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千年過去,迷霧終於將靈山團團包圍。


    如果說絕大多數修仙者,是以一世來超越極限,那麽絕大多數佛陀菩薩,都經過多次輪回轉世。


    將修行之路,拆分到了許多段人生之中,步步積累,逐漸登臨絕頂。


    按理來說,經過多次輪回的佛陀菩薩,應該對寂滅看的更加輕,更加淡,更加平常。


    然而恰恰相反,越是在無法往生的寂滅麵前,無法接受現實的靈山大能越多。


    再也沒有了輕而易舉的往生,再也沒有了極樂世界,曾經可以放下的一切,到了這一刻根本無法放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也正是如此,於刹那之間墮落成魔的靈山大能,相當之多。


    整個西牛賀洲,被禍害的相當慘。


    甚至連靈山之上,也發生了許多次大戰,相當慘烈。


    唐三藏憑借來自釋門同道的支援,才勉強守住了血流成河的靈山。


    然而所有這一切努力,在三界寂滅的大危機麵前,似乎都毫無價值。


    到了最後一刻,陪伴在唐三藏周圍的,除了被他選定的人,隻有極少數靈山大能。


    以觀世音菩薩為首。


    她是最長袖善舞的一位,和靈山之上每一個山頭都關係非常好,哪怕麵對打殺了如來佛祖的孫悟空,也可以淡然自若。


    唐三藏本以為觀音會跟隨彌勒或者藥師王佛離開靈山,卻沒想到了她堅守到了最後。


    在三界寂滅最後時刻,她依然是那位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在天洞開啟之後的第九個千年,整個三界都已經被蜃霧吞噬了九成九,隻剩下了花果山和周邊區域。


    天庭、地府、龍王、散仙……


    三界所有的幸存者都一路掙紮著逃到了這裏,哪怕能再多活上一年,或許就能迎來轉機。


    這裏沒有凡人,凡人早就隨著四大部洲一同被蜃霧吞噬了,這裏也沒有妖魔,妖魔都被天庭最後的精銳阻攔在外,最後於絕望中被蜃霧吞噬。


    太白金星沒有了平日的瀟灑,看起來頗為狼狽,他幾乎是整個幸存者營地的大管家,幾乎所有事情都要由他來處理和決斷。


    而天帝孫悟空,幾乎什麽也不幹,就坐在他橫空出世之前仙石所在的位置,眺望著眼前的大海,以及不遠處不斷彌漫的蜃霧。


    而天帝孫悟空的存在,也是這塊狹小的地域,能夠保證最後秩序的最大緣由。


    太白金星不知道孫悟空在想什麽,但卻能察覺到,他並沒有絕望。


    太白金星猜到了些什麽,卻也不敢表露出來,隻是兢兢業業的站好最後一班崗。


    安穩下來的仙神們,知道自己剩下的時光也隻有千年,於最後的時刻,他們開始了毫無保留的交流。


    對於大道的探索和討論。


    每天多有多場多次的論道法會,無論是赫赫有名的大羅金仙,三界大能,還是毫不起眼的天兵仙吏,無論是誰,都可以登台發表高談闊論。


    人們互相爭執,互相辯論,互相演法。


    智慧在碰撞,道行在提高,大道和法則也變得更加真實。


    而此地最權威的大能,自然是鎮元子大仙,他的境界雖然跌落到了金仙巔峰,但卻曾經是“道君”。


    盡管很多人講的道錯漏百出,但是鎮元子很少出言打斷或者辯駁。


    他開始意識到,三界本身,並非真實的存在,甚至隻是太上道祖的一場夢,一個泡影。


    自己曾經接觸和領悟的大道,並非宇宙之中亙古存在的永恒大道,而是太上的道。


    也正是如此,自己這個道君才會如此輕易的被太上剝奪大道權柄。


    但這也意味著,自己解脫了所有枷鎖,一旦接觸到了真正的大道,曾經的道行和境界也會在很短時間內恢複。


    在三界的最後千年,鎮元子大仙默默的聆聽眾仙神論道演法,最後將其總結成了一本經卷——《三界玄真篇》。


    其中包含了十八種證得大羅金仙果位的道法,一百零八種證得金仙不朽的道法,幾乎無所不包,堪稱整個三界億萬載修行的智慧結晶。


    也是整個三界,最後的紀念。


    在天洞開啟,蜃霧出現的第一萬年後,三界最後的淨土,花果山亦被吞噬,所有仙神,都融於蜃霧之中。


    也就在此時,高居於天外的李彌長身而立:“太上道印,斡旋造化,虛實變幻,兜率天開!”


    轟轟轟!


    無邊無際的蜃霧開始劇烈的翻滾起來,如同驚濤駭浪,又似雲卷雲舒,虛幻的三界開始消融,真實的兜率新天卻在孕育。


    曾經的西遊世界,已經遠遠超出了宇宙之中一天的層次,近乎是個自成體係的小型宇宙。


    因此盡管李彌執掌了虛實之道權柄後,也隻能將西遊世界的十分之一具現出來,都足以成就一方新天了。


    而孕育新天,需要的是一件極品先天靈寶作為新天的承托之基,而李彌選定的先天靈寶,正是太極圖。


    一件極品先天靈寶,需要10000秭,也就是1穰傳道度,10的28次方。


    這固然已經是天文數字,然而自李彌決定走太上之路後,已經過去了四萬載。


    四萬載時光之中,西遊世界和山海世界,都在不斷為他提供傳道度,時至今日,已經有2.8穰傳道度。


    也正是如此,李彌直接將太極圖晉升至極品先天靈寶,足以承托兜率天。


    然而從極品先天靈寶晉升至先天至寶,所需的傳道度就不再是100倍,而是整整一萬倍。


    一件先天至寶,需要1澗傳道度,也就是10的32次方。


    然而整個諸天萬界,所能孕育的先天至寶,恐怕也隻有一掌之數,而傳道度日積月累,卻總是能夠不斷積累的。


    由此也可見,造化至寶太上道印的恐怖,其幾乎相當於《封神演義》之中鴻鈞道祖的造化玉碟,位格還在先天至寶之上。


    無盡蜃霧升騰變幻,最終一個世界的雛形,一點點具現出來。


    新的兜率天,還是四大部洲的模式,地貌幾乎和曾經的三界相當,然而卻隻有原本的十分之一。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創造一個世界,即使李彌已經掌握了虛實之道權柄,過程中也如履薄冰。


    若非有太上道印,自己根本不可能直接造化一方新天。


    所有的天尊,都是如同山海大世界一般,將無數個小千世界、中千世界,以一方大千世界為核心糅合在一起,然後再高舉起來。


    這個“高舉”,並非是物理意義上的上方,而是清濁之道的上方。


    清者為天,濁者為地,越高的天,也就越清,誕生的靈機就愈發充盈,愈發清靈。


    而兜率天直接由太上道印造化,李彌以太極太清之道高舉,再加上太極圖這件太極之道的完美靈寶,在兜率天成型的一瞬間,就將其高舉到了清濁之道非常靠近清氣極限的高度。


    如此一來,新生的兜率天,靈機層次絲毫不亞於曾經的三界,卻是真實存在。


    當嶄新的兜率天從虛幻的蜃霧之中誕生後,一個個凡人也隨著具現出來。


    對於他們而言,曾經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夢,被蜃霧吞噬之後,大夢一場,如今方醒。


    “太好了,我沒死!”


    “感謝老天爺!”


    “謝天謝地,哈哈,我還活著!”


    人間到處是狂歡的氣息。


    在被蜃霧吞噬前最後一刻,還在生死搏殺的人們,這一刻都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大家手牽著手,圍著火堆高興的跳起舞來。


    所有的寺廟,所有的神祠,到處都香火鼎盛。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幸存了下來,凡人的生者,隻有十分之一。


    然而到了仙神這一層級,機率更低,而且要低得多。


    李彌嚴格按照天帝孫悟空和佛祖唐三藏最後一刻提交的名單。


    凡在名錄之上者,無論道行高低,皆得具現而生;不在名錄者,就注定了隻是一場大夢。


    最終,整個三界的仙神,僅有百分之三得到了新生。


    其中道行最高者,如鎮元子、孫悟空、唐三藏,也暫時跌落到了金仙巔峰。


    隻有和宇宙永恒大道建立聯係,方能再次完成晉升。


    “陛下,陛下,我們還活著!”太白金星驚喜的搖著孫悟空的臂膀:“哈哈哈,我們還活著!”


    眼看著無盡的蜃霧逐漸消散,眼看著縮小了一大圈的三界,孫悟空卻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三界再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而隻是諾大宇宙中的一隅。


    然而整個三界都不再是太上道祖的一場夢,而是真正存在的世界了。


    自己,和三界所有人,都不再隻是太上道祖夢中的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真正可以掌控自己命運的存在。


    直到此刻,孫悟空才揭曉了三界寂滅的奧秘。


    太白金星恍然,幸虧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誰是天帝支持誰”,對天帝孫悟空無限支持,否則未必能得到新生。


    而曾經的玉皇大帝,早就隨著虛幻的三界,一同破滅了。


    其他不知情的仙神,也恍然驚醒,三界的寂滅,正是太上道祖對三界眾生的一次考驗。


    所有道心不堅定者,所有墮落成魔者,全都入滅,而他們堅持到了最後,也得到了嘉獎,重獲新生。


    靈山並未再具現出來,整個西牛賀洲,已經沒有了所謂的淨土。


    唐三藏和一眾追隨者站在須彌山巔,俯瞰著遼闊蒼茫的大地,心中感慨萬千。


    從今日起,佛門已經不複存在了。


    隻有釋道。


    天地之間,再無佛陀、佛祖,隻有大覺金仙,道君。


    觀音雙手合十:“從今日起,再無觀世音菩薩,隻有慈航道人!”


    八景宮的鍾聲再次響徹三界。


    所有幸存的金仙大能,紛紛調整心情,跟隨著鍾聲的指引,前往八景宮。


    和上一次八景宮之會比起來,三界大能凋零了九成,金仙大能加起來也隻有三百人。


    “曾經的三界,是貧道推衍虛實之道的一次試驗,一切皆是夢幻泡影,生滅隻在貧道一念之間。”李彌掃視了一遍八景宮中客:“如今貧道於虛實之道有所小成,爾等也隨著三界一同具現,進入了真實宇宙。”


    “貧道如今還在道君境界,今後不要再以道祖相稱。”


    “三界已經被貧道煉化為兜率天,爾等今後需持正修行,不可忘了三界寂滅之劫,否則一身道行,終究成空。”


    “多謝太上!”


    一眾金仙紛紛拜倒在地,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他們曾經那麽輝煌的億萬載人生,居然都隻是太上悟道的一次實驗,他們都隻活在太上的夢中!


    盡管有了三界寂滅的大劫,盡管道行都被降到了金仙巔峰,然而卻無一人對太上生出怨恨,反而頗有一種夢醒時分的迷茫。


    無論如何,至少活了下來。


    對於太上的警告,一個個更是不敢輕忽。


    多少仙神大能,道行遠在自己之上,卻一個個化作灰灰,根本沒有進入真實宇宙的可能。


    生滅隻在太上一念之間,絕非虛妄。


    如此境界的太上,居然還不算道祖,那麽真實宇宙之中,真的有道祖存在嗎?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算是太上的造物了,比起“黏土造人”還要親近,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背叛太上的。


    “祖師,弟子天性自由,不受拘束,擔任天帝四萬載以來,一眾政務均仰仗太白金星和各位仙官,並不合格,弟子也疲憊不堪,還請祖師另則高賢,允許弟子辭了天帝之位!”


    孫悟空眼看祖師有趕人的征兆,連忙開口。


    這四萬年天帝之位,對他屬實是一種折磨,早在第一個千年任期就已經不想幹了。


    若非是祖師交給了他一個篩選幸存者名單的艱巨任務,孫悟空早就撂挑子了。


    如今總算是大功告成,三界新生,他總算是可以辭職了。


    李彌微微頷首,以孫悟空的性子,能夠耐心做四萬年天帝,已經是極限了。


    “天帝之位,另有賢明可以擔任,不日即將上任。”李彌正色道:“宇宙大道,遠較夢幻之中高妙,爾等萬萬不可刻舟求劍,需將自己擺在初學者的位置上,重證大羅之位,否則必有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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