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盧城臣下,黑色軍旗迎風招展。


    被趙佗在陣前一說,又望見城門前黑壓壓一片大軍,那守城將領田洵早就已經沒了底氣。


    現如今,他一未尚未接到大王的命令,二是沒有見到任何大軍前來支援,三則,這都數十年未他都未領兵打過仗來,而一來就是秦將王賁,他自然又怯又畏。


    “將軍,秦人隻給了一炷香的時間,而今吾等為之奈何?”


    堂內,諸將列滿,銀甲如雪,每人的盔甲之上,都沒有一絲刮痕。


    那盧城守將聽了,眼底燃起一股悲憤和絕望,他留戀地望了望遠處西北方,那裏正是齊國國都臨淄。


    “而今吾等不過五萬人,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盧城。若是貿然後撤,興許迎麵來的不是援軍,而是大王的一道殺令。”


    田洵深知,齊國朝堂上是先君王後之弟後勝做主,田家氏族一向被排擠。


    他若是棄城而逃,必被後相責難。


    此話一出,盧城守將們個個雙腿一軟。


    田洵雙目如焚,高聲道。


    “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吾等既身在行伍之中,便終有一日要戰死於疆場。可吾知,諸位兄弟家中皆有尊長,爾等豈可棄孔先聖教誨之孝道而不顧!”


    “如今後撤,倉促之間,隻能棄家中老小而不顧,可戰,吾等必然敵不過秦人。方才諸位也都聽見了,都知此次率軍攻吾盧城之人,乃是秦將王賁。敢問諸位,誰人敢應戰王賁?”


    “若戰,必敗!到時吾等家中父老更是無人所養。如此,吾等進退兩難也。”


    戰必敗,撤也難逃無道君王責難。


    諸將聽了田洵的分析,一個個淚流滿麵,抱頭痛哭,大有城已破無力回天之況。


    諸將紛紛訴說起自己家中的長輩平時對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好,而今他們卻不能盡孝,還要讓老人家因為他們而受苦……


    田洵眼見時機差不多了,當機立斷,拍案道。


    “吾以為,吾等今日當降!”


    此話一出,人人麵上都浮出驚訝之色。但是很快,他們便開始點頭附和。


    唯有投降,可以既免了打仗,又能保命。


    何樂不為?


    “田將軍所言極是,吾等一不能撤,二不能戰,為了家中長幼,吾等自然該降。”


    “且吾齊王公然承認尊秦王政為皇帝,連齊王都對秦國卑躬屈膝,也怪不得吾等沒骨氣。”


    “是啊,田將軍所言甚是!”


    ……


    田洵揮揮手,示意諸位停下來。


    “那吾等這就一同前去會見秦將,表明吾等願意歸順秦國,為秦王政效力。”


    說起秦王,天下哪個人不知道其名。


    四海之內,鮮有人不服秦王。


    “素聞秦王有一統天下之心,吾等今日順秦,亦然是隨天下大勢也。且秦王對於降卒,一向都是優待。吾等歸降,不僅可保吾盧城百姓不遭難,而且還能讓吾等奉養父老。”


    ————


    王賁等人尚在商議,何時取城?


    公子還未將其行蹤告知,王賁等人自然要等公子扶蘇脫離齊國,方可大舉攻齊。


    趙佗忽的撩起帳簾,一進來便報喜。


    “上將軍,盧城守將田洵率眾前來投降。”


    對軍政大事十分敏感的王賁不免懷疑。


    “竟有此事?”


    趙佗則對此事表示毫無懷疑。


    “趙佗曾聽朝中大夫們言說,當趙國滅了,天下有識之士,都察覺的出,這天下,已然大王囊中之物也。故魏、齊、楚、燕之地,多有具慧眼人生了叛國歸秦之心。”


    “夫趙,強悍如斯,北燕,東為齊魏、南楚,西為秦。在多國重重圍困之下,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大肆擴張版圖,抗秦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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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即便這樣強悍如斯的趙國,都被吾秦國滅了。不僅僅讓吾秦國獲得了要地,還讓吾秦軍的聲威極高。”


    “與此同時,魏國、楚國、齊國、燕國,一時間全部都暴露在了秦國腳下。”


    “而魏國亡的快,也是因為見趙韓皆亡,軍心潰散,所以幾乎不戰而敗。且魏國大梁城被水淹,亦然是對其餘諸國極大的打擊。齊人眼見秦軍一來,生出投降之心,不足為怪。”


    王賁曰:“善。”


    王賁看向屠唯。


    “汝與趙佗同去,接管盧城。”


    ——————


    紅漆木閣之中,滿堂閃耀著銅光玉氣。


    後勝躺在床榻上,兩眼空洞無神,胡子稀疏拉碴,堆在自己胸前。


    幾位著黑袍服的太醫一同候在後相床前,輪流給後勝捉脈。


    後勝奄奄一息。


    齊王榻前轉來轉去,焦躁不安。


    “後相如何了?”


    “稟報大王,後相本就年事已高,不宜操勞,可是後相最近頻頻為國事所累,憂慮過度,而今又遭受了刺激,氣急攻心,所以才會暈厥過去。”


    齊王聽了,不禁看向躺在塌上的後相。


    若是後相沒了,誰人給他出主意。


    齊王急了。


    “那後相幾時能康複?”


    “回大王,後相一向心寬,身體康健,而今也不過是小受刺激,並無大礙。若想痊愈,還需要靜養。”


    “哎!”


    齊王氣的剁腳,怒目相視。


    “寡人是問汝等,後相幾時能起來議政?”


    他要的是讓後相趕緊起來幫他出謀劃策,而不是聽他們說後相到底如何如何。


    “少則三日,多則半月。”


    “三日!”


    三日的功夫,秦國可能都要打進齊國來了。


    齊王聽了,自然惱火,將醫家們挨個都踹了一腳。


    醫家們一個個抱頭埋在地上求饒。


    “大王恕罪!”


    “無用之徒!”


    後勝其實將這外間的動靜,聽得清楚。


    齊王,離不開老夫。


    而齊國,更加沒有他後勝。


    在這樣強大的意念驅使下,後勝艱難地動了動手指。


    後相掙紮著,想要起身,近身伺候的侍女見狀,立刻上去將其扶起。


    這一旦坐起來,後相變得更加清醒了。


    齊王見狀,急忙上前坐在塌上。


    舅父和外甥就這麽麵對麵,外甥急的火燒眉毛,後勝臉上也是淒惶。


    “吾萬萬沒想到,爾秦竟然先對吾齊動手。是老朽失策了,還望大王恕罪。”


    後勝說著,便要對齊王作揖。


    齊王看在眼裏,氣在心裏,急在臉上。


    “後相——都到了此時,何必還拘泥這些虛禮?”


    忽的,外頭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


    後勝認得這聲音,他的死對頭——田儋。


    齊王見到來人,眼中閃著激動。


    “田儋,田橫。”


    田儋徑直走入內間,對著齊王作揖。


    “吾等拜見齊王。”


    田儋身後,還跟著田橫,還有其他田家宗族。這些人,正值壯年,發須烏黑,和後勝的花白發須形成鮮明對比。


    後勝一見到來人就生氣。


    這些個田氏宗族一脈,之前都被他打發到了東海海濱之地,如何他們今日都貿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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