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令我有些意外,不禁問道:“你和他有什麽仇嗎?”


    “他為了一己私利,把老百姓害得還不夠苦嗎?先是連年征戰,民不聊生,然後就是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有多少曾經富饒的村子,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帶著一臉的恨意,曆數著秦始皇贏政的罪狀。


    “然後呢?”我問。


    “什麽然後?”


    “殺了他之後呢?你說的這些問題就解決了嗎?”我平靜地說。


    他一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笑道:“當然不是!殺了他,秦朝也不會滅亡,他的兒子、孫子登上皇位,也未見得就比他好到哪去!”


    “嗯,這一點你是說對了。”作為一個曆史的過來人,我深知這位始皇帝死後,是如何的世風日下。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我把我的計劃慢慢完善了,殺他隻是第一步,一個開始而已,”他望向我,目光中充滿欲望和野心,嘴裏說道,“我要建立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永生帝國!”


    無論如何,我對這個年輕人的魄力都充滿了佩服。雖然我對曆史並不是很精通,但是贏政作為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皇帝,第一次使華夏大地走向統一,在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發展中均有所作為,這皇上的確是當得轟轟烈烈,就算是做錯過一些事,但瑕不掩瑜,功過至少七三開吧。在這樣的人麵前,至少我是絕對沒有勇氣說出“我要取你而代之”這樣的話的。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同,他是真正的曆史當事人,親身經曆了這一切,有著切膚之痛,這種痛,卻絕對不是什麽對曆史的貢獻之類形而上的話所能夠撫平的。


    可惜,對於永生帝國,我隻能說,估計每一任皇帝上任之前都有過這個打算。能不能做到就兩說了。


    但是,“永生”這個詞引起了我另一番聯想,馬上接口問道:“你這個永生,是說你個人的永生,還是你家族的永生啊?”


    “哈哈哈!”肇錫突然大笑了起來,笑罷用一種極深邃的目光盯著我說,“不愧是墨晏公子啊,居然能想到這一點!既然你問了,那我不妨告訴你好了,所謂的傳宗接代,無非就是追求血統的永恒罷了。如果我真的成功了,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什麽‘家族’的概念了,永恒就是我,我就是永恒!”


    這最後兩句話他講得非常清晰,非常確鑿,簡直像是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一樣,聽在我耳朵裏,立刻令我脊背發涼,寒毛都紛紛豎了起來。


    這個場景令我立刻想到了曾經河間郡的劉卿,但劉卿那時的表現隻會讓我覺得瘋狂,而眼前這個能夠偽裝五年之久,處心積慮隻為完成自己完美計劃的年輕人說出這樣的話,卻真的是令我感覺恐懼!


    “怎……怎麽個永恒法?”我定了定神,還是問了出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卻不肯再透露了,頓了一頓又說:“墨晏,你是個聰明人,我很欣賞你,隻要你願意追隨我,拿下這天下指日可待,到時候保證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與我一起共享這永世霸業!”


    “嗬嗬,”我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可不想活得太長,尤其是做官什麽的,天天操心好多事,還要被很多人羨慕嫉妒恨,豈不是太累了?”


    “果然。”肇錫聽了隻是說了這兩個字。


    “什麽果然?”


    “關於你,我調查得相當詳細了,以你的能力,要謀個一官半職也不是什麽難事,但一直甘窩在暮春君的府裏當一個舍人,遊戲人生,胸無大誌。不止你,你們所謂的河東四賢,說好聽的是民間名士,說不好聽的,就是四個窩囊廢。”肇錫冷冷地說道。


    我看著他的臉,想起了大半月前我們初見麵的那一天,他那驚喜而熱絡的表情現在仍然曆曆在目,沒想到他竟然是懷著這樣一種情緒在表演啊!這不禁令我搖了搖頭。


    “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他見我搖頭,追問著。


    “年輕人,別太自信了,你不見得真的了解我。”我笑道。


    他眉頭一皺,但隨即把劍又向我貼近了些,輕蔑地笑著說:“難道現在的形勢不是最能說明我是不是了解你嗎?……而且,你好像比我小好幾歲呢吧,叫我年輕人,哼!”


    “現在的形勢啊……”我對他一笑說,“你不妨往下看看啊!”


    他本來打算扭頭去看,又猛地轉回來,大聲說:“你別耍花樣了,想騙我去看然後趁機逃走吧!”


    “哪裏,”我立刻搖了搖頭,“我是不會逃走的,這樣逃回去也沒什麽意義。倒是你這樣小心謹慎的,難道是怕了?”


    他略一思索,用另一手一拉我,把我推到了山坡邊緣處,借機也就向下望去,隻見下麵的兩撥人仍然在酣戰中,已經有部分黃衣人突破了防禦,衝到了那些馬車邊上,先是將手中兵刃伸進去攪了攪,才敢掀簾細看。


    這一看,卻是大為意外,因為馬車中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麽想象中的那些高官,更沒有皇上!


    “空的!”“空的!”“空的!”連續不斷的匯報聲響徹在這夾道上空。


    直到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下了最終結論:“全都是空的!”


    “什麽?空的!”肇錫大感意外,回頭問我道,“怎麽回事?贏政在哪裏?”


    “他是皇上啊,當然在鹹陽城了。”我笑著說。


    “那下麵的這些人是……”


    “啊,忘記給你介紹了,這些人其實都是我的舊相識,是河東郡守大人的家丁來著。”我說。


    “你……”他惡狠狠地盯著我道,目光一閃,似乎是一下子想通了這整事,用冰冷到零下的聲音喝道:“你騙了我!”


    “有嗎?我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要來的人是皇上吧?”我做無辜狀。


    他語結,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怒氣衝衝地望著我,半晌才道:“你……早就懷疑我了……”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即使怒上心頭,腦筋依然清晰,並且能比平時發揮出更快的運轉速度,短時間就能理清狀況。肇錫顯然就是這樣的聰明人。


    今天的事件,已經明顯是我做的局,如果我不知道誰是打算幕後搗鬼的人,怎麽可能有針對性地設計這個局,引他們主動暴露呢?


    “是哦!”我說。


    看到我輕鬆的笑容,他怒氣更盛,高聲道:“你就不怕我立刻殺了你!”


    “哎!我怕啊!但是你剛才不是說了原則就是不殺人嗎?難道為了我這麽一個窩囊廢,要推翻了你的原則?”我故意表情驚懼地說著。


    他再次無語。這種自我感覺極良好的人,特別喜歡設定一些所謂的原則之類的東西來凸顯自己的風格,但也恰恰因為自負,所以輕易是不會破壞這些原則,來反證自己已經被逼入絕境的。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一個自負的人,能夠問出這樣的話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不是好奇到極點的話。


    “嗯……”我作思考狀,然後認真地說,“應該就是從我見到你那天開始吧。”


    他冷哼了一聲,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滿臉都寫著兩個字---“胡說”。


    看來,雖然仍有輕蔑之意,但在已經被我擺了一道的前提下,他內心已經開始有所動搖了。


    “也許真的像你說的,周流的死與你的計劃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在我看來,任何一件缺乏合理結論的事,都值得研討一番,說不定就會有意外的收獲。”我說。


    果然,在我提到“周流的死”時,他的眉頭又不自主地顫動了一下。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就是周流死亡的見證人,而且,還在他的屍體上動了手腳,對吧?”我繼續說著。


    可能是考慮到反正也下不了手殺我,他將手裏的劍慢慢放了下去,垂手而立,對於我的問題,也是不予回答,沉默不語。


    “秦期,就是你說的另外一個窩囊廢,對那具屍體做了非常仔細的檢察,最初他發現屍體頭部的狀態和身體有差別,後來推斷出了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點了周流的穴道,使他臉部和身體的經絡傳導中斷了,”我說,“起初我們都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人都死了,凶手有什麽必要特意這麽做。後來才達成了一致,就是為了控製周流的表情。”


    說到這兒,我回過頭去,看著地上躺著的三個隨從,閑聊一般說道:“說起來,你點穴的功夫是相當了得的吧?”


    見他仍然不理我,互動失敗,隻好幹咳了一聲,自顧自地繼續說:“令史判斷一個人的死亡時間,一般是按照屍體僵硬的程度來做參考的,一個人如果穴道被點,因經絡傳導而產生的僵硬過程也會變慢。令史判斷周流死於亥時,實際上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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