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揉眼,打嗬欠,今天的人來的一波兒又一波,就跟約好了似的。


    徐媽媽看小家夥困了,將小被子蓋在幼漣身上,輕拍。


    小床上的大眼寶寶,眼睛從滿月變成了月牙,再過了一會,隻餘一條細縫。


    徐媽媽又仔細掖了被子,也不休息,隻管低頭看著眼前熟睡的嬰兒。


    抬頭。眼前多了兩個人影。眉眼相似,仿佛年畫裏走出來的金童玉女。


    “大少爺,大小姐。”徐媽媽福身,恭恭敬敬的行禮。


    “哎呦……徐媽媽,大中午的你也不嫌熱,少爺我在這呢,您趕緊找地方吃碗冰去。”紀蘇墨一見徐媽媽在,不由神色一僵,自從上次他偷偷將小妹抱出府,這徐媽媽防他就跟防賊似的,好歹那是她親妹子,他還能真把她怎麽樣不成?


    不想,聽他這麽一說,徐媽媽臉上的表情比紀蘇墨還僵,咧開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說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就那麽幹巴巴的站著,愣在那裏。


    紀漣靖撲哧一笑:“行了,徐媽媽,我倆就是來看看漣寶,你先去歇會兒吧。”


    徐媽媽不放心的看看紀蘇墨,待看到紀蘇墨吃人一般的目光,又看到紀漣靖堅定的眼神,才福了福身,下去了。


    倆人很快趴到小床邊。紀蘇墨看著籃子裏的小丫頭,砸吧砸吧嘴,笑得眼睛彎彎的:“小妹長得可真俊。”


    “都說三笑六坐,如今小妹都六個月了,怎的每天還是這麽躺著?”容姿出色的少女,柳眉微蹙,眼睛亮晶晶忽閃忽閃的,麵頰豔若三月桃花。


    連紀蘇墨都看得不由一呆,隨即想到,都說自己和這煩人精長得極像,不會自己——偶爾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吧?


    隨即黑了臉,又看了眼漣靖,告訴自己,以後務必不要蹙眉,務必不要眨眼,務必不要有多餘的麵部表情,否則他要被顏家那小妮子笑死的。


    以至於多年以後,人們提起振威候府的新侯爺,都要讚一句——人中龍鳳,喜怒不形於色。


    殊不知啊,起因在這。


    當然,此皆後話。


    現在的紀蘇墨依舊是那個中二少年,好笑的望著小床上那個縮成一點點還啃著小拳頭的小家夥,笑道:“可真能睡,像小豬仔。”


    又轉頭看向身邊的漣靖:“走,去武衡院看看那個小老頭去。”


    紀漣靖跺腳:“紀蘇墨,那是你二弟,才不是老頭。”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


    “乖,不許叫名字,叫大哥,來,哥哥教你,大——哥——”


    紀漣靖偏頭:“哼,不過就比我從娘肚子裏早爬出來一刻鍾而已,在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少年瞪眼,牙咬得咯吱咯吱,忽而展顏一笑:“紀漣靖,我告訴娘去,你如今可真是大了,什麽話都敢說了,我讓娘教訓你去。”


    說著,少年撒腿就跑,似一陣風刮過,徒留少女咬牙切齒,氣鼓鼓的站在一旁,過了一會兒,卻見少女也展了顏,明眸皓齒,雙手攏在嘴前,衝著前麵漸遠的身影喊道:“紀蘇墨,我明兒個去顏家找顏明澤——啊——”


    才說完,便見少年硬是頓住腳步:“還不快跟上,不去看你二哥了嗎?”


    少女明媚一笑,趕緊跟上。


    **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到了抓周這天。


    紀漣漪乖乖的趴在桌子上。


    至於漣漪為什麽不是坐著的,那就要從頭說起了。


    上輩子漣漪早慧,至少在她四歲以前,便是其他京城世家,也要誇一句紀家最小的女孩真真是聰慧。三個月翻身,六個說話,不要八個月便能在人的攙扶下滿地走了,一歲多點就開始吵嚷著要書本了,三歲時已是出口成章。


    雖然漣漪性紀,但最高興的要非葉老將軍莫屬了,他是軍人出身,和京城的這些文豪世家都不一樣,久經戰場,年輕那會子住的最多的地方是軍營,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戰場,雖然這幾年一直待在京城過得錦衣玉食,但骨子裏那種軍人特有的糙勁兒還。


    尤其是麵對如今已是兒孫滿堂,當時過命的兄弟時,那真是越發的不著調了。


    例如,幼漣半歲說話時,他就開始挨家串門了——


    開口不是“唉,老子外孫女半歲就會說話了你知道嗎?”就是“啊哈老子閨女爭氣啊,生個外孫不到半歲就會說話了啊哈哈”或者是“唉唉,你別走,你聽老子說話了沒,老子說老子外孫子真不是特別聰明也就是一般聰明也就比一般小孩聰明一點點你真不用自卑……啊哈哈”還有“喂……啊,也沒啥事,就是老子會說話了……”


    葉老夫人用手擰他。


    對方憋笑:“哎呦老葉啊,你前陣子是生了什麽病了不能開口說話了嗎?如今是好了嗎當時怎麽不告訴老哥一聲。”


    葉老將軍吹胡子,瞪眼睛,哼哼道:“老子身體好著呢就不勞你費心了就想告訴你一聲老子外孫女半歲就會說話了哎呦你那是什麽表情……算了老子不說了……老子外孫也真是不太聰明啊哈哈。”


    葉老夫人囧,您要是把後的“啊哈哈……”去掉更有說服力一些。


    待到葉老去沈家時,這和前幾家又有些不一樣,當初都是小兵時,沈老和葉老就在同一個軍營,兩人幾乎是一起升上去的,大家也總愛那他倆比較,兩人也是互相看對方都不順眼,後來官職越來越高,梁子也是越結越大。


    並且有意無意的自己也開始比較,比媳婦,比孩子,孩子比完了比孫子,這不,葉老剛說完,就見沈老胡子都要吹到眼睛上了。


    “葉淮你奶奶的,你閨女好,你孫女好,你孫女半年就說話,你也不看看你那外孫女痩的,就是我上次在你府上看到的那個女娃娃吧?痩的像個貓兒似得,連哭都哭不大聲,還好意說我家寶珠,呸……”


    葉老這回也不樂意了,虎目一瞪:“沈江你奶奶的,你家寶珠就好了?滾圓滾圓的,聽說一周歲了還不會翻身,你還真有臉說,哼……”


    當時沈寶珠剛過完周歲生日,抓周那天去的人挺多,小家夥圓滾滾的,相當不給人麵子,別說爬著拿東西了,就翻個身都不肯的。


    而已經八個月的紀漣漪,已經晃悠著小短腿,滿哪的跑,伯伯姨姨叫得歡快了。


    她早慧的名聲大概也就是這麽傳遍京城的。


    作為大家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父母都在時還好,後來母親過世,父親提了繼室,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更何況,後娘還帶著庶長子呢。她又頂著那樣的名聲,明裏暗裏都有人不希望她好過。


    重活這一世,她再也不希望重新回到那樣的日子,讓那見鬼的“別人家的孩子”的光環換個人戴戴吧。她也想撈個米蟲當當,過過坐吃等死的日子。


    所以都說小孩三笑六坐,漣漪就是堅決不肯執行,她不坐,就躺著,誰抱她她趴誰身上,把她立床上她就自個躺下去,她奶娘悄聲和母親的丫頭說:“別人家的小孩十二個月都會走了,自家的小祖宗才會翻身。”


    把漣漪樂得,當天多喝了兩大口奶。不當“別人家的孩子”的感覺可真好。


    紀漣漪乖乖的趴在桌子上,望著對麵坐著的女孩兒,沉思。


    她因為是早產,竟是和二房足月的漣慧同一天出生的,都說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的她生出來像個小貓崽,也難怪哥哥把她偷出去,爹娘要生那麽大的氣了。


    如今兩個孩子都被擺在桌子上,漣漪由於平日裏不愛動,鮮少抱出去曬太陽,平日裏又愛喝橙汁等養人的輔食,再加上遺傳好,所以雖是早產,瞅著卻比一般孩子看起來要白嫩,可愛一些。


    相比之下,對麵的紀漣慧,就有些黑黑瘦瘦的了,也不能怪孩子長得不好。


    紀二夫人是程老太太費了老大勁兒才取回來的。


    因為大兒子是要承襲爵位的,從小,老夫人便對二兒子格外偏疼一些,也不是不疼大兒子,這麽說吧,就是老二不在,那麽一切好東西都是老大的,但若是老二沾了一點點邊兒,那老大就有多遠離多遠吧。


    因為紀老夫人偏疼二兒子,這二兒媳出身高了吧,怕二兒子沒有侯爺身份,壓不住;出身低了吧,又總覺得配不上自家兒子,挑來挑去就挑中鎮守邊關的大將軍王裴慶裴老將軍的長女了,這身份有了,母家由都在外省,真要出了什麽事也好拿捏。


    隻是,這自小在邊關長大的女孩子,便是家裏的條件在怎麽好,也抵不過氣候的侵蝕,尤其是和自小在京城長大膚若凝脂的大兒媳一比,那就真真是連比的資格都沒有了。


    好容易二兒媳爭氣,生下來的女娃哭聲震天,又因二兒媳身子骨好,孕中又不忌口,幾乎是什麽補品都能吃幾口,孩子生下來時頭發黑亮亮的,一雙眼睛也亮晶晶的瞅著你。


    再看大房早產生下來的女孩兒,哭聲弱的和小貓似的,瘦巴巴的,頭發也沒幾根,小眼睛閉得緊緊的,從她去瞧,就沒睜開過。


    老婦人在心裏暗暗高興,這媳婦沒娶錯,總算給兒子扳回一局。


    雖然都是親孫女,但人心呐,從來都是偏的,更何況老夫人這種心早就偏到爪哇國去的。


    隻是如今——


    孩子也漸漸長開了,葉家人世世代代便多出俊男美女,如今這小丫頭才一歲吧,便已經有葉家人的模樣了,那小嘴巴,大眼睛,黑眉毛,硬生生的將程倩漣比下去一大截,兩個孩子沒在一起時,到時也沒什麽感覺,如今擺放在一起,連老夫人也不得不在心裏說一句,這葉家的血脈,真是好的。


    紀漣慧很快的選中了一方繡帕,旁邊的仆婦說了一通吉祥的好聽話。


    漣漪瞪著眼珠子,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見眾人的目光又都投向她身上,不禁抖了抖。葉之章眼尖,口齒不清道:“妹妹冷了啊。”


    卻被程紀蘇墨拎著領子拽到後邊:“我說過了不許叫妹妹,回家找你自個妹妹玩去。”


    葉之章嘴一癟,要哭不哭的樣子,倒是逗得幾個大人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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