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即向富貴大叔一拱手說:“那敢情好啊,真是太感謝了!不過我的夥伴不止我們倆,後麵還有兩位呢,腿腳慢一些沒跟上。”


    富貴大叔一聽一臉無奈,看來我這是吃定他了,隻好點了點頭說:“……那趕緊叫他們也一起過來吧。”


    我當下把芮憂留在他們身邊,跑到後麵把閆老爹和王少庭叫了過來,對富貴大叔介紹道:“這是我爹,這是我弟弟。”本來我下一步的計劃是指著芮憂說:“這是我媳婦兒。”可是看她緊握著攝魂棍,一副全意戒備、小臉緊繃的樣子,生怕這話出口了又被她毫不留情地敲一記,豈不是讓我在這麽多人麵前顏麵盡失。


    當下改口說:“這……是我師妹。”


    我是想著,畢竟我們還是在逃亡中的身份,扮成一家人會顯得比較自然。


    於是我們四人就跟著他們這一群慢慢向前走去。越走越覺得地勢漸高,感覺像是在爬坡,大概是在往山上走吧。


    因為位置的升高,視野也隨之變得開闊,我向遠處一望,看到村路前方有一大片形狀不太規則的黑影,看上去像是一個村落,估計就是這些人所居住的,眼下正鬧鬼的那個村子吧。


    芮憂此時也正在不斷地向後望,突然,我們倆同時“咦”了一聲,因為即使是透過那飄飛的雨霧,也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這漆黑夜幕的背景上,那村落的位置上突然閃現了一小團搖曳的火焰,飄動了兩下就消失了。難道村民們並沒有完全離開?還是那就是他們所說的“鬼”?


    我又仔細往隊伍中打量了一下,發現他們的構成確實有些奇怪,有父親帶著孩子的,不見母親,有老兩口互相攙扶的,不見子女,如果說是戰亂所致,感覺應該男丁稀少才對,可是年輕的後生還真是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見到了一片小樹林,林邊有一邊相對平坦的空地被開辟了出來,搭上了很多的草棚,還點著篝火,有兩三個人看到大隊人馬過來,立刻迎了上來。富貴大叔停下腳步,對人群喊道:“大家散開吧,聽鑼聲通知。”


    隻見村民們聽到他的命令都非常有序地分散開,各自向草棚走去,整齊有序,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流程一樣。


    看到隻剩我們四個還在站地,富貴大叔一臉尷尬地說:“你們就住在最邊上那個窩棚裏吧。”轉頭又吩咐旁邊的人說:“告訴劉嫂她們,晚上加四個人的飯。”


    我們走近他說的那間草棚一看,雖然表麵看著簡陋,卻搭建得非常結實,裏麵堆放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王少庭坐下來,輕輕撥了一下身下鋪著的幹草,發現下麵還有一層厚厚的防潮氈墊,感慨道:“做得這麽完善,好像並不是什麽臨時的居所,而是打算長期使用一樣。”


    我把他們三個安頓好,一轉身就想出去找人聊聊天探探口風。王少庭一把拉住我說:“我們現在還在逃亡中,少惹事非為妙。”


    我蹲下身,笑著對他說:“這個……我師父教導說,有疑不破非君子,不明白的事就得整個明白……”


    旁邊的芮憂聽到我這麽說,撇嘴道:“哪門子的師父?連自己人都忽悠!”


    我“咦”了一聲,回頭朝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一直看他不順眼嘛,什麽時候變成自己人啦?”


    她聽出了我話裏的調笑意味,小臉一紅,就想站起來收拾我。


    我連忙一邊向外走一邊故意大聲說:“什麽?師妹你餓啦?那我去叫他們快點兒開飯!”


    她一聽更急,邁步向我追來,我一邊跑一邊繼續說:“啊?你一個人還要吃兩份?知道啦!”


    這回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像是不好意思這個時候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一樣,隻是扒在草棚邊朝我凶道:“有本事你別回來!”


    我嘻笑著一陣跑,跑到那堆篝火邊上,看到幾個女人正在忙忙碌碌,有的圍在一個石頭壘起的石桌旁準備材料,有的坐在篝火旁邊,添柴的添柴,看鍋的看鍋。


    我走過去,笑著殷勤地說道:“幾位姐姐,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她們聽到我的聲音,一齊轉頭望向我,見我臉生,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紫裙女子問道:“你就是村長他們帶來的客人吧?”


    我摸摸後腦勺笑著答道:“哈哈,是啊,蒙各位照顧了。”


    以我一貫的婦女之友風格,本以為可以和她們聊兩句,結果她隻是低眉“哦”了一聲,就轉身又去忙了。


    這時我也發現,她們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有兩個眼圈微紅,還像是哭過的樣子。


    見到這種情景,我沒有再打擾她們,而是在外麵到處轉了轉,從這居住地的物資籌備來看,估計他們經營這個地方也有些日子了,到底是什麽鬼這麽厲害,能把這麽多人齊齊地逼走?


    我越發產生了興趣,想要去那村子裏一探究竟了。


    剛動了這心思,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鏘鏘”的鑼聲,接著各個草棚裏開始陸續有人走了出來,開始向一處聚集。我也跟著過去一看,原來是開飯了。


    說是開飯,實際上就是煮了一大鍋野菜粥,裏麵連個油星都沒有,有點難以下咽。這和村民們雖然樸素但卻並不湊合的衣著形成了怪異的對比。


    而真正讓人吃不下東西的,還有當場的氣氛,我的目光在那些村民臉上一路掃過去,看到的情緒都是擔心、憂傷,和無望的那種失神,這不禁讓我心下大奇:鬧鬼說到底隻是件恐怖的事,為什麽讓眼前這些人顯得這麽情緒低落,而不是通常應該感到的恐懼?


    我還故意和富貴大叔聊了一些家常,像是最近收成怎麽樣,當地有什麽特產啊,有什麽習俗啊之類的事情,但是他一直各種敷衍我,明顯並沒有交實底的打算。這種情況下即使問他鬧鬼的詳情,八成他也是不會說的。


    一頓飯還沒有吃完,突然外圍擠進來一個人,附在富貴大叔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雙眉緊皺。但是一抬頭看到我在盯著他看,又故意拉了拉衣襟,把表情調節成平靜模式,站起來和那人一起匆匆離去了。


    我疑竇更深,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芮憂,低聲說:“師妹,晚上要不要出去耍一圈舒展一下筋骨啊?”


    她轉頭看到我那興致高昂的樣子,大概是猜出即使她表示不去我也一定會單獨行動,隻好略顯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好吧,不過你要聽我指揮。”


    我看到她應允,開心地一敬禮說:“遵命!”又想起古人是不興這種禮數的,連忙改成作揖,但手裏又拿著碗筷,一時間手足無措的樣子逗得她悶聲笑了起來。


    雖然這事看上去和血磯爐沒什麽關係,但是體察一下民情,了解一下這個時代人民的一些生活概況,對於提升自己的眼界,增加知識儲備,以及為推動曆史發展做出更大貢獻是非常必要的……以上是中學時曆史題答案常用語。


    吃完飯,我們倆假裝回自己的棚子,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就沿著山坡溜了下去,直奔村子的方向而去。


    這時小雨已經停了,雲層還是很厚,錯落之中露出一彎新月來,瀉下微弱的月光,但是已經足以照亮前路。一路上我都在不斷地瞪大眼睛觀察,卻好似沒有再看到之前上山的時候見到的那一閃即逝的火光。如果不是芮憂也同時看到了,我真的開始懷疑那是自己的幻覺了。


    大概走了半小時左右,已經來到了那座村落邊上,沿進村的路向內一望,一片漆黑,沒有一點燈光,豎起耳朵聽了聽,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沒有任何可疑的響動。


    芮憂一甩頭,示意我進村,我們就小心地溜著村屋邊牆,向村裏慢慢走去。這村子果然過得還不錯的樣子,房子都修得像模像樣,高屋大院非常多,不似之前芮憂所住的那個村子那麽簡陋。


    剛走出一小段,芮憂突然一拉我,用幾乎隻剩氣息的音量對我說道:“有些不對勁。”


    我也用同樣的方式問道:“哪裏不對勁?”


    “沒關門。”她說。


    我向路兩旁的院門看了看,果然都是虛掩、甚至半開著。


    如果說是民風淳樸,夜不閉戶的話倒是也有可能,但是大門除了防賊之外,還是陰陽二氣交匯之所,一家之風水最關鍵之地,開在哪邊、開多大、朝向哪裏、門上做什麽裝飾都是有講究的,如果明明鬧鬼卻這樣隨意地開著門,豈不是是在放任陰氣長驅直入?


    “進去看看。”芮憂指著一家半開著門的院落小聲說。


    我點點頭,但是拉了她胳膊一把,示意讓她斷後,然後自己先過去,輕輕地推開了院門。


    誰想到這院門看著挺新的,門軸卻生澀得很,一推之下,發出了“吱咯”的聲響,在寂靜的村落裏顯得格外刺耳。


    我嚇了一跳,但是想補救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回頭看了看芮憂,意思是問她到底要不要進去了。


    就在我們麵麵相覷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座大門裏突然快速地閃過一個白色影子。我們同時一驚,芮憂朝我一揮手,我倆就一左一右,向那個院子包抄了過去。


    聚到大門前,芮憂用攝魂棍輕輕一頂院門,院門慢慢打開了,聽聽裏麵,並沒有什麽可疑的聲音,院子裏也沒有看到什麽白影。


    還是老規則,我先走了進去,讓芮憂保持不動,在大門處觀察情況。


    院子裏長了不少草,感覺已經很久無人打理,我的腳步踩在草叢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音。雲層恰好還在此時遮住了月亮那唯一一點微明,我回了個頭,連大門處的芮憂都已經看不清。


    終於走到了房門前,我剛要伸手去推門,感覺右肩一墜,餘光已然看到,一隻白花花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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