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勝一行人來到雲海宗外,星辰消失,烏雲散去,黎明即將來臨。


    他們蓬頭垢麵衣衫焦黑,彼此互相攙扶,個個虛弱不堪的樣子。


    “記住我說的話,”韓勝臉上全是黑灰,他俯身在雲啟身邊輕聲道:“我很欣賞你,隻要你主動配合,是走是留任你選擇。但如果不合作,你知道,修煉到虛丹不容易,要懂得愛惜。”


    雲啟默然,良久回道:“除非你發誓你們絕不傷害宗門弟子,我就答應幫你開陣。”


    韓勝爽快說道:“我發誓,若是散修們安然無事,雲海宗弟子自然也平安無事。”


    雲啟冷哼一聲閉上眼睛,等待降落在陣外的那一刻。


    雲海宗的護山大陣內,雲霧再起,這是外人靠近大陣的征兆。雲炅慌忙吹響海螺,等弟子們紛紛跑出來時,狼狽到完全辨認不出的修士們,跌跌撞撞的向大陣走來。


    陣內的弟子們驚呆了:“他們怎麽變成這般模樣?”


    “雲啟師兄呢?雲啟師兄怎麽被兩個師弟攙著!”


    “白蓮教竟如此厲害!”


    倒吸涼氣的聲音接二連三,那些原本想著出去建功立業,抱怨留守宗門的弟子紛紛慶幸自己沒去。


    “開陣,”韓勝督促道,他把雲啟的左臂抗在肩上,自己的左手佯裝支撐,牢牢按在雲啟的後心上。


    “好的,”雲啟笑了,他抬頭看向雲霧飄渺的宗門,裏麵的師弟們大概都在看著自己,準備好大批的藥材丹藥,隻等口令喊出便來救援。


    此刻,雲啟、雲海宗和散修們的命運都在他的一句話上,喊出口令雲海宗必然淪落,不喊口令自己性命難保,雲啟深深吸一口氣,嘴巴張開,準備喊出那句在心裏推敲無數次的幾個字。


    渾厚的法力一擁而入,摧毀所遇到的一切。雲啟聲音還未出喉便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韓勝,鮮血從眼睛耳朵和嘴角流下。他努力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大量血液從嘴裏噴湧而出,染紅了衣裳,韓勝輕輕一推,讓雲啟向前一步,緩緩傾倒。


    “為……什麽?”韓勝從雲啟的眼神裏讀出他的意思,他跪倒在地,緊緊握住雲啟的手,低聲道:“因為我信不過你啊。”


    雲啟隻覺得天旋地轉,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沉淪,隱約聽到撕心裂肺的哀嚎:“快來人啊!雲啟師兄撐不住了!”


    原來,這就是他們能戰勝長老的理由啊。


    雲海宗的後山東麵有一片洱海,此刻在洱海邊,兩百個散修正躲在竹林裏盯著雲海宗後山,等待大陣消失。


    雲四趴在地上似睡非睡,耳朵輕微抖動,將方圓數裏的動靜盡收耳中。突然他一個激靈翻身而起,四腿發力衝向大陣。兩邊的散修當機立斷跟了上去,大陣不斷波動著,等雲四衝到陣前,雲山霧海大陣蕩然無存,散修們直驅而入!


    當雲啟吐血倒地時,大陣裏的修士亂作一團,誰也不知該怎麽辦。


    “雲啟師兄暈倒了!我們得去救他!”


    “師兄說過除了他和宗主其他人不許進出的!”


    “可是師兄暈倒了,我們怎能看著他死!”


    弟子們吵得不可開交,火藥味十足。


    一位弟子建議道:“要不,想去救人的出去救,遵守命令的待陣裏,這不就行了。”


    在場的弟子迅速分成兩派,然後目光齊齊投向雲炅。被這麽多人不滿的眼神盯著,雲炅渾身不自在,開陣也不是,不開也不是。


    最後他長歎一聲:“罷了罷了,我聽人多的那一方。”


    大陣徐徐打開。


    在救援弟子陸續飛出大陣時,原本虛弱疲憊的“師兄弟們”,忽然從懷裏抽出飛劍符咒,迎麵打來。


    雲海宗的弟子縱然也是築基,法術寶物應有盡有,卻自幼嬌生慣養,在拚死一搏時,怎比上底層散修們的悍勇。隻一個照麵,便倒下了一大批,剩下幾個也全靠貼身法寶苦苦支撐。


    雲炅驚慌失措的想重啟大陣,忽然一個少年出現在自己身邊,一拳砸來。他急忙召出飛劍護體,從袖口掏出幾張迷蹤符。還未使出,便覺得心頭劇震,眼前金星狂舞,那柄師門所傳的本命飛劍竟被少年直接打斷,一下反噬到他身上。


    韓勝收回拳頭,從重傷的青年男子身上奪過令牌,放進自己口袋。他掃視一圈,雲海宗的所有弟子都被打倒在地,散修們正把他們一個個抬進宗門。


    “稟報盟主,我們一共抓到一百二十六個人,死掉兩百十七個,兄弟們無一傷亡!”


    安知命大聲回報,聽到的散修都露出自豪的笑容。


    韓勝微笑道:“做的不錯,等下收拾完外麵,召集大夥在雲海宗的正門大廳開會,有事宣布。”


    “是!”安知命轉身去幫散修收拾戰場。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雲炅艱難地問道,他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組織和聯盟,都對不上。


    韓勝淡淡笑道:“我們是散修。”


    雲四帶領著兩百散修從雲海宗後山趕來,一路搜刮席卷,等他們出現在大廳的散修麵前時,連台上的韓勝都為之動容。


    他們身上滿滿當當全是珠光寶氣的符咒,異香撲鼻的丹藥,靈力四濺的法寶,最誇張的是——還一路走一路掉!連撿的的工夫都沒有!


    雲四一行人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站在大廳施禮道:“見過盟主,我等幸不辱命,除了抓到五個潛逃的雲海宗弟子,還找到了雲海宗的藏寶閣!”


    藏寶閣?散修們的眼睛開始發亮,嘴巴也幹燥起來。


    “哦,那藏經閣呢?”韓勝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也找到了,不過都被結界包圍著,沒有通行令的話,很難破除。”


    雲四撓了撓鼻子,袖口的一對“子母聯命鎖”掉了下來,他急忙俯身去拾,不料反而又掉了更多寶物。


    初見時的驚歎已經過去,此時雲四的舉動又分外滑稽,散修們強忍不笑,直到雲四第三次彎腰取拾,眾人再也忍受不住,哈哈大笑。


    雲四憤憤道:“笑什麽笑,君子還愛財呢!我不過是衣裳袋子淺了些!”


    大家笑得更加歡暢,多日疲憊一掃而光。


    “好了好了,”韓勝拍手,“現在商量幾件事。”


    大廳立刻安靜下來。


    韓勝來回走著,思索道:“小安,抓來的那些修士現在在哪?”


    安知命向前一步,施禮道:“回稟盟主,我派幾個利索的兄弟廢了他們的丹田,現在都在柴房關押著。”


    韓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廢了無所謂,關鍵是不能死,雲海宗還有許多秘密需要他們來破解。”


    安知命再度施禮:“我這就安排人去拷問情報。”


    韓勝點頭:“藏經閣我們是一定要進的,藏寶閣也一樣。那些長老的閉關地點我們也要知道。一個上千年的大門派,必然有許多禁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要委屈大家了,”韓勝略帶歉意地說道:“為了防止有人意外觸發機關結界,在小安沒有問出安全的地點前,希望大家能暫時在大廳裏打坐休息。”


    散修們紛紛表示理解,誰也不想驚動那些閉死關的長老。


    日上當空,韓勝漫步在雲海宗的大陣邊,俯視著底下的雲山霧海,感慨萬分。


    幾天前他還是一個普通的作坊散修,沒日沒夜的為雲海宗工作,可現在自己已然成了這座宗門的主人,雖然如泡沫般脆弱,但至少存在過!


    接下來,就等安知命問出藏經閣和藏寶閣的進入方式,然後打包帶走,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修煉,雲海宗雖好,不是久留之地啊。


    韓勝幽幽歎息,為了修行,他沒有退路。


    雲霧漸漸聚集,韓勝奇怪的拿出控製大陣的令牌,上麵光芒流轉,韓勝手指碰觸到光芒時,陣外一切動靜盡收眼底。


    一條巨大的龍舟停留在雲海宗陣外,龍舟通體金紅,雕龍畫鳳美不勝收,上麵有宮樓殿閣,金碧輝煌。一個如鐵塔般的漢子站在龍首旁,注視著雲海宗的大陣,許久後呼喊道:“我乃風雷閣執法長老雷道遠,不知雲宗主是否出行?”


    韓勝耳朵被震得嗡嗡響,他咽了口唾沫向樹下走去,萬幸之前開啟了護山大陣,不然後果難以想象。


    無人回話,雷道遠眉頭緊皺,宮殿裏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雲海宗恐怕已經走了,留下的小毛孩哪有膽子開門。”


    雷道遠沉默片刻道:“也有可能,本來還想問下那兵器作坊和山穀的事情,既然已經走了,隻好在萬仙盟裏問他了。”


    龍舟顫抖一下後逐漸加速,化作天邊一道紅光。


    韓勝長出一口氣,後背發冷,還好他們沒選擇進來,不然韓勝根本不會操控雲山霧海大陣,被發現後可想而知。


    此地不宜久留,散修們迫切需要找到一個安身之所。


    神州浩大,可惜都被萬仙盟瓜分,自己得罪了雲海宗,也就等於得罪了萬仙盟成員,神州是不能待了。傳說天地四極,共分四大荒,雲海宗離西荒最近,但西荒號稱“死亡沙海”,進去的人百不存一;北荒又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無處躲避;東荒是萬仙盟的總部,去是找死;南荒最多的是山林瘴氣,妖魔鬼怪。


    唉,麻煩。


    “盟主”,一個散修匆匆跑來,“安大哥讓我告訴您,藏經閣的開啟方法已經問出來了!”


    “是嗎?”韓勝喜形於色,他正想回去,忽然想起件事,喊住那個離去的散修:“幫我去荒山鎮找兩個人,薑麟和李元生,你知道他們嗎?”


    那散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記得,怎麽不記得,我還請老李吃過飯呢。”


    韓勝笑道:“那就好,告訴薑麟,他小子時來運轉的那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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