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薑聽到我這麽問,並不急於回答似的,隻是帶著些許笑意深深地望著我。


    “怎麽?”我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問道。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她卻這樣說著。


    “什麽放心?”


    “你這份心意,一定會起到作用的。”她說。


    我苦笑:“光有心意有什麽用。如果有用的話,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越璧消失在我麵前了。”話雖這樣說,我也明白孟薑的意思。心意本身是沒什麽用,但因為有這份心意,自然會促使我去想辦法。我想她會顯露出這樣鬆了一口氣的神態,大概也是覺得這心意是我和剛才那個墨晏最大的區別吧。也許正因為這樣,孟薑才選擇了“我”。


    孟薑果然沒有急著辯解,而是理性地分析道:“雖然我們不能肯定是赫徹的人帶走了桑青,但這件事發生在現在這個時點上,我覺得不會是一個偶然。有人想用桑青來牽製我們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對方對我們這些人心有忌憚。並且,他們最忌憚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我聽了一怔,立刻道:“可是當時破陣了的並不是我……”剛說完,卻又頓住了。我想起東離子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雖然當時破繭而出的是他,但那個自稱弧涼的人所讚歎的,卻似乎是我在親眼目睹玄凰之術、墮入夢境之後,居然還能憑借自己的意誌力成功脫逃!從這個角度來講,也許他最忌憚的真的是我。


    說來慚愧,我能夠從夢境中掙脫出來,很大程度上卻是依靠著桑青對我所說的那句“別放棄”的話,真要我重複再做一次的話,我還能夠成功嗎?我沒有信心。


    我不知道孟薑是不是了解這其中的詳細,但她顯然也從當時弧涼所說的話中體會到了他對墨晏的特別關注,所以才會這麽說吧。


    “……正因為他們對你有所忌憚,才會將桑青帶走,如果真是這個原因的話,他們反而不會傷害桑青的。”孟薑又說,“你所聽到的葫蘆聲,也許正是一個印證,說明桑青沒事,隻是被藏在一個我們輕易無法找到的地方了。”


    其實我很想說,當時那個葫蘆聲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戛然而止了,該不會是因為桑青遇到了什麽危險吧。但是轉念又想,那葫蘆聲似乎並不是平常人能夠聽得到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叢離殃也不會將它交給兩個姑娘應急用了。這樣來看,之所以那聲音曇花一現,很有可能是桑青覺得已經起到通知的作用了,甚至於,有可能叢離殃已經趕到她所在的地方去了都說不定!


    可是,如果叢離殃真有這麽神,已經找到桑青的話,雙方接觸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還被對方帶著桑青從容地轉移了?


    我的視線再次落到孟薑衣襟旁的那小葫蘆上,不禁有種衝動想建議她吹響它,把叢離殃叫過來問個清楚了。但最後終於還是忍住。畢竟孟薑似乎已經有所計劃,不到必要的時候,還是不要橫生枝節為好。


    但忽又想到另一件事,開口問道:“你也記得吧,弧涼當時曾經點出東離子曾經是西集院的人,你難道不懷疑他們也許和西集院之間有點淵源麽?”


    孟薑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我決定將南皖子前輩請來的原因之一。如果西集院與此事有瓜葛,並不會因為我不請他,他就不會出現了。現在使他可以正麵出現在我們麵前,倒是可使真相立現,豈不方便?”


    “原來如此。”我嘴上這樣應著,心裏卻有些疑惑,“可是如若對方真的有什麽重大計劃,如今我們這樣一群人闖了進來,難道他們不會警覺,因而改變原來的策略麽?”


    “有可能,”孟薑點頭道,“但這幽冥神木一旦召出,是沒辦法再讓它憑空消失的,所以我才斷定明天一定會有事發生,而且隻有守在這裏,目睹一切的發生,我們才有機會真正看出對方的用意!”


    “會是什麽樣的用意呢?”一陣寒風吹過,仿佛這穀中的寒意再度加深,不禁使我打了個激靈,隨即正色道,“我該怎麽做呢?你能說具體點兒嗎?”


    孟薑此時也在望著那幽冥神木,口中喃喃道:“也許到時候會是你告訴我該怎麽做吧……”


    “啊?”我大吃一驚。隻當孟薑已經全盤計劃好了,聽她這麽一說,怎麽好像我倒成了這計劃的中流砥柱了呢?一時間就又心虛了起來。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動搖,連忙回頭望著我,微笑著說:“我聽桑青說過早先你在酈山大營裏做過的那些事,在很複雜、完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仍舊可以自信滿滿,運籌帷幄,隻要拿出那樣的氣勢來,又有什麽事應對不了呢?”


    “那怎麽能一樣呢?那時候處理的都是人的事,我當然自信滿滿了,現在呢,全都是玄乎得摸不著邊兒的事,連對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讓我怎麽自信啊!”我辯解道,“況且……況且……”


    我心裏想的是,況且就連這個身體,我都曾經一度失去,自己都控製不了,還談什麽體察他人呢?


    “哪裏,其實都是人的事啊!”孟薑卻說,“我們目前為止所麵對的,哪一件不是人的事?”


    我聽了卻是一愣,經她這麽一說,倒好像真的是這樣。弧涼也好,南皖子也好,叢離殃那些人也好,甚至於發狂的墨晏,可不都是如假包換的人類麽?之所以讓我覺得玄乎,是因為我對他們並不了解,或者說,他們所能做到的一些事超出了我的想象。疑心生暗鬼,不知不覺就膽怯起來了。


    既然都是人,所思所想,所做所為,自然都是人性的一種反應,而推斷這類事情,可不就是我曾經深為自詡的領域嘛!


    這樣一想,頭腦立刻清亮了不少,精神也為之一振,當下點頭道:“嗯,該來的一定會來,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搞鬼吧!”


    “嗬嗬。”孟薑笑了起來,那會意的眼神仿佛在說:對了,就是這個氣魄!


    之後,我們沒有再停留在穀中,而是退到了山穀之外。這山穀外荊棘密布,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顯然並不是經常有人來往之處。如果不是有些身手的話,想安然走進去都並非易事。


    我們於是在進入山穀的必經之路上找了一個合適的山坡,將身形隱在了一麵石壁之後,略略探出頭去,借著山勢剛好可以看到那山穀口的情形。


    此時已近淩晨,天色越發漆黑,朝露初上,將衣襟和鞋襪都紛紛沾濕了。我不禁想起了當初孟薑剛剛出現在酈山時的場麵,挽著韁繩,踏著晨光款款而來的那個場麵。此時再望向她時,卻見微光輝映下她專注的側顏,長長的睫毛閃動著,小巧而挺翹的鼻子,輕抿的櫻唇,如同剪影,朦朧而神秘。


    還好,還好你還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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