國提到的另外一個重點也非常重要:到底是什麽秘密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如果按田老師他們說的,這秘密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了,就算真的挖出來又怎樣?和現代社會能有什麽關係呢?


    看來,這裏麵的疑點還是相當多的啊!


    王建國看我陷入了沉思,奇怪地問:“勇老大,你怎麽了?對了,你去過田歌家了麽?有什麽收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霄有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霄有雨並收藏血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