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一說,我才注意到前方十幾米開外,於城牆的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站著一個人!


    因為他剛好背對著下一個烽火台,此時受到火光的影響,有些看不清他的麵容,但看那身形輪廓,並不是剛才有過一麵之緣的弧涼。


    “這是誰?”我問。


    東離子卻並不答話,停下腳步,仰起頭來,直直地盯著對方。


    “沒想到,你居然能來到這裏。”還是那人先開了口,聲音低沉粗獷,充滿磁性。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東離子終於出聲說道,但是語氣並不似一直以來那麽輕鬆,竟然隱隱有敵意閃現。


    “你到底是什麽人?”對方問道。


    “認不出我了嘛?也是,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東離子了。”


    對方怔了一下,繼而說道:“孩子,你是東離子的那個弟子,墨晏吧?”


    未及東離子有所表示,我已驚訝地脫口而出道:“哎,他怎麽知道……”


    “你當然希望我永遠消失了,可惜,我又回來了。”東離子卻不理會我,這樣對那人說道。


    我很吃驚,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叫出了墨晏的真正身份,更因為東離子這種肅然的態度。對麵的這個人,是他過去的仇人嗎?可是為什麽他這句話中不僅是簡單的憤怒,更飽含著一種說不清的……責怨呢?


    他此言一出,那人卻是歎息了一聲,慢慢地走了下來。一直到近在咫尺,我才看出這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麵容清朗,髻高挽,留著長長的鬢角和胡須,一身寬鬆的長袍,頗有些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味道。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啊!”他這樣說著,竟然向東離子伸出手來。


    我以為東離子一定會躲開,沒想到他不閃不避,就那樣被對方的手扶到了肩頭上。兩個人就這樣錯身並肩站在台階上,各自麵向不同的方向,沒有言語,氣氛卻凝重到了極點,就像是暴風雨即將降臨一樣。


    “孩子,回頭是岸……”那人突然這樣說道。


    話音未落,東離子左手的袍袖已經揮出,直向那人的後腦掃去。


    盡管早有預料這二人定有一戰,卻沒料到動得如此突然,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瞬不瞬地盯著這戰局。


    但任憑我眼觀六路,還是隻覺得眼前一花,東離子的袍袖拂過之處,已然無人。


    躲過了?好快!我感歎。


    但很快,我就現事情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對麵十幾米外的台階上,赫然站著一個人,仍然是那個輪廓,仍然是那種冷清清的感覺,就像從來沒有過險些中招的危險時刻一樣。


    東離子顯然也並沒有認真地出手,一揮過後,仍舊肅然直立,兩人又恢複了對恃中的狀態。


    這是……察心術!怎麽會?我大吃一驚。


    “你還真是心急啊……”那人說道,說明剛才那個貼身近戰的場麵並不是我的幻覺。可是,察心術不是東離子的獨門絕技嗎?對方怎麽能用出來?


    “沒想到心高氣傲的你,現在也學會虛張聲勢了。”東離子卻冷笑著說道,“南晥子。”最後這三個字,他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出,切齒之恨溢於言表。


    南晥子,這名字,好熟啊!


    我稍微反應了一下,才猛然想起,南晥子,那不是徐福的師父,聚集了天下奇人異術的神秘組織--西集院的院,東離子曾經的好朋友嗎?


    一刹那我已經明白麵前這兩人為什麽一見麵就劍拔弩張了。當初東離子被西集院逐出,被迫歸隱,說起來都要拜眼前這位南皖子所賜。如果不是他利用與東離子之間的信任毒害於他,東離子也許不會含恨而終。


    含恨而終?為什麽我會用這樣一個詞呢?大概是因為雖然這段回憶已經沉睡在了墨晏的心裏,但是那種遺憾的情緒卻留了下來,使我得以感同身受吧。


    我不知道東離子眼下為什麽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回歸,但是如果我是他,麵對曾經背叛自己、斷送了自己一生最大心血的好友,大概也是現在他的這種既恨且怨的感受吧。


    問題是對方呢?南皖子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以這樣的方式叫出來,還會懷疑眼前的人並不是曾經的東離子嗎?而他事隔多年再見到東離子,難道真的可以淡定處之,不含一絲愧意嗎?


    南皖子略微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他這麽一問,我才意識到眼下可不是算什麽陳年舊帳的時候,南皖子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是因為他與赫徹有什麽瓜葛?是同謀的話,就應該知道桑青和孟薑的下落嘍!說不定,出手抓了她們就是這人呢!作為西集院座,曾經與東離子比肩的人擁有什麽樣的實力,我是絕對不懷疑的,是他的話,孟薑和桑青雙雙著了道就很合理了!


    “快問問他桑青她們在哪裏!”我心裏一急,忍不住高聲插嘴道。


    東離子卻仍然不理我,沉聲說道:“這不關你事。”


    倒是前麵的南皖子突然“咦”了一聲,稍微轉了轉頭,像是觀察了東離子一番之後道:“原來你還帶了一位小朋友。”


    小朋友?我覺得有點奇怪,這是在說誰?


    “我聽見你說話了,你是誰,認識桑青?”東離子問道。


    我不禁一下子愣住了!這個人,是聽到我的喊話了?怎麽會?


    為了測試一下他是不是跟我說話,我索性壯著膽子,一本正經地高聲喝道:“沒錯!快說,桑青她們是不是你抓的?!”


    這下子南皖子卻不說話了,目光閃爍,像是在盯著東離子。


    原來是我的錯覺,就說嘛,一般人怎麽能看得到我這個純靈魂哪!


    但緊接著南皖子便說道:“不是。我並沒有見到她。”


    天哪,他真的感覺得到我!我頓時覺得身上一陣虛,如果是活人的話,一定一身冷汗都下來了!


    “那……那……那你和赫徹是什麽關係?”我索性心一橫,這樣質問道。


    眼下這驚雲鎮周圍可是赫徹的地盤,南皖子這樣大咧咧地站在這裏,像是絲毫不受什麽法術的影響,不可能隻是巧合吧?記得當初東離子自報家門的時候,弧涼也立刻反應出他曾經西集院的人,說不定這二者眼下真的結成了什麽聯盟呢?不管對方會不會直接回答,機會難得,投石問路一下總是沒錯的。


    沒等南皖子回答,東離子已經從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的絹帕,咬破右手食指,飛地上麵劃了幾劃,便抬腿向石階上方的南皖子疾奔而去。


    “等下,我還有話要問他啊!”我叫道。


    誰料東離子這幾步迅捷非常,南皖子未及閃避,已經被他一掌當胸拍中。雖然這一掌本身顯得並不淩厲,甚至於隻是令他的身子略略晃了一晃,但接下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色,說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啊……”


    沒等我搞明白他這話到底是說給我還是說給東離子的,南皖子的身上突然有什麽東西光華一現,而他的身形便突然一散,然後就像一陣輕煙一樣暈染開來,很快,就與籠罩這夜色的輕霧混為一色了。


    與此同時,蔓延於這長城之上的煙火氣勢大減,剛才如同遊龍一般搖曳的城牆轉瞬便恢複了寧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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