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船隊上連船工帶船官,加起來也有數百人,黑壓壓地站在下麵。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這黃澄澄的金子一上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人群開始騷動,議論紛紛,蠢蠢欲動。


    這些人大多都非常熟悉航行。就算沒有什麽海怪之說,這出海的風險也是人盡皆知的,隻不過畢竟是官派的差事,沒辦法才跟著來而已。眼下,徐上師居然給出了這樣的條件,不僅可以全身而退、不予治罪,還有實實在在的金子拿,確實是相當誘人的!


    其實不用等上一柱香,這個決定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不算困難,隻不過是在觀望其他人的反應而已。


    但是眼看香柱已經燃盡而倒,人們終於按捺不住,有大膽的人就喊了出來:“我願意回去!”“我也是!”“我也是!”此起彼伏,很快形成了一片很有規模的呼聲。


    徐福對身邊的人說道:“你給他們安排一下吧,每個人都登記在冊,領完金子到對麵的船上就位。”


    於是,有人跳下去開始組織現場的秩序,亂哄哄的人群開始移動,領完了金子的人歡天喜地地順序登上了對麵的船,暫時沒領到的都一邊排隊一邊伸長了脖頸張望,生怕到了自己這裏已經沒份兒了。


    數百人之中,隻有幾十人原地未動,仔細一看,其中大多原本就是徐福的弟子和隨從,還有十幾個人是船官,船工之中也有一些人留了下來,要說完全不被那大班人馬動搖決心也不大可能,有些人幹脆背過身去,故意不朝人群方向看了。


    徐福見此情景,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自言自語道:“看來裝不滿六艘船了……”隨後又向身邊的人低語了幾句,墨晏雖然站在他斜後方並且保持著一段距離,卻看出他分明是在說:“傳令下去,所有的東西和人集中到三艘船上吧,蒹葭號、苕華號、甫田號。”


    墨晏這讀唇語的本事,也是師承於東離子的。通常讀唇語往往需要和對方站得比較近,而且最好是麵對麵,但是東離子已經將這門技藝和察心術結合了起來,即使和對方保持一段距離,仍然可以精細地辨別出對方的口型,並且結合對方說話時的動作、表情、所釋放出的能量的狀態,來綜合判斷對方說了什麽。


    按照東離子的說法,察心術最低階的水平,就是察人意,如果連別人講出來的話都不能接收到,還談什麽知曉對方內心的想法呢?


    當初在海岸上圍觀祭海儀式,徐福和嬴政站在高台上說話時,墨晏就施展察心術看出了二人在說什麽,某種程度上說,這技術用於暗中收集信息確實是最為合適的了。


    徐福安排完畢,回頭又對墨晏和孟薑說:“你們不也要回去嗎?那就去對麵吧?另外,待會兒安排好了還得麻煩孟薑上師把這法術解了,不然咱們誰都走不了啊!”語氣輕鬆,像是剛剛放下了什麽包袱一樣。


    孟薑卻隻淡淡地說了聲:“那是自然。”就信步向前走去,看那意思是準備下船,才走了兩步,卻腳下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幸虧墨晏上去扶住。


    “哈哈!”徐福笑道,“那咱們就此別過了!”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切終於已經打點完畢,九艘船上滿載著選擇回程的人們,包括墨晏和孟薑,而另外三艘船則由徐福統領。所有的鐵鏈都已經收起,船工們也已經歸位,隻等一聲令下,就要分道揚鑣了。


    墨晏和孟薑站在這邊的船頭,和站在對麵船頭的徐福遙遙相望著。終於,孟薑伸出手臂,分別自上下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最後雙掌交叉相對,隻見自她掌中有微光隱隱閃現,平地忽地風起,圍繞在她身邊,吹動了她的衫裙和秀發,並隨著她突地向前一推掌,清風化為疾風,開始在空中形成了漩渦,形似漏鬥,並連帶著將下方的淺水一並卷了進去,水花四濺之中,似乎傳來了木頭裂開的聲音,船身也開始慢慢搖蕩。


    最後,當這道旋風如同巨大的利刃一般在各船之間劃過之後,“哢嚓”“嘩啦”聲連響,木籠終於搖晃著分裂了開來,並迅速地崩解為碎木塊,紛紛落到了船上和海中。而大船也終於重新回到海麵上,在經曆了一陣喧鬧過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所有人重新看到了頭頂的圓月時,都恍如隔世一般。


    孟薑做完這一切,雙腿一彎,跌坐到了甲板上,兀自急喘不停,可見即使是解開這法術,也要消耗相當的能量。


    “你怎麽樣?”墨晏蹲下身去關切地問。


    “嗯,”孟薑應著,再次從袖中取出丹藥服下,說道,“這藥可保我暫時無虞。”


    暫時?墨晏也明白這話的意思。元氣消耗的速度可以很快,想再次培養起來,可是需要大把時日的。這丸藥中肯定含有一些速效的成分,可以短時間助孟薑增長氣力,但並不會對她有什麽實質的幫助,反而有可能會更加速用掉原本已經很少的真元。


    很快地,徐福已經號令船工調轉船頭而去,三艘顯得有些單薄的船漂浮在這茫茫大海上,漸漸遠去,正駛向未知的一片黑暗之中去。


    “就這樣讓他走了嗎?”墨晏這句話像是在問孟薑,也像是在問自己。


    “我們還有戰鬥的理由嗎?”孟薑的這句話像是在回複墨晏,也像是在自我感歎。


    確實正如徐福之前所說的那個計劃,所有的人都得到了成全。東巡失敗有了口實,孤兒有了去處,不想冒險的人們有機會回鄉。徐福的未來已與二人徹底無關了,還有什麽不滿呢?還有什麽道理去阻攔,甚至與之戰鬥呢?


    但墨晏卻覺得心中總是有什麽東西沒有放下,如哽在喉,卻又不知道從何疏解。


    二人正有些沉默地站在船尾向遠處望著。突然聽到身旁有人驚呼道:“你們看,那是什麽啊!”


    二人定睛前望,卻見仍能隱約看到的那三隻船的正前方,似乎有著一大片陰影,是山嗎?怎麽可能,這裏是海的中央,白天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任何陸地的!是霧嗎?怎麽又會有如此明顯的輪廓?像是……一個半圓形!


    不管怎樣,都肯定不是之前看到的鬼頭浪了。但甲板上看到這東西的船工們都有些惶惶然,恨不得自己這船能快些,再快些,趕緊帶領他們逃出這不祥之地!


    一陣風吹過,除了海水的鹹味之外,有一股異常的腥臭味也隨之傳來,同時,耳邊還可以聽到類似滾雷一般低低的響聲,讓人心裏發悶,極不舒服。


    墨晏心頭一震,那種不祥的預感瞬時擴展開來,強烈地呼之欲出!


    而那大大的黑影此時已經逼近了那三隻船,猛然輪廓一變,半圓形向上高高隆起,就連離得如此遠距離的墨晏都感到一陣猛烈的腥風吹來,雷聲更強,似野獸的低吼。


    “不好!”墨晏大叫。話音未落,那隆起的黑暗猛地落下,恢複了原狀,墨晏再去細看之時,蒹葭號、苕華號、甫田號這三艘大船,已經完全消失了蹤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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