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緩緩開口。


    “依子房之見,秦國公子,早就料到了此次刺殺,所以故意安排下此次出行,為的就是讓我等上鉤。”


    張良察覺到了一二,他們似乎是衝著他們韓人來的。


    是啊,新鄭叛亂,公子扶蘇一定也知道。


    “子房以為,也正是因為秦人有意要活捉起義之人,所以才有了五十俠士最後均自戮的結果。秦人本想要活口,借以順藤摸瓜,將我等一網打盡。”


    “隻是秦人沒想到,這次出手的人,是節俠手下的俠士。”


    “怕隻怕,此次事件,完全在秦人的掌控之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等意欲拿公子扶蘇的人頭祭奠已故荊軻大俠,可卻反被秦人算計,如此才有了五十俠士無一生還的慘況……”


    子房意欲繼續往下說,卻被高漸離打斷。


    “張良先生的意思,在下已經聽明白了。”


    韓成自然也聽明白了,子房意在說,這次的行刺,其實一切都在秦人掌控之中,他們的舉事,不過是白白犧牲了五十個兄弟的命。


    這樣的論斷,對於高漸離來說,是非常殘忍的,而且意味著要讓他們承認自己的無能。


    他們墨家如今確實是不如以往,而且缺少有識之士帶領他們。


    而子房就是節俠田光看中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他們墨門還是有一定的實力。


    張良言辭委婉,所以高漸離也並未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張良是覺得,他們墨門如今是一群烏合之眾……


    “此次,墨門確實損失慘重,但是這一切都是為我等精心籌劃的,並無半點紕漏。此次刺殺失敗,隻能說明秦人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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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良先生的分析之中,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張良笑問。


    “不知是什麽樣的漏洞?子房願聞其詳。”


    高漸離麵色陰鬱,那張瘦削的臉上有一雙鋼刀一般明亮的眼睛。


    “張良先生怕是不知,我等早就潛入臨淄城中,比公子扶蘇初到臨淄城中還要早上半日。為的就是要秦國公子的項上人頭,以慰我荊兄在天之靈。”


    “我們的人,早已經得到了臨淄城的城防圖,而張良先生又為我們提供了秦人的軍隊部署。早在行事之前,我們的人就已經在臨淄行宮之外密切盯著公子扶蘇出入行動軌跡。”


    “所以,張良先生,我們可以確保,公子扶蘇的行動,絕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當日,臨淄行宮之中,隻有一架轀輬車出行,公子扶蘇若要前往稷下學宮,隻有乘坐那輛轀輬車。”


    “事實上,我們也曾考慮過,公子扶蘇會另辟蹊徑,選擇其他道路前往稷下學宮,可是在這期間,始終未有任何異常。”


    高漸離瘦削的麵孔上發著白,像是秋草上蒙了一層白霜。


    “張良先生怕是想錯了。燕國雖然如今隻有彈丸之地,但是尚有一口氣在。”


    “我等如今雖無明主,但是我們燕國之地,遊俠極眾。漸離雖然不才,但手下的這幫兄弟,不僅僅和秦人不共戴天,而且都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曆,後來又經曆了許多,絕非烏合之眾。”


    高漸離說著,對張良作揖,眼中泛起冷意。顯然,之前張良那番話,冒犯到了他們。


    事實上,田光也對張良方才那些言辭起了抵觸情緒。


    他們損失了五十個弟兄,按照張良所說,一切都在秦人掌控之中,那麽他們就是讓五十個弟兄白白送了命。


    高漸離繼續道。


    “此次的行動,完全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而公子扶蘇,想必是違背了他對於城中百姓的諾言,並未親自前往稷下學宮。”


    張良聽了,卻當場反駁。


    “可事實上,我們出城時,公子扶蘇的儀仗隊卻正從稷下學宮返回行宮。”


    韓成也點著頭。


    “這一點,子房說的不錯。秦公子確實大搖大擺出了稷下學宮回到了臨淄行宮。”


    這個來自臨淄城中國最新消息,就像是有人將一塊巨石扔到了平靜的湖水中,蕩起了千層浪。


    田光和高漸離聽了,這下徹底啞口無言了。


    末了,韓成又補了一句。


    “要知道,當時那些愚民的問策還沒有結束,但是公子扶蘇已經著急出了臨淄行宮,就像是獵人聽到了自己設下的陷阱有了動靜,所以興衝衝跑去看看究竟中了圈套的是什麽獵物。”


    高漸離麵色更加蒼白,上下嘴唇更是發白,哆哆嗦嗦吐著字。


    “若真是如此,那我等……,不是白白讓五十個兄弟丟了性命嗎?”


    墨門的人,確實是完全敗給秦人。


    高漸離並不肯承認,此番,他們費了大功夫,整整五十個訓練有素,視死如歸的兄弟。就算是足智多謀,頗有名聲的張良,給他三年的時間,也不一定能聚齊那麽五十個俠士。


    事情已經敗露,反思一下也是好的。


    發須全白的田光撚弄著自己的長須,眸中滿是疑惑。


    “可是,我們的人分布在臨淄城各條道上,若是有可疑之人出了臨淄行宮前往稷下學宮,即便是不走二宮之間的官道,我們的人也一樣可以追蹤到。”


    “那麽,公子扶蘇究竟是如何進入稷下學宮的呢?”


    田光看向張良,顯然是要他解釋這個問題。


    聽子房的分析,可比臨淄街上那些成相的人要有趣的多,韓成原本就聽得興味盎然。


    (成相:說唱。)


    現下,這件事就像是一團迷霧,亟待張良撥開。


    張良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盤坐的雙腿。


    此地簡陋,麵前無案。


    “其實,公子扶蘇若要出宮前往稷下學宮,有一條極為便捷且根本不會引起旁人注意的道路可走。”


    “這不可能。”


    高漸離斬釘截鐵道。


    “臨淄城中的所有由行宮趕赴往稷下學宮的道路上都有我們的眼線。公子扶蘇,堂堂秦國儲君,即便是要喬裝出行,我們的人也絕對可以輕易就發現其行蹤。”


    張良眼中忽的清澈了起來,他對著田光作揖。


    “這就是我們今日失敗的原因。”


    韓成靜靜聽著,不由得佩服張良說話的技巧。


    事實上,他們今日並沒有參與,而張良這麽說,不過是為了眼前這兩位好受些。


    而且,還能拉近他們的關係,他們可是要做同盟。


    他們要一起聯手,讓秦國公子扶蘇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他們不能阻止秦王嬴政統一天下的野心得逞,但是他們能讓秦王感受到痛楚。


    秦王政的兒子,不是隻有他自己惦記著,他韓成也幫秦王一直幫嬴政將此人記掛在心上。


    田光做了個手勢,示意高漸離不要衝動。


    “子房,你既然說還有一條路,那老朽到要問了,子房所說的這條路,究竟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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