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大急,趕緊把他扶成平躺,從黑衣人身上撥下那把匕首在衣服上蹭了蹭,抓起王少庭的雙手,迅速地在他十指尖上分別點刺出一個小洞,再用力一擠,就有血從指尖流了出來,血色暗紅。


    再將他頭稍微後仰,用匕首在頭頂正中的百會穴輕輕刺了一下,同樣是擠出了血,緊接著就用拇指尖按壓起他的人中來。


    過了大約半分鍾左右,聽到他喉嚨裏發出了“嗬”的一聲,開始發出了輕輕的呻吟,一摸鼻息,有氣了!


    這招當年滅絕師太親傳的“十宣放血”加“百會放血”的昏厥急救法,看來還相當有效啊!所謂的十宣,就是十個手指頭尖,加上腳趾頭也是可以的,俗話說十指連心,從十指尖放血,能刺激心脈,讓昏迷的人蘇醒。


    見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我伸手從黑衣人身上撕下幾塊布條,先把自己的胳膊從傷口上方緊緊紮起,再結了一根簡單的長繩,把王少庭麵朝上背在背上,用繩子做了簡單的固定,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下摸了下去。


    下山的途中,隱隱聽到山澗中傳來馬的嘶鳴聲、人的喊叫聲,相信那塊大石頭對那些黑衣人的打擊一定不小吧,以至於這邊山上追擊的敵人一個也沒再看到,都回去增援了。


    連滾帶爬下了山跑到路邊,還好,我們幾個人的馬還拴在路旁的樹上。我先把王少庭扶上了馬,自己也爬了上去,背靠背地坐在了一起,又用繩子綁好,就打馬向西平鎮方向飛馳而去!


    離開之前,仿佛又聽到未龍山傳來的陣陣鼓聲,與我那天來時的悠長節奏不同,急促而有力,更像是鼓舞士兵的戰鼓!不知道裏麵的戰局怎麽樣了,但是因為作為必經之路的山澗已經被巨石封住,外麵敵人的援兵肯定是一時間進不去了,這會為裏麵的人轉移撤退爭取到寶貴的時間!王少庭已經做了他身為二當家所能做的全部,但是卻是以自己的性命來做為代價!


    我想到這裏心下又急切起來,不斷地喊著:“王少庭!你給我醒醒!你可是響馬啊,你是未龍山的二當家,這麽脆弱像什麽樣子!王少庭,你平時不是很神氣嗎?現在怎麽變軟蛋了?起來和我吵啊,起來啊!……”


    一路不斷地打馬飛奔,等奔到西平鎮外時,我和馬都已經渾身汗濕,氣喘籲籲。我眼看前麵已經是芮憂家門口,趕緊把王少庭從馬上扶了下來,掙紮到門前二話不說一陣擂門。


    擂了幾聲,聽到院裏傳來腳步聲,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誰?”


    “是我!陶……陶勇!快開門!”我叫道。


    院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我一邊拖著王少庭往裏走,一邊急切地對芮憂說:“他受了重傷,快去鎮裏藥鋪,就是咱們喝茶的對麵那家,找閆掌櫃,就說陶家人需要他幫忙救人!快!騎我的馬去!”


    芮憂一看我們倆的慘樣兒,著實吃了一驚,但是見我一副嚴肅的表情,也不敢耽擱,當下匆忙地騎上了馬,臨走還對我說:“金創藥在我屋牆角的小箱子裏”,然後就打馬向鎮裏飛馳而去。


    我把王少庭扶到屋裏床上躺下,去牆角一翻,就找到一個精致的小箱子,打開一看,外用的都放在最上麵,有瓶子、丸劑還有一些黃色的小紙包。所謂的“金創藥”隻是一個統稱,是專治瘀傷、刀劍傷或者其他跌打損傷的一類藥。其中,刀劍傷的藥一般都是粉劑,所以我覺得黃色藥包應該是正解。打開一聞,一股夾雜了白芷、三七等好幾種止血化瘀類中藥的味道撲麵而來,更是確信。


    我打開藥包,灑了一些在自己胳膊上的傷口上,一陣刺痛,疼得我呲牙咧嘴。看看藥已經和血混在一起覆蓋在傷口上麵了,再把傷口上方的布條解開,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把藥拿給王少庭,是因為他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金創藥。我回到床前看他時,隻見傷口流的血並不多,但是可能因為箭的位置離心髒太近了,導致他開始有些發燒,心跳得非常快,額頭全是汗。現在最急迫的處置,是先把這箭取出來。


    但是說實話,外科手術的基礎我雖然是學過的,但是僅限於給外科大夫遞醫療器械,從來沒有直接對病人下過手。如果他這個傷要在腿上之類,興許我還敢試一試,但是現在可是在胸口上,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要了他的命,這個壓力也未免太大了!


    而之所以讓芮憂去找閆老爹,也隻是我臨時起意而已,一直就知道古時候醫藥不分家,就衝著閆老爹那個藥品的收藏,他肯定也是個不錯的大夫。但是王少庭畢竟身份有些特殊,我不想貿然帶著他衝到鎮裏去,所以芮憂這裏無疑成了更好的選擇。


    雖然如此,內心仍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他不來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兄弟死的!


    沒辦法,現在隻能等,我繼續一遍遍地叫著他,罵著他,可是他雙目緊閉,半點反應也沒有。


    在度秒如年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麵院門一響,有人進來了。我站起來撲到門前一看,先進來的人影分別是芮憂,她後麵還跟著一個一身青衣的人,天已經徹底黑了,看不清那人的麵容,等他們一直走到屋前,那人甕聲甕氣地叫道:“臭小子!”我才發覺他是閆老爹!居然真來了,我大喜過望!


    進了屋,閆老爹先到床前看了一眼王少庭,又抓起他手腕來診脈,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想必是凶險無比。


    芮憂也跟著走了過去,看到王少庭的臉時,突然輕輕地“咦”了一聲。


    “怎麽了?”我小聲問她。


    “沒事。”她抿著嘴答道。但看那眼神閃爍的樣子,明顯就是想到了什麽。


    這時,閆老爹沉默了半晌終於說:“現在需要立刻把這把箭取出來!”


    “好!”我卷了卷袖子就要上前幫忙。


    芮憂卻一閃身擋在我麵前說:“你,外邊兒燒水去!”


    “啊,為什麽?”我嚷著。


    “你自己還帶著傷呢,還想救別人?”她小嘴一撇,帶著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說。


    我剛想辯駁,閆老爹在一旁說:“別吵啦!事情緊急,臭小子先去外麵燒水,丫頭在這兒幫我的忙吧!”


    我一聽他也這樣安排,隻好無奈地退了出去,一邊走一邊還在想,算了,他們這麽不識貨,是因為不知道我是幹什麽出身的……


    我先去我睡覺那屋抱了一些草來,然後來到了門口的灶邊,從水缸裏舀了水倒在大鍋裏。剛蹲下身準備在灶台上找火柴的時候才想到:呀,這年代還沒火柴哪!


    有心想進去問問芮憂,可是眼下他們都在專心地救治王少庭,我怎麽好意思衝進去問“請問拿什麽點火啊”這麽白癡的問題呢?


    當即在灶周圍稍微察看了一下,在不遠處靠牆邊找到兩三塊石頭,邊上還有一塊杏核形的小鐵片。這種鐵片我是沒見過,但是這石頭我小時候玩過,叫做火石,撞擊的時候會有火星。看這意思,應該就是拿這兩個東西來取火了。


    我先從草裏麵找出一些比較細而幹燥的,用手搓成一團,然後左手拿火石,右手拿鐵片,開始撞擊了起來。果然被我猜對了,連撞了幾下,就有明顯的火花開始迸發出來,我把它們湊近幹草團,可以看到火星落到草團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燒焦的痕跡。


    一見有戲,我也顧不得胳膊還有些隱隱作痛,專心地跪在地上打起火來,一見有火星冒出來,就用手攏住草團,爭取保留住這燎原星火,費了九牛二火之力,總算把火引著了!


    匆忙地把點燃的草團放到灶裏架好的柴中間,又吹旺了一些,看著它開始燒起來才鬆了一口氣。我用袖子擦去滿頭汗水,心裏感慨道:這古人生活得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不過我非常知足了,這還沒讓我鑽木取火呢!


    不過,這樣一忙活,我心中的焦慮大大減輕,不然看著兄弟生死攸關,估計我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吧。


    夜已深了,蹲在溫暖的灶旁,突然有一種很深的不可思議感,這屋內屋外的四個人,原本互不相識,毫無瓜葛,現在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家族秘密,居然這樣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命運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屋裏“哇呀”一聲大叫,嚇得我一下子跳進來,衝進屋去。卻隻見閆老爹已經把拔出來的箭扔在了旁邊,正往王少庭的傷口上塗著一種藥膏,而芮憂則站在旁邊托著一疊白布。再看王少庭,周身很多處穴道上已經下了銀針,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是呼吸開始平穩,眼睛也已經微微睜開,神誌像是清醒了。剛才那一聲大叫八成就是他剛才拔箭時喊痛吧。


    我一看心裏大喜,問道:“他沒事了?”


    閆老爹臉色凝重地說:“還不能確定,他畢竟是傷了心脈,能不能恢複要看後期調養了。”


    “沒問題的,這麽嚴重的傷您都手到擒來了,調養什麽的還不更是簡單的事!”我立刻笑嘻嘻地給老爹戴起高帽來。


    “你個臭小子,以為這樣說我就不會袖手旁觀了?”他回頭瞪我。


    我卻不應他,歪著脖子衝王少庭喊道:“王少庭,知道嗎?有老爹在你肯定沒事的!你活啦!”


    一聽我這麽叫,閆老爹突然愣住了,驚訝地說:“王少庭?他叫王少庭?”


    “是啊!”我奇怪地答道。


    閆老爹的臉色突然陰沉起來,手上的操作也停了下來,嘴裏喃喃地說:“這真是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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