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紀家長女再不曾展露笑顏。


    那日之後,振威候爺發狠讓底下人將傳播流言的幾個始作俑者統統丟進了天牢。


    那日……那日之後竟查出,流言真正的添油加醋者,竟是來自侯府本身。


    “好!好!好”葉梓娘赤紅了一雙眼睛,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拿鈍刀子一下一下的割肉。“我的靖姐兒,難道不是她嫡親的孫女,侯爺你,難道不是她嫡親的兒子,咱們大房,住的難道不是她的長子長孫,偏心也要有個限度!我的靖姐兒有什麽錯,就因為生在大房,就要處處忍讓?就因為身體安健,就活該去嫁給窮酸秀才?憑什麽,紀元山,我就問你,憑什麽?”


    葉梓娘其人,做姑娘時,恣意妄為,卻從來禮數周到。做妻子時,斂了一身傲氣,挽袖做羹湯,溫柔的,賢淑的操持家裏家外,照顧幾個兒女,從不苛待下人,從不放縱兒女,待人接物一概輕聲細語,紀元山從未聽她如此歇斯底裏,怔住了,望著妻子,想要拉她的手。


    葉梓娘反身收回手,看著紀元山,眼中含淚:“侯爺,你我夫妻十幾載,梓娘從未求您任何事,如今,梓娘隻求一紙和離書,讓我帶著我的孩兒一同回到葉家去。至少,在葉家,沒人會想著謀害親孫!”


    葉梓娘十四歲時就住到了紀元山的心裏,漫天的煙火,掩映著明麗少女燦爛的笑容,那年元宵燈會,初嚐情滋味的少年心底住進了一個人,他日日流連於將軍府牆外,隻為了偶爾看見將軍嫡女蕩秋千時飛揚的衣角。


    喜歡了這麽多年的人,乍然開口,竟是要與他和離,紀元山哪裏受得了這樣的話,前年外出辦差路遇悍匪時胸口的傷口隱隱的疼,紀元山心下大慟,胸口一熱,“哇”的一下,竟是赤紅的鮮血噴薄而出。


    “侯爺!”葉梓娘大驚失色。


    “梓娘……”紀侯爺溫和開口:“我沒事,隻是日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受不住的。”


    鐵血侯爺,難得露出憔悴軟弱的神色,將軍家嬌女,顫巍巍的,將人扶到床上,兩個個性鮮明的戀人,一對互訴衷腸的夫妻,屋角處,曇花開的正好。


    **


    紀家要分家的消息很快在侯府裏傳開,不顯山不露水的紀三爺暗暗拍手叫好。兩個嫡子的爭鬥他實在不想成為炮灰,唯有唯唯諾諾,膽小如鼠方能保護妻兒安康。不求多少家財,一處宅子,兩處良田,三個鋪子,隻要自己肯努力上進,不用家威庇護,也能過上很好很好的生活,妻子也不用再在妯娌麵前很自卑很自卑的虛與委蛇。


    紀家二爺露出一副很讚同大哥的樣子,實際心裏嘔的要死,一旦出了侯府再想有所動作隻怕難於登天,這邊才應承了大哥,那邊就去母親處告狀,也不說自己如何,隻說大哥不孝,叫母親年老還受與子分別之苦。


    雖恨母親偏心,紀侯爺與弟弟的情分還是很深厚的,漣漪暗自頭疼,真怕爹爹一時心軟,被二伯父說了幾句,就斷了分家的念頭。


    哪成想,紀家二爺裝親厚裝上了癮,自己這一派以大哥為天的樣子,隻敢在私下裏去母親耳邊吹小風。卻不知道紀家大爺早已對母親失望透頂,若是母親執意不肯,哪怕背了不孝的名聲,也定要把家分了,不讓妻兒受夾生的氣。


    而更往深處想,不孝是大罪,地方常舉孝廉入朝為官,可見本朝對孝的重視,在父母與子女的戰爭裏,子女是永遠的勝利者,因為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籌碼,父母又怎敢輕舉妄動。紀家大爺以自己做籌碼,老夫人又哪裏是他的對手,豁得出去,方得始終。


    “紀漣漪!”房門被很大力的踹開,馳譽喘著粗氣走進來。“你要攆漣慧走!”十分肯定的語氣,說話間,少年已站在漣漪身前,雙手稱在漣漪兩側,將漣漪困在他與書桌之間。


    漣漪不理他,淡定的繼續翻書,紙張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屋中被無限擴大,終於,馳譽不耐煩“你說話!”


    漣漪眨眨眼,咧了嘴,衝馳譽森然笑道:“你,有事?”


    馳譽漲紅了連,他在家中是獨子,又是孫輩中的頭一個孩子,受盡了萬般寵愛於一身,幾時受過這樣的奚落?接二連三的還是來自同一個小丫頭。


    本來隻想來求證心中所想,被漣漪不陰不陽的損了兩句,看著屋裏裝不存在的丫頭,便有些下不來台,衝口就說:“你神氣個什麽勁兒!你姐姐是被人退親的命兒,你以後也跑不了被人退親的命兒!”


    話沒說完,馳譽隻覺得天旋地轉一個趔趄已經仰麵趴在了地上,而剛剛不屑理他的小姑娘正用膝蓋抵著他的背,雙手被反剪在身後,頭頂傳來不屑的嗓音:“草包!”


    馳譽隻覺得背上的小姑娘有千斤重,任他怎麽掙紮都掙脫不開,臉被扣在地上的毯子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才八歲大的孩子,又一次栽在了同一個女娃的手裏,委屈的,差點就要流淚。


    “疼。”馳譽開口。


    “該。”漣漪冷著臉“我說過不要招惹我。”


    “你放開我!”馳譽扭著身子,卻感到疼痛感在逐漸加倍。


    漣漪默不作聲,望著少年素色的衣裳和滾圓的後腦勺,歎氣。“打不過我就離我遠點。”


    “活土匪。”馳譽不再掙紮,軟了身子安靜的趴在地上,小聲嘟囔。


    漣漪不再看他,卻看見自家大哥臉上花花綠綠一臉驚慌的進了她的屋子。個子太高,沒看腳下,“哎呦”一聲,趴在地上的悲催少年又差點被踩折了腳骨。


    “噗!”漣漪笑出聲來,歪頭問自家大哥:“哥哥這是打哪來?又到哪去呀?”


    “打威遠將軍府來,到小妹這躲災是也。”紀書墨用嘴呶呶腳下,眼神示意:“這個,怎麽回事?”


    漣漪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傻笑,樂嗬嗬。“馳譽哥哥陪我玩呐!”踢了少年的腰眼一下,咬牙切齒:“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你說啥是啥,我要回家!少年悲憤!


    紀蘇墨跟著外公在軍營呆了一個月,回家的第一天就聽見紀漣靖被葉之鈞退婚了!作為雙生子的一員紀蘇墨感同身受,他還納悶呢,怎麽半個月前莫名其妙就心口悶悶的,敢情兒,症結在這。


    紀蘇墨把葉之鈞堵在去校場的路上,兩個十五歲的少年,長相同樣的出色,一個眉目山明水靜,一個麵龐神采飛揚,卻像最底層的小混混那樣,毫無形象的,打得抱在一起,滾在地上。你給我一拳,我踹你一腳,雞飛狗跳,灰土揚天。


    葉之鈞伸手擦了唇邊的血,“紀蘇墨,你瘋了!”


    紀蘇墨揉了揉腫了三尺高的臉頰:“少爺我沒瘋!我打死你丫的!”


    霹靂乓啷!稀裏嘩啦!


    “夠了沒?”葉之鈞冷臉,隻是青紫的麵頰做起這個表情來一點都不嚴肅。


    “沒夠!”紀蘇墨眼睛腫成一條縫,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嘴硬!


    稀裏嘩啦!霹靂乓啷!


    京都作為天子腳下的好地方,治安一向是極好的,眼見著青天白日的有兩個人這麽目無法紀的打架,住在附近的居民,不幹了。


    拐了幾個胡同,找到巡街,“官爺!我要舉報,有人當街打架!”


    管你是侯府的大少爺,還是將軍府的嫡公子,治安太好以至於無事可幹的官差,眼睛亮亮的將二人抓進了大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盛寵漣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小幺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小幺兒並收藏重生之盛寵漣寶最新章節